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走天涯
“你想去哪裏,我帶你進宮看看,好嗎?不過現在已經變成我皇兄的府邸了,還有花城重要大臣辦公的地方。”用早膳的時候,諸葛銓問葉紫弦。
葉紫弦心下一驚,這二皇子倒是自在,比七皇子聰明得多,選對了合作對象,名義上是天和國的一城之主,卻是天高皇帝遠,像昔日的花國皇上一樣生活着。
“隨你,你是東道主,我對花城一概不熟悉,所以都聽你的好了。”葉紫弦提議出遊,本就是為了分散諸葛銓的注意力而已,哪裏是真的非得遊玩。
用完膳,諸葛銓命竹汀將船往花城中心開去,葉紫弦站在船頭,沒過多久便看到不遠處高大的城牆,隨後入目是高聳的殿宇,便知已到了目的地。
“看見了嗎?前面就是,二哥自幼為人寬和,對幾個弟弟都不錯,小時候只有他,沒跟着別的人一起起鬨,罵我和母妃是妖孽了。”諸葛銓的聲音在葉紫弦耳邊響起。
葉紫弦心下瞭然,縱使她和諸葛銓一樣,口口聲聲說要忘記過去,但總能在不經意之間,再想起往昔種種。
“隨我來吧。”船行至渡口,諸葛銓搶先一步上前,對身後的葉紫弦道。
葉紫弦跟着諸葛銓一路向前,二人不多時,便到了昔日的花國皇宮門口,帶刀的侍衛對着諸葛銓行禮:“不知何人,可有準入腰牌?”
諸葛銓不答話,只隨身自腰間取出一塊玉佩似的東西,遞給侍衛。侍衛見了,忙雙手作揖:“原是太守大人的貴客,請進。”
葉紫弦這才得以隨蕭逸瀾進入宮殿,剛入目,便是一派金碧輝煌。前方是錯落有致的亭台樓閣,間或夾雜着亭台水榭,屋宇的廊柱和石階中央的走道,皆是金色。葉紫弦心下詫異,想不到花國的皇宮,竟比雪國和月國的都要貴氣。
走着走着,葉紫弦忽然感到一絲不對勁:“諸葛銓,昔日的花國,不是以花滿天下為名嗎?據說,所到之處,無不花香遍地,怎的在宮裏,一路走來,居然沒有一朵花?”
“先前二哥找過我,問我當今形式,我說蕭逸瀾是天下明君,對江山勢在必得。並且,我藉機和二哥做了筆交易,我願意助他重修宮殿,充實國庫,讓他把滿城路上的花都盡量滅了。”
葉紫弦聽聞,微微一愣,想起昔日在畫舫,三人一齊放蓮花燈時的情形,當自己說及花粉過敏症的時候,諸葛銓便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所有花都除去,想不到真的做到了。
“不過啊,這路上的花可以除,百姓家中,還有大臣後院,我可就管不着了。我只希望你能常來花城,不會遭遇自身問題的險阻,如此而已。”諸葛銓再次解釋道。
“恩,多謝。”葉紫弦不知該怎麼回應諸葛銓,唯有渺渺感謝。
“客氣什麼,隨我來吧,帶你去後花園什麼的轉轉。這裏沒有花,你若是一直戴着面紗不舒服,大有除去。”
“好。”葉紫弦伸手摘下面紗和斗笠,便感到一道道目光襲來。也是,諸葛銓出現在宮裏,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他單身多年,一直讓人好奇到底誰才能讓他擺脫單身王爺的名號。
皇宮侍衛多半沿用之前的人,一看諸葛銓的打扮,便知他身份,現下見到葉紫弦如此美貌,自然忍不住多看幾眼。葉紫弦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索性重新戴上了面紗,未着斗笠。
“怎麼了?”諸葛銓見葉紫弦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哦,沒什麼……”
不久到了後花園,卻仍是沒有一朵花,亭子前,水榭前都空蕩蕩的,不難看出,原本那些空地上都是花壇。
葉紫弦忽然覺得有些可惜:“其實,你不必讓人把所有花都除去了,這樣別人豈不是也得陪着我無法看花了,我帶着面紗和斗笠就是,自己再小心些,沒什麼大礙的。只要把自己的口鼻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不流露在外,不嗅清香便好了。”
“若是那樣,豈不是太委屈你了,害你隱忍至此,還有什麼心情遊玩呢?”諸葛銓堅持道。
“你入宮不去見見你二哥嗎?”
“無妨,二哥知我隨性慣了,早已習以為常了。”諸葛銓嘴角露出以往的笑容。
“帶我去你小時候住的地方看看,好嗎?”葉紫弦忽然想看看,諸葛銓自幼在什麼樣的地方長大。
“好。”諸葛銓只片刻遲疑,便答應了葉紫弦,一邊領葉紫弦往昔日的後宮方向而去,一邊喃喃道,“二哥給我在這裏留了一處宮殿,便是小時候我住的地方,也是母妃昔年的住所。父皇寵愛母妃,自母妃離世,我離宮后,便着人將宮殿封了起來,聽二哥說,父皇經常一個人去宮殿,久坐良久,尤其是在最後病重之前。”
“趙氏天生貌美,又性情溫和,自是讓人心動。”葉紫弦腦子裏想着昔日諸葛銓對她說的那番話,又想起自己看的書中的記載,不免感慨。其實她一直懷疑,趙卿莞的性子,根本不適合待在深宮裏,當年病重而亡,恐怕都極有可能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諸葛銓一向聰慧,怕是早有懷疑,從他小時候幾次被害,就可見有人早已心懷不軌,所以,他才打算離開的吧,本就沒什麼值得懷念的了,就和此刻的她心情一樣。
“到了,就是這裏。”
葉紫弦從諸葛銓的聲音中回過神來,抬起頭,就見牌匾上寫着“莞煦殿”三個字,字跡龍飛鳳舞,頗有大家之風。
“這是昔日父皇為母妃親自抒寫的牌匾,又以二人名字中的一個字疊加,合在一起命名,着實體現了父皇對母妃的寵愛。”諸葛銓見葉紫弦頂着牌匾看,向她解釋道。
諸葛銓先葉紫弦一步踏進宮殿,推開門,便有一陣清香傳來,引得諸葛銓忍不住四處尋找,卻見不遠處趙卿莞的靈位上,正放着大盤的新鮮水果。
“這是誰這麼有心,居然還來看你的母妃,還帶了芳香四溢的水果。”葉紫弦跟着諸葛銓走進去,一眼便看到了果香的來源處。
“且看四周,都很乾凈,應該是有有心人,常來打掃。”諸葛銓慢慢踱步走向裏間,這裏到處都是幼時的回憶,梳妝枱上空空如也,卻不難想像出昔日擺滿胭脂水粉和釵環首飾的摸樣。還有幼時睡過的床,上面連棉被都沒有安放,卻仍讓他想起,小時候母妃抱着自己入睡時的溫暖,只可惜,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葉紫弦看着諸葛銓眼底的情緒逐漸擴大,輕輕俯身擺了一下趙卿莞,也四處打量起來。殿外是簡單的餐桌之類,和大多宮殿的擺設一樣,裏間也很簡單雅緻,除了床,便是梳妝枱,再無其他,葉紫弦不知道,如此淡薄一切的女子,當日獨處後宮中,除卻皇上的寵愛,便無依無靠,是怎樣艱難地生存下去。後來有了諸葛銓,又是怎樣的如履薄冰。
相比趙卿莞,宜妃甚為幸運,因為她聰明,知曉雪皇將自己當做藍沁挽的替身,便開始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所以不惜手段,保全自身和蕭逸瀾,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誰剛入宮的時候,不是純粹的一張白紙,可縱觀宜妃和趙卿莞,便知後宮中每個女子的悲哀。趙卿莞沒有變,無論過去多久都和初入宮時一樣,所以最終只得慘死,而宜妃,則是一早看透了一切,學會了冷酷無情。所以說,葉紫弦最厭惡的,便是這四處冰冷的後宮,每個人都由不得自己,若是自己不變壞,便只能任人宰割。
“母妃昔日,便是在這裏哄我入睡,在這裏梳妝打扮,在這裏看書的……她總是那樣美,在我印象里,即使是病了,母妃的姿容仍是絕色,可是,她卻從來都不會笑。我知她不開心,卻從不敢問為什麼。因為我怕,我一問,母妃會更傷心。”諸葛銓的聲音緩緩傳來。
葉紫弦看了他一眼:“諸葛銓,我讓你帶我來這裏,並非是想讓你回憶起過去的傷心事,而是想讓你再看看這裏,然後我陪你一起忘記過去。諸葛銓,我也想忘記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新生活吧。”
諸葛銓聽聞葉紫弦的話,心忍不住顫抖起來,她的意思很簡單,可是他還想要更多,他想要把她永遠留在身邊,想要她徹底忘記過去,把蕭逸瀾從心底搬出來,讓他住進去。
“紫弦,一直沒問你,為什麼忽然來花城,按理說,不是應該在當你的天和國皇后嗎?現在連國號都變了,帝都也已南遷,你為什麼不回去?”諸葛銓想了想,還是打算問清楚。
“發生了些事情,令我無法再愛他了。”葉紫弦的話讓諸葛銓心裏一陣開心。
“也無法……再愛任何人了。”下一秒,諸葛銓的心再次沉入谷底,葉紫弦的話就像魔咒一樣,一直盤桓在他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