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卿一笑
當南竹看着清漪獨自一人下來時，便覺得有什麼不對，再看她神色哀傷，連原本想問的都不敢開口了，乖乖跟在她身後，隨她下山。
清漪留了銀子給獵戶老婆，雖然他們將鶯歌賣了，可畢竟養了鶯歌六年，生活所迫誰都沒有錯。
“清漪姐，我們現在去哪兒？”南竹陪着清漪坐在茶社半天了，她也從清漪哪裏知道她妹妹被賣給了商客，聽說是去京都的商客。
是啊，去哪裏？原本她打算安頓了妹妹便去京都的，但如今想來華清則應該去了南陵的，而妹妹很可能就在京都。南竹在等她的決定，其實她也不知道。
去南陵還是去京都，對於清漪來說是另一種意義的選擇，離開清則還是繼續追隨。
“清漪！”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清漪剛才深思中驚醒，南竹已經幸福的跑出去了，“徐大哥！”
“徐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清漪很驚訝，但看着像犯了錯似的低下頭的南竹她大概明白了，“我是怕他們擔心啊。”南竹替自己辯駁，她不是有意出賣清漪的。
“又是殿下讓你來的？”清漪不明白為什麼，對這個認知有些反感。
“是來接你們，不過不是我一個人來的，你們看。”徐大哥往遠處一指，南竹跑出了茶社，驚喜的叫着，“古叔！”
清漪聽到古叔的名字安心了很多，畢竟那天分別的很倉促，她微笑着往外走，卻在轉身看向南竹奔跑的方向時，愣在了那裏。
已經分開竟一個月有餘了，華清則似乎又清瘦了些，他上下打量着清漪，笑着說：“倒是守信用，與那時一樣，連肉都沒少些。”而這聽起來像是玩笑的話，清漪的心竟溫熱得很。
“殿下不是去南陵了嗎？”南竹替清漪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誰讓本王有個愛鬧脾氣的妹妹，上回丟下她半個月都鬧成那樣了，這一次我若還不親自來接，怕是日後連我母妃的日子都不得安寧。”
大家都看向清漪，清漪的臉不由得就紅了，準備轉個話題，“殿下改道來這裏，不會出什麼問題嗎？”萬一有人拿此做文章，對清則來說也是個麻煩。
“有麻煩也要來呀，我說過，無論怎麼樣，我們都要在一起的。”
清則的我們包括着古叔、徐方勇、南竹以及清漪，而那一刻清漪聽進心裏的我們卻像是他上一世說過的那些甜言蜜語一般，只是他們兩人。
“就別都在外面站着了，我們一路趕過來可沒怎麼吃過安頓飯，進去先填飽肚子。”古叔開了口，南竹就開始推薦這家茶館裏好吃的點心了。
清則也往裏走，走到清漪面前，卻見她一動不動，“怎麼了？”
“為什麼要自請去南陵？”清漪問的是為何放棄了太子之位，對旁人來說他或許只是放棄了爭奪，而她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不自請去南陵，太子之位便是他的。
“古叔來信說你們改道南陵，我才明白你這些日子為何鬧彆扭，不是生我的氣，只是太害怕這樣不安的生活，害怕失去我們其中任何一個，就像失去你妹妹一樣。如果去南陵可以避開這一切，我為何不試一試呢。”
“那你的抱負呢？”清漪在他開口之間，再補了一句，“別跟我說你對江山沒有興趣。”她了解他，他對爭奪沒有興趣，可他喜歡看史書，崇拜史上明君，因為他有着對治理國家的抱負。
“如果實現抱負的代價是失去你，我暫且還沒有勇氣去嘗試。”
不是你們，而是你。沒有人去管這是不是華清則的語誤，他真摯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就算明明知道很久以後他有了那種嘗試的“勇氣”，可也不能阻擋現在清漪那顆心被深深的感動。
清漪伸出手，身子一傾緊緊的抱着他，只願讓心留在此刻。
清則的身子一僵，清漪及笄之後便很少與他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了，何時她的發間不再是稚嫩的清新，而是生出了少女的香氣，誘惑着他的心，此刻竟覺得去南陵是他做過最了不起的決定。
情竇初開的年華，傻的往往不只是女子。等歲月長久了，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不再有時，女子靠着回憶便能維持，而男人卻會選擇忘記。
忘記那為卿一笑不顧江山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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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端着甜湯進華清則的客房，她知道他晚上吃得並不多，瞧着夜深了房裏還亮着燈，便去廚房做了他喜歡的甜湯，加了點細圓與紅棗。
“這麼晚怎麼還不睡？”清則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她，嘴角是淺淺的笑意，腦海里還會浮現她懷抱他時的情景。
清漪放下托盤，坐在一側，“心裏有事，想與你商量。”
聽她不再彆扭的稱他殿下，清則心裏舒服多了，取過甜湯，“正好覺得有些餓了，有何事你說吧，我邊吃邊聽着。”這樣的場景，彷彿又回到了南沙的別苑，她廚藝不好，煮的甜湯卻很對清則胃口。
“我想去京師。”清漪見他動作有些停頓，趕緊解釋道：“我打聽到我妹妹被賣給了一個去京師的商客。”其實他今日不來，她也會去京師，只是不會這麼平靜的決定。
“丟過你，我也大概能了解你想找妹妹的心情，只是你若一人去京都，我怕不安全。不如你先隨我去南陵，京都我讓舅舅先留意着，等風頭過去了，再陪你一起去。”他雖然主動放棄了太子之位，但隱隱覺得老四並不會輕易放過他，若是他或者他的人潛入京都，怕是他知道了會抓住此事大做文章，最讓他擔心的是會危及清漪的安全。
“我獨自一人去才是安全的，沒有人認識我，再者說，方大人怎麼會幫我找妹妹，你對我們好，將我們看做家人，但畢竟在旁人看來我們還是下人。”
“此番回臨蘇你果然長大成熟了不少，從前在南沙，你眼裏那裏有過這些尊卑。”清則是打趣清漪，或許是被清則寵的，在南沙她一向不將身份看在眼裏，她連南沙公主都罵過。
清漪不語，她也是前世吃了許多苦頭才知道尊卑在臨蘇的重要，下人便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這是清則的舅舅方大人曾經訓斥過她的話。
窗外飛進一隻信鴿，清則知道是京都來的，取下鴿子腿上的紙條，眉頭越皺越緊，清漪站到他身側，看了一眼，沒有太多意外，南沙侵犯臨蘇邊疆，戰爭一觸即發。上一世也是此時，不過那時候打的是對清則為太子不滿的旗號，所以清則親自挂帥，那一戰打了整整兩年，徐大哥便是在這場戰事中犧牲的。
“老四的性子看來還是那麼急躁，他這是要逼父皇現在就立他為太子。”老四與南沙的勾當他是了解一些的，他向父皇表明要去南陵的想法之後，朝中大臣就有人上奏要重新立太子。皇帝以太子屍骨未寒為由，推遲了。
“若是真讓四皇子做了太子，繼承大統後會真的愛惜百姓嗎？”清漪現在倒有些害怕，會不會因為自己改變了一些事，最後會讓四皇子成為太子。
清則似乎沒有聽到清漪的言語，突然想到什麼，“清漪，你去叫醒古叔他們，看來我們要連夜啟程回南陵了。”
“現在就要出發？”清漪心想是否太急了一些，晚上他們高興還喝了點酒。
“父皇估計已經會讓人去南陵給我傳話了，介時發現我不在南陵，在這緊要關頭傳出去又是落人口實。”
“你如何知道皇上會讓人給你傳話？”
“父皇是一定不會立老四為太子，那便只有迎戰，對付南沙，我是最知己知彼的人，父皇一定會以這個借口將我召回京都。”他還記得跟父皇辭行時，他以為深長的那句話，“為人子，自當孝順，可為皇子者，心懷社稷也是必須的。”
“你又為何確定皇上一定不會立四皇子為太子？”上一世，清漪身份低微，自然沒見過皇帝幾次，但印象里他對後宮妃子對皇子可以算得上一視同仁。
“男人，最討厭的就是被威脅。父皇作為一國之君，他會願意被自己兒子聯合外人脅迫自己嗎？”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清則一直覺得父皇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老四與南沙之間的微妙關係。清則對誰成為太子並不是那麼關心，只是舅舅此時將這個消息送來，定是有意圖的。太子之位，南沙，都是與他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
清漪的腦海里已經形成一個想法，或許有些事看起來被改變了，其實只是轉了個彎，還是會回到原來的結果，例如華清則挂帥出征之事。
“別愣着了，去叫醒大家。”清則的提醒讓清漪回了神，她點點頭，走到門口又停了腳步，“那我去京都的事……”
“回南陵之後怕是就要啟程去京都了，你等不了這幾日？”
清漪點點頭，其實不是等不了，還是去了京都怕就要遠征了，她必須抓緊時間，“我想早點找到妹妹。”
那一夜，南竹怎麼喊都沒醒，是被徐方勇抱起來扔進馬車的，一行人往南陵趕。而月色下，清漪一身男裝，提着清靈劍，駕馬直向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