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行事風格各不同
“這不是神庭的風格!”曦氏扶風表情嚴肅。
望舒停雲接着道:“我們在意的並非生死,畢竟生死乃是平常事。但我們不能坐視一個生靈漸漸滑入黑暗之中再無希望!若是看不見、做不到也就罷了,但我們看見了,而且可以做到,那又怎麼能因為有所困難而袖手旁觀?”
律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覺得心裏悶悶的。
曦氏扶風說:“既然遇到了,就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帶你回神庭。就算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未必聖主就沒有辦法了。”
“多謝。”律音小聲說。
此刻縱使二人一身無跡、風姿減損,但在律音眼裏,他們身上依然閃耀着如同站在雲端之上的瑩瑩光芒。
“那就走吧。”望舒停雲說,“我們現在要去蓬萊雲海。”
“不是要回神庭嗎?”律音問。
曦氏扶風說:“我們失去了引路燈,暫時無法回去,要求蓬萊雲海找神庭駐守的使者借引路燈。”
“魔域這裏,沒有神庭使者嗎?”律音問。
望舒停雲答道:“其實魔域這裏的駐守使者應該是你師父百里雲飛,但是他目前還在受罰……”
律音問道:“師父還在受罰?要這麼久嗎?”
“當然啦。吾主定下的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少。但是你不必擔心,所謂受罰,不過是讓平日養尊處優不吃苦的人活動活動筋骨而已。”
三人一路向仙魔戰場的方向行去。
要去蓬萊雲海,必須經過虢山關、仙魔戰場和天戟關。
此時神庭望月山莊之、白玉台中。
明盈獨自屈膝正坐在寬大的靜室內,一身素白衣衫不帶任何紋飾,束髮的額環被放在旁邊的蓮花紋木盤之中。四周雕飾龍紋的柱子間皆是細膩輕薄的葛紗簾垂到地面,用一串串大小整齊的金色珍珠壓住簾腳。
一陣細碎的珍珠撞擊聲響起,身着藍衣外罩黑紗的漣漪走了進來。
“盈盈,你還沒想好嗎?”
明盈一動不動,雙眼微闔,如同入定。
漣漪嘆了口氣,席地坐下,對明盈說:
“你還在想什麼呢?該做的、能做的,你都做了不是嗎?明缺要除去,你找人帶她出去;明缺要凝魂,你讓人去為她遮掩取地靈之後的異象;明缺要塑形,你也讓人把青山送去給她辟邪了。但是她自己做出了另外的選擇不是嗎?若她沒有那個心思,就憑冀楊一個小小的化身,怎麼可能帶的走她?”
明盈不說話,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塑,沒有任何動靜。
漣漪繼續說:“萬年了,泓熠!當初封印冀楊的是源爍,為神庭做出這種選擇的是源爍,猶豫不決的也是她!你又何必一直跟在後面為她收拾爛攤子?她願意跟那邪神走,只要不危及神庭,你何不就由她去呢?那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以後是苦是甜都由她自己承擔好了,你又何必瞎操心?她的事情從來都不要別人插手不是嗎?她掌管俗世,本就多情,不似你可以一直冰冷孤高。你既然能夠對俗世不聞不問,為什麼就不能對她甩手不管呢?”
明盈依舊一動不動。
漣漪拿起旁邊的額環,細細摸過額環上每一道線條,又將額環放回去,然後說:
“你看看你現在,不僅一副永遠長不大的樣子,就連思緒都要藉助外力才能控制住!你花費眾多心力,將你自己的法力送給她助她塑形正名,甚至連望月之源都給了她!換來的卻是她毫不留戀的跟人跑了!你值得嗎?——我就知道你這會兒又走神了!算了!算我沒說!反正你也聽不進去!”
明盈緩緩睜開眼睛:“法力我隨時可以補充回來,望月之源也不是不能再得。但她卻不能如我一般源源不斷重生法力。我給她的,不過數百年就能長回來了。”
漣漪嘆了口氣:“你沒走神啊……可是就算這樣,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她法力不能重生,是因為她把重生之力用在感情上了!又不是你欠她的!她離開便離開,你在這裏自己把自己關起來算什麼呢?”
明盈說:“她不是自願離開的。她只是被騙走了而已。我不能看她就此沉淪黑暗。我在這裏靜思,不過是在想,要如何儘快恢復法力而已。”
“儘快恢復法力?你想要做什麼?”漣漪緊張的道,“你不會是想闖邪境吧!”
“是。”
“你發什麼神經!邪境是那麼好創的嗎?族主當初追殺幾大邪神,也不過是追到邊界便折返了!”
“這不是我退縮的理由。”
“你!你這犟脾氣……已經失去了一個明缺,難道還要把你折進去嗎?”漣漪氣憤的臉都紅了。
明盈依舊淡然:“難道就因為這樣,我就要放着被拐走的明缺不管嗎?”
“你多管閑事!”漣漪喊道。
“已經管了,怎能半途而廢?”
“算了!我不管你了!由着你去吧!反正我不過一介下臣,聖主之間的事情我也無權置喙!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們一個一個自己作死……”漣漪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
明盈伸出手,拍了拍漣漪的頭,神色認真的說:
“漣漪,吾不會輸。”
漣漪呆愣的看着明盈,眼前稚童的形象和記憶中某個溫和的身影重疊。他記得很多年以前,那時的泓熠聖主也是這樣拍拍他的頭,認真的跟他說:
“漣漪,吾不會輸。”
但是那之後,神庭源爍、泓熠兩聖主便開始不斷夭折,總是因為各種原因,從未能活過三千歲。
漣漪眼中擒淚,歷任聖主的面孔如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不斷閃過,而後重疊,漸漸重疊成眼前人的形象。
明盈站起來,帶上額環,居高臨下看着坐在地上的漣漪,再次認真的說:
“這次是真的,吾絕不會輸!”
明盈素白的衣擺拖在地上,滑過完美的圓弧。
珍珠輕響,只留漣漪一人坐在地上,捂着嘴不發一聲,卻淚流滿面。
明盈走出靜室,纖阿淙淙與纖阿泠泠分別跪伏在門外兩邊。
明盈從她們中間走過去,輕聲道:
“明日正午召集眾人至望月殿。”
“是。”兩人同時應聲。
明盈腳步不停,向望月山莊一角走去。
走過重重山水,到了一處山腳下,明盈停住腳步。
巍巍青山聳立,縱橫田野交錯,眼前一片凡俗農家景象。
身着短打、挽起褲腳在田裏勞作的百里雲飛與情況兩人遠遠見到明盈,便放下手中活計,走過來。
“兩月之後吾將正名,屆時需要五穀祭禮。”
“是。五穀新芽初成,兩月之後定能如期奉上。”晴空答道。
百里雲飛與晴空二人所受的懲罰便是在三月之內種出五穀。望月山莊地處特殊,三月之內種出五穀並非難事。所謂苦役,只是讓他們在田地間身體力行勞作一段時間而已。雖然兩人之前的任務出了紕漏,但按照神庭一向從寬的方針,三月苦役也不過是象徵性的懲罰罷了。
因此二人對這樣的懲罰並無怨言,反倒是因為一段時間的辛苦而有所收穫。
時間已過一月,兩月之後明盈正名,倒是恰好能趕上。
明盈視察過山腳下的眾多田地之後,走進欣欣向榮的莊稼叢中,伸手抽取一叢麥葉,走上山頂。
百里雲飛與晴空默默跟在後面。
山頂上便是到瞭望月山莊一方的盡頭。
從山崖上看下去,雲霧繚繞之下便是人間——真正的人間,只有凡夫俗子,沒有修仙者,沒有仙與魔的人間。
阡陌縱橫,漁歌互答,朝出夕歸,男耕女織。確實是一片安寧祥和的人間景象——如果不去看那繁華處的戰火紛飛的話。
“人間起烽煙,百姓苦於戰亂,非吾之過。”明盈說。
晴空答道:“聖主明鑒。”
明盈將手中麥葉放開,讓它們隨風飄入人間。
百里雲飛說:“能保人間風調雨順,莊稼豐收,聖主所做已經足夠了。”
明盈搖搖頭:“人間如何,並非吾之行為所掌控。即便是明缺,也不過能夠給予人間一個沒有天災的年景罷了。是貧是富、是苦是甜,終究要凡人自己作為。就如同這神位,不過是給予吾等一個可以運使諸多力量的名分罷了,是成是敗、是昏聵還是清明,終究要看吾等自身作為。”
“聖主能如此自省,是眾生之福。”百里雲飛說。
“也許是禍呢?”明盈低聲說著,轉身下了頂峰
雲聚煙籠,人間景象不復得見。
明盈從田地間穿過,腳不沾塵。
有莘小篆在凈心樓中,安安靜靜的跪坐在那裏,面前是一堵白色牆壁。她跪在這裏已經十幾天,從一開始的心浮氣躁到後來的心如止水,與其說是完全安靜下來了,不如說其實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無聲無息獨自一人不動不語。
門輕響,明盈走進來。
有莘小篆俯下身去行禮,端莊而淑靜,難得的像是一個大家閨秀。
“你果然不適合這樣。”明盈說。
“聖主明鑒。”有莘小篆道。
今天第二次聽見這句話,明盈卻不覺得高興。有莘小篆的話里分明帶着不忿。
明盈說:“但是你被邪穢沾身,若不除凈,便不能再入神庭一步。不過耐心等待十幾天而已,這便沉不住氣了嗎?”
有莘小篆說:“小篆身上邪穢未凈,唯恐有污聖主聖潔,還請聖主遠離小篆。”
明盈皺眉:“這樣賭氣有意思嗎?還是你以為我會像你娘一樣寵着你?你確實身上邪穢未凈!弒父之行便是你一生的污點!永遠無法磨滅!你若不願老實凈心,就從望月山莊出去!永遠不許再踏進神庭一步!”
明盈發怒,有莘小篆紅着眼睛低下頭去,叩首道:
“小篆知錯,請聖主恕罪。”
“入夜之時,你便去虢山關吧。”明盈說。
“聖主!”小篆驚慌的抬起頭,以為明盈真的要趕她走。
“——去把那兩個不省心的傢伙接回來。”明盈說。
小篆猛然鬆了一口氣,差點就感激涕零,顫抖着聲音道:
“小篆領命!”仙君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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