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道別離莫感傷
律音醒來之時，聽見有人在說話。
“……主上要獨自前去嗎？”是百里雲飛的聲音。
只聽明盈說道：“要不然呢？邪境不是你們可以涉足之地，去了也不過是拖累吾。”
“晴空請為聖主誅邪之刃！”是晴空的聲音。
“漣漪請為主上誅邪之器！”漣漪也在。
明盈的聲音中帶了幾分笑意：
“都別鬧了。晴空，吾既已正名，你便該回到儀哥哥身邊。神庭任重，還請你多為儀哥哥操勞。”
“晴空明白。”
“漣漪，望月山莊畢竟為吾私有，便不能再勞煩儀哥哥，就請你多加費心了。”
“漣漪領命。”
聽到這裏，律音漸漸清醒過來，想起來明盈正名之後便要去邪境找明缺了。聽他們說法，看來明盈很快就要走了——那麼有些問題就要趕緊問了。
律音從躺着的花樹下站起來，這才看清原來她躺在一塊溫潤玉石之上，周圍是繁茂的花樹之海，奼紫嫣紅、一望無際。
律音循着聲音過去，在一株大約有十人合抱那麼粗的巨大花樹下看見了席地而坐的明盈和跪坐於明盈面前的眾人。
明盈支起一條腿，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拿着璃石摺扇，坐姿無比懶散。
這還是律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明盈。
之前她所見過的明盈，無論行動還是靜止，皆是嚴謹而中規中矩，從未有過這樣懶散隨意的風格。
律音走過去，在百里雲飛側後方的位置跪坐下來，對明盈俯首行禮：
“聖主。”
明盈卻是難得的話語中帶了幾分戲謔：
“你之前可不是如此稱呼吾。怎麼？睡了一覺就轉性了？”
律音低頭道：“之前是律音無知，行為無狀，幸得聖主寬仁，不究律音之罪。但……”
“行了。卑躬屈膝必有所求，吾知曉你之目的了。”明盈打斷律音的話。
律音抬起頭，忐忑不安的看向明盈。
明盈說：“昔日雲夢高唐以參天梧桐為根本，聚流雲、廣灑息壤，種靈植萬千，乃成一方靈秀，遂有仙人聚集而來。想要復興南方仙界，需有洞天福地，方能招來仙靈。”
“那如今已有梧桐，要如何匯聚流雲呢？息壤又應往何處尋？”律音問。
明盈無奈嘆息：“吾這樣幫着你作弊，真的好么？”
律音微微一笑，然後說：“如今律音法力全無，難當大任，唯有求助於聖主了。”
“你不過是仗着我縱容你！”明盈翻了個白眼。
律音見狀笑的更明顯了：“是。”
明盈沒好氣的說：“匯聚流雲之術是天帝下都不傳之秘，息壤被蓬萊雲海奉為至寶。你自己看着辦吧。”
律音又說：“獨木難支，僅憑律音一人之力，恐怕力有不逮。”
“得寸進尺！”明盈說，“有莘小篆借你用了！商有期百年前欠下的恩情也由你代收了！”
“多謝。”律音笑着站起來，“那我這便去了。”
明盈不耐煩的揮揮手。
律音心愿得償，喜笑顏開的離開了。
這便晴空等人紛紛偷笑。
“盈盈你對這趙律音真是縱容的過分。”晴空說。
“為何如此偏袒她呢？”漣漪問。
一片花瓣從枝頭落下，明盈伸手接住，看着掌心的花瓣說：
“她是明皓花費許久才尋到的知音者，明皓寧願付出消亡的代價也要留她一線生機。這份執念，伴隨明皓的法力，傳承到了我這裏。畢竟……我與明皓一脈相承啊！”
“難怪。”百里雲飛說，“當年吾主對朗月也是這般偏心。”
“當年你也沒少與朗月鬥氣，如今為何反倒也如此維護她呢？”明盈問，“儀哥哥不過嚇唬嚇唬她，你就心急火燎的找我去救場。”
百里雲飛搖頭笑道：“當初年少不知事，沒少與朗月爭執，倒是讓吾主頗為頭疼了……如今，漸漸體會到物是人非的無奈……難得能見到昔日舊友，卻是我已年歲漸老，她卻依然稚氣如同昔日，總覺得……不忍心再欺負她也見不得別人欺負她了啊！”
“這話若是讓儀哥哥知道，恐怕會來欺負你。”明盈笑起來。
眾人紛紛大笑起來，震落簌簌繁花。
律音聽見背後傳來的笑聲，也是笑的無比開懷。
“你傻笑什麼呢！”有莘小篆和窮奇凈雪站在對面橋頭，遠遠看見律音一路笑着走過來。
律音繞過崢嶸怪石，踏着落花走上拱橋，站在橋上對小篆大聲說：
“小篆師妹，瑰顏把你借給我用了，你就乖乖跟我走吧！”
“啊？”有莘小篆滿臉不可置信，“什麼叫借給你用？我才不要跟你走！”
小篆雖然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了，但她天生一副彆扭性格，在明盈手中壓抑許久之後，終於再次複發了。
“你不跟我走？”律音叉着腰，“那我去告訴瑰顏你不聽話，看她怎麼收拾你！”
“別！”有莘小篆大叫，她是真的怕了明盈。
“那就乖乖跟我走吧，小美人兒！”律音從橋上下來，走到小篆面前，捏起小篆的下頜，一副花花-公子調戲良家婦女的樣子。
“放手！”小篆使勁甩開律音的手，“為什麼啊！你沒開玩笑？我還沒接到調令呢，不能亂跑！”
“因為我要復建南天仙界！因為我人手不夠！”律音理直氣壯的說。
“那我去問過淙淙姐才行。”小篆說。
“去吧去吧，快點去，我在這裏等你。”律音說。
小篆招呼了一聲“凈雪”，一人一獸跑很快跑遠。
律音走到水邊，看落花隨流水而走，忽然有些好奇。神庭既不在人間，那這些水又是從何而來又向何處去呢？
“自萬物之始而來，向萬物終處而去。”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律音嚇了一跳：“你你你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四下無人。
律音左顧右盼，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溪水悄悄泛起水花，正當律音扭過頭去的時候，漣漪忽然出現在水面上。
“哇！”漣漪大喊一聲。
“啊！”律音嚇了一跳，後退幾步，坐到地上。
“哈哈哈！真是不禁嚇！”漣漪站在水面上大笑。
這是曦氏扶風從遠處走來：“漣漪大人真是好興緻！”
“喲！扶風小子，你怎麼會過來？”漣漪招手。
曦氏扶風道：“我方才將各方送來的賀禮清點一遍，有點拿不定主意，正要找漣漪大人請教呢。”
“哦？不過是賀禮而已，收起來就是，有什麼好拿不定主意？”漣漪問。
“就是這個。”曦氏扶風手一晃，一個狹長的白玉匣出現在他手上。
“咦？這不是商有期帶來的那個？”律音站起來問。
“正是。”曦氏扶風說。
“是什麼？”漣漪接過來，打開匣子。
裏面只有一根樹枝，十分普通的一根乾枯的樹枝，就像是從地上隨手拾起來的一樣。
“這是……”漣漪疑惑。
曦氏扶風道：“蓬萊雲海的正禮是由扶搖帶回來的，其他來湊熱鬧的帶來的都是以個人名義獻上的禮物，都是十分中規中矩，只有這個很是奇怪。若說是輕慢，可是這可以保存靈氣不流失的玉匣便足顯誠意，但裏面的東西卻……所以我拿不準這裏面是否還有深意，才來請教漣漪大人。”
“打什麼啞謎？”漣漪皺眉，“我去問問盈盈。”
漣漪拿着玉匣往花樹叢中走，曦氏扶風跟過去，律音十分好奇，便也跟了過去。
明盈此時已不在樹下，而是到了一處高大的水晶門前。
明盈頭髮全數用金絲帶豎起，身上換了一身簡練的黑衣，衣上飾星宮圖騰，手腕腳踝處皆是金線以束，身負無弦長弓，玉色摺扇依然拿在手中，手上戴了連指的鎏金護腕。
周圍眾人皆立在遠處。
“何事？”見幾人過來，明盈微微皺眉。
漣漪腳步一頓，說道：“是有件事。商有期送來的賀禮，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漣漪打開玉匣給明盈看。
明盈掃視一眼，然後說：“見榮枯而知韶光逝，他已悟得時間之道。南方復建成功之後，便將商有期收為吾之屬臣。漣漪，此事交你處理。”
“是。”漣漪躬身答應，揮手收起玉匣。
律音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沒想到商有期竟然就這麼容易入了神庭的門檻，更沒想到商有期竟然已經悟得時間之道。
明盈不再看他們，向前走去。
水晶門出，澄曜殿主明儀忽然出現。
“這便要去了嗎？”明儀問。
“儀哥哥，這邊就暫且交給你了。”明盈說。
明儀微笑：“等你凱旋歸來，我要休假。”
“好。”明盈一笑，大步向穿過水晶門。
眾人一齊躬身送行。
水晶門外是無垠星空，再無道路。
明盈一步踏出，水晶門出忽然出現幽黑漩渦，吞噬無盡星空。
明盈走進漩渦之中，身形很快消失不見。
此時明儀臉上已無笑意，肅然道：
“都退下吧。”
眾人莫敢違逆，皆悄然無聲離開。
律音跟着漣漪和曦氏扶風輕手輕腳的走開，知道遠離了水晶門，律音才開口問道：
“瑰顏這麼快就去邪境了嗎？”
“盈盈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漣漪說。
律音又問：
“那剛剛……似乎沒看見師父和晴空大人他們……”
漣漪說：“沒見之前連我都支開了嗎？她並不喜歡太多人圍着她。其他人前來送行也不過是遠遠看着而已，只有明儀可以靠近她。”
“這……果然是她的風格……”律音低聲說，“那她什麼時候回來？”
“這事誰說得准？”漣漪道，“也許她速戰速決，一會兒就回來了呢？”
律音察覺到漣漪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不敢再問，於是趕緊告辭，又去橋邊等小篆。
曦氏扶風順路與律音同行。
“扶風大人，邪境……是什麼樣的地方？”
“我不知道。”扶風說，“那裏是禁區，就連族主當初都止步的禁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