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朦朧的夜迷離的情

一夜策馬而行.終在黎明破曉之前趕到了古銅鎮外.鎮門口.守衛的士兵還在打着瞌睡.此時正是最易睡的時辰.清漪下了馬.牽着馬進了小鎮.而守門的士兵卻依舊還未醒來.

小鎮不大.穿過小鎮只有一條寬敞的大道.清漪牽着馬走在青石板的大道上.她的心裏在糾結.出了北門應該就離清則駐紮的軍營不遠了.雖早已決定不去見他.可那種離他越來越近的心情.卻也那麼複雜.

出了北門.果然就能遠遠看到一片散落的火光.她知道清則行軍的習慣.極少會駐兵城內.往往都是想現在這樣.在城池外最距離敵人的方向.

“馬兒.馬兒.你累了吧.我牽着你慢慢走一會兒.”她牽着馬.緩緩走在官道上.目光卻從未離開那個方向.此時他應該才剛剛入睡吧.定是又獨自研究了地圖許久.又將陣法演練了幾遍.他向來睡得遲.行軍打仗更是睡得少.

突然清漪恍惚的思緒被悠揚的笛聲打斷.那笛聲離得她不願.卻似乎離得那軍營更近.清漪知道這是笛七的笛聲.清漪集中精神注意了一下四周.非常平靜沒有一絲異常.那笛七為何此時吹起了笛子.還特意用內力在傳送.

像是在故意讓誰聽到.這樣的念頭出現在清漪腦海中時.她恍然大悟.“笛七.快停下.別將他招來.”

笛七這笛音不是傳達給她的.而是傳達給軍營中的那個人.清漪意識到之後.一陣窘迫.本欲匆匆跨上馬溜之大吉.卻聽到身後有陣陣的馬蹄聲.

那聲音落地有力.像是一聲聲落在了清漪心上一般.卻顯得十分急促.就像她此時那噗噗亂跳的心臟一樣.

她緩緩迴轉身子.暮色中.那個髮絲披散衣衫略顯隨意的男子.有着匆忙而來的凌亂感.可那俊美的容顏凌厲的氣質.又像是披着星月從天而降一般.她的雙眸竟有些恍惚.有着些許不真實.

清則的馬在距離清漪不遠處停下.坐在馬上他微頷首看着她.方才遠遠看着她立在那裏.笛七戛然而止的笛聲提醒他.他被騙了.卻慶幸她此時的相安無事.只是那份急切.那份關懷.那份慶幸.此刻都被平靜所取代.

清漪笑了.那笑容輕易的擊敗了他的偽裝.不知道是今日他凌亂的裝扮太過明顯.還是她經過前日種種對他多用心了幾分.竟輕易便看得出他那份欲蓋彌彰的關懷.

“你非要這麼居高臨下的看我嘛.”

這是重生以來.她頭一次沒有那麼恭敬.那麼疏遠的開場.幾分嬌嗔讓他有些晃神.

清則從馬上下來.為了掩飾自己這衣冠不整的樣子.先拋出了問題.“你怎麼在此處.”

“他們沒有與你說.”清漪猜想.他們再端硯山的一舉一動應該都是有人在關注的.並會即使想他彙報.所以他才在過去月余都未來過一封書信.此時這樣回問他倒不是追責.只是不想像個傻子一般講些他明明知道的事.

清則自然是能領會她的意思.“我是問為何南竹與常老前輩未與你一起.”他的確在端硯山安排了耳目.信鴿也是昨日才飛來的.

“他們還在後頭.我先行了一步.”清漪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我聽聞你要與雲崢交手.我放心不下.”

清則聽后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清漪此時在這條遠離他軍營的管道上.定不是因為擔心他而來.若非笛七那有意的笛聲.或許今夜她便這麼過去了.朝着孟雲崢的營地.

清漪看着他.知道他定是猜出她為打算去他的軍營.而是要直奔雲崢那裏.不知道為何想解釋些什麼.卻又張不開嘴.

突然颳起的一陣風.將清則那散亂的長發吹起.他方才剛剛歇下.卻聽到笛聲以為清漪在附近出事了.顧不得其他便騎馬尋音而來.所以便有了此時一些竟吹到了清漪的臉上.她強忍癢的尷尬了.

清則將自己的頭髮順道後頭.可一個男人握着自己的頭髮看起來總是有些奇怪.清漪笑了笑.從馬背上取下清靈劍.劍出鞘清則卻不知道她這是要做什麼.只見一道劍光之後.路旁書上落下一根如發簪一般長短的細樹枝.

清漪墊了墊腳.卻發現還是夠不着清則的腦袋頂.“你且坐下.”

清則大概明白她要做什麼了.乖乖坐到大樹下.那握着頭髮的手也便鬆開了.女子的袖子裏總是藏了一把梳子的.清漪此時雖男兒打扮.但袖子裏也掏出了一把.跪在他身後.將他的頭髮輕輕的梳理.

清則的髮絲比她的還要柔順些.男子有如此秀髮不免讓女人都心生嫉妒.上一世常為他束髮.所以手勢熟練得很.很快便用那根樹枝做為簪子.為他束髮唯冠了.

“好了.”清漪欲起身.卻被清則一個轉身拉住了手.順勢將她拉着坐到了一旁.“我昨日忙了一整日.如今實在睏乏了.讓我靠着你睡會兒.”

清漪看着他那睡眼惺忪的樣子.不忍心說不.便將身子坐直了.卻不想清則一個倒聲.直接將腦袋枕在了她的膝蓋上.而清漪的身子因為驚嚇往後靠在了樹上.

月光下.她看着他的睡容.她知道他沒有睡着.因為睡着的他從來不會像此時一樣有如此平靜帶笑的容顏.這一刻她覺得他有些孩子氣.卻忍不住想去觸摸他的臉.俯下身子.她的蠢落在他的額頭.那般的輕柔.

清則的身子一僵.他知道額頭上那溫柔的觸感代表着什麼.那滿心的悸動正欲傾巢而出時.一滴同樣溫熱的水滴落在他的額上.那是她的淚.他的心中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卻不敢表現出萬分之一.

他知道她如今就像這吻與淚一般.是糾結的.她是愛他的.但心上還有因為受的傷未曾癒合.他能做的便是什麼都不做.給她時間.讓她自己做出選擇.

而這樣的剋制忍耐太累了.鼻間充斥着她身上散發的香氣.竟如此的能讓他安心入眠.緩緩的他便真的睡著了.而背靠在樹上的清漪也漸漸的睡去.

笛七的笛聲輕緩飄蕩.在這城外的官道旁.在這參天的大樹下.庇佑着那一對心力交瘁的戀人一直安睡到天色放明.

清則是伴隨着第一道陽光醒來的.他睜開雙眼看到的便是清漪那張還在沉睡的臉.這樣美好的感覺讓他的嘴角盪開了一絲笑容.若是每日醒來都能瞧見她那長長睫毛下垂的彎度.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他並不急着起來.腦海中回憶着昨晚的一切.她替他束髮時.那十指在他發間交錯的溫柔.還有那從來未給他束髮卻異常嫻熟的手勢.他猜想她上一世定常常為他束髮吧.

華清則啊華清則.你到底為何能夠忍心傷害這個對你如此溫柔相待的女子.他在問上一世的自己.這些日子閑暇時總會想起那一日在她房外聽到的那些話.他如何也想不通.他會想要娶她以外的女人.他會殘忍的親手將她毒死.

想起死這個字.清則的眉頭不自主的皺了起來.他細細看着清漪.若沒有重生.那會是怎樣.他光是如此想.便覺得背上一涼.他一個輕巧起身.清漪的腿上少了一個腦袋壓着.一時有些失去了平衡.清則一伸手.將她像一側傾的身子溫柔攬入懷裏.

而儘管清則動作輕柔.以內力減輕了她的撞擊.但是清漪還是醒了.雖然睡得時辰不長.但卻睡得很沉.很久沒有這樣沉沉的睡過了.所以醒來的那一刻竟有些不知身處何地的恍惚.

意識到自己的臉正貼着一個人的胸膛時.她倏地直起了身子.在與清則四目相對之時.那些昨晚的記憶又都統統回來了.包括黑夜中她那動情大膽的一吻.臉瞬間紅彤彤的.

“昨夜受寒了.怎麼臉上看着有些燒……”清則伸手欲探探她的額頭.清漪趕緊起了身子.站到一邊馬邊上.那別捏的模樣清則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那是嬌羞.不免也笑得有點傻氣.

不遠處傳來練兵的敲鼓聲.清漪才意識到她出現在這裏的目的.回頭看着清則.昨夜夜幕里所有朦朧的情愫.在天空破曉時便悄悄散去了.他們終究還有許多需要面對.

“殿下.”她喚他.帶着昨夜沒有的那一絲疏遠.“我要出發了.”

清則心中一聲嘆息.臉上卻還是維持着溫柔的笑意.“路上一切小心.”

清漪點點頭.清則扶她上馬.那相握的兩隻手卻沒有隨即便鬆開.清則望着她.似乎有話要說.卻久久沒有開口.

“殿下.我去雲崢那裏.只是為了勸他不要與你打仗.”她終究還是解釋了一句.總不忍看他眼中有絲絲憂傷.不來看他.是因為她堅信輸的那個不會是他.“但若是他不聽我的.萬一他戰敗了.請不要傷害他.算是替我還他一個人情.”

清則點點頭.“我不會傷害他的.我很感激他.”雲瑤之事.他痛恨雲崢.沒有將清漪守護好.可得知清漪重生之事以後.他感激雲崢.在那個“華清則”傷害清漪的時候他定是在她身邊細心照料呵護的.

清漪聽不明白為何清則會說感激.愣了一下猜想或者這是英雄相惜吧.但是無論如何清則答應不傷害雲崢她心裏便安心了許多.

手鬆開后.馬鞭一揮.馬上的人兒便離他越來越遠了.清則立在原處.他望着那漸漸消失的身影.心裏一陣失落.已是厭倦這樣的送別了.

只心盼.來日重逢.再無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