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832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我就這麼盯着她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消失了,我的身體也有了知覺……
從噩夢中驚醒時我渾身是汗,對於夢境卻記憶猶新,簡直就像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一樣。
雖然明知那只是一場夢,可我再也睡不着了,只要一閉眼,那個女人嘴唇微動的畫面就在腦海中浮現。
我起床喝了杯水壓壓驚,一想反正沒了睡意索性繼續工作,於是我打開電腦開始繼續為曾啟華指定起治療方案來。
未免遺漏信息,我打開錄音筆開始重聽八點多鐘對曾啟華問診時的錄音,這是做我們這行的習慣,治療時一定要全程詳細記錄,以便之後分析病情寫報告時使用。
錄音徐徐播放,起初還沒有什麼異樣,但當曾啟華說出那句“我不知道她叫什麼,但我知道她就是上星期那宗命案的被害者”時,一陣若隱若現地哭聲忽然從錄音筆中傳出來,就像是為我們的對話做了一個詭異的背景伴奏似的……
聽到哭聲的一剎那,我整個大腦如遭雷擊,沒等緩過神來,背後的廚房裏卻突然傳出“吱”地一聲輕響,瞬間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只覺得背後陣陣發涼,半天都沒敢回頭去看,只怕自己回頭看去時,一個脖子上帶有紅印的女人正立在我背後直勾勾地盯着我……
錄音筆里的哭聲還在持續,背後廚房裏卻在沒有任何動靜,整個客廳就像是凍結了一樣,唯獨汗珠子一顆一顆止不住地從我臉上往下滑。
然而在我潛意識裏,仍然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怪力亂神的,於是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之後,我深吸了一口氣,壯着膽子一個人背對着整個客廳喊了起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就算有,又能把我個大活人怎麼樣?”
藉著喊話壯膽,我猛地回頭朝廚房方向望了過去,昏暗的光線下,一切平靜如初,我身後沒有任何異樣,更尋不見任何的鬼影子,我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站起來走向廚房。
廚房裏原本閉合著的櫥櫃被打開了,應該是櫃門折頁老化的緣故,顯然那聲輕響就是從這兒傳來的,我這才鬆了一口氣,關好櫃門就往外走。
但剛剛走到門口,旁邊餐具架上的一隻不鏽鋼碗卻忽然掉下來扣到了地上,碗落在地板磚上的聲音異常刺耳,好在被剛才那麼一嚇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明顯提升,於是也沒太在意,轉身就蹲下去撿碗。
但就在這時,我的目光無意間落在碗身上,表面光滑的不鏽鋼碗身映出了我的影子,以及立在我背後的那個立得筆直的虛影……
一瞬間我嚇得臉都白了,猛地一個回身,身後卻依舊沒有任何東西或人,再朝碗上看,那個虛影也消失了。
我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沒細想,轉身就跑到客廳打開了家裏所有的燈,癱坐在沙發上開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一直抽到了天亮。
五點來鍾時天已經很亮了,我沒洗漱就離開了家,但沒有去上班,而是按照檔案里的地址開車去了曾啟華家。
他家離着我家差不多四十來分鐘的車程,那是一片比較老舊的居民樓,連電梯都沒有,住的人也不多,曾啟華住在最裏面一棟的頂樓六層。
我順着樓梯瘋了一樣衝上六樓后,發現曾啟華家的門大敞四開着,沒等我進去,就聽見曾啟華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他也會跟你過來,所以我從昨晚開始就給你們留着門……”
那話顯然不是對我說的,而他顯然也知道我會來。
一時間我心裏的恐懼再度瀰漫開來,恐懼的制高點是憤怒,我衝進門怒吼:“你他媽的到底玩的什麼鬼把戲?”
曾啟華盤腿坐在沙發上,眯着眼對我笑,沒有回答。
我這才注意到,他家掛着很厚的窗帘,整個客廳里陰陰沉沉的,而且他家裏很冷,簡直可以說是寒氣逼人,我仔細一打量,發現他不光把空調開到了最大,甚至連冰箱的門都是打開的。
“你不冷嗎?”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笑着說:“冷一點不好嗎?做我們這行的經常要分析案件,房間冷一點,才能保持冷靜的頭腦。”
他說完示意我坐下,我往沙發上一坐,立刻感覺到一股更強的寒氣,我趕緊站了起來,拉開身下的沙發坐墊一看,他在沙發里填滿了冰塊。
我正準備問這又是怎麼回事,曾啟華卻先幽幽地開了口:“1832。”
“什麼1832?”我疑惑地問。
“她在床頭說的話,1,8,3,2……”
曾啟華的話讓我再度吃了一驚,回想起昨天那個可怕的噩夢,夢裏的女人確實立在我床頭一直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唯獨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動,如今被曾啟華一提醒,我赫然驚醒,對比夢裏女人的口型,她一直在重複的似乎就是這四個數字。
“這四個數字是什麼意思?”我將信將疑地試探曾啟華。
“起初我也不知道,所以出於好奇一直在偷偷調查,可惜一直沒什麼頭緒……”
曾啟華說話時嘴角一直詭異地上揚,隨後從茶几抽屜里取出來一個筆記本,打開給我看。
我看了一眼,筆記本里橫七豎八地寫着一串串數字,以及這四個數字相加、想乘等等各式各樣的算術題,顯然為了這四個數字,曾啟華真可謂是煞費苦心。
他翻了幾頁筆記本之後,指着其中一頁上用圓珠筆畫的類似建築圖的東西給我看,沒等我看明白,他就又說:“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答案,但這就是我得出的最終答案……”
“這是什麼?”我問。
“新華貿易大廈。”
曾啟華說完我又一看圖,確實,雖然他畫的很潦草,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那是前兩年新建在市區的商貿城樓型圖。
新華貿易大廈是一個集傢具、燈飾、建材、五金電器、服裝衣帽、箱包小商品以及住宿多合一的綜合型商貿城,建成之後不單已經成為了我們市的主要地標,更是我們市的最高建築……
想到這裏我心頭猛地一顫,當即驚問道:“18……32,曾啟華,新華貿易大廈的第十八層是什麼?”
“賓館。”
曾啟華笑着說:“鴻雁國際賓館,新華貿易大廈14-18層。”
我沉思片刻,回答道:“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我夢裏那個女人,一直重複着的是新華貿易大廈的樓層和房間號?”
“我仔細研究了幾天,這是最合理的答案。”曾啟華笑答。
“可她為什麼要重複這個號碼?”我又問。
曾啟華卻神秘一笑,表情中呈現出一種貪婪的狂妄來。
“張醫生,既然你這麼好奇,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呢?”
他說話時,我後背突然變得冷颼颼的,就像有人把冰塞進了我衣服里一樣。
曾啟華朝我背後瞟了一眼,又說:“她橫死河裏連頭都被人割了,多可憐,如果你願意幫她,她一定會心懷感激的……”
雖說曾啟華的話我一直半信半疑,但還是順着他的話往下問道:“為什麼是我?既然你說她跟了你那麼多天,而你又最先破解了她唇語裏的秘密,那你為什麼不幫她?”
“我?張醫生,誰會相信一個瘋子說的話?她已經把我逼成了一個瘋子,我憑什麼幫她?”
曾啟華說話時情緒有些激動,顯然病情又要發作,未免他情緒失控因此我沒再繼續問下去,也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轉身想走。
而就在我轉身走出門的一剎那,耳邊忽然若有似無地回想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幫我……”
我極力安慰自己,把那當做昨晚睡眠不好導致的幻聽,但那一聲聲呼喚卻越來越清晰,吵得人心煩意亂。
衝出曾啟華家之後我沒有去上班,而是打電話向領導請了假,打算回家好好冷靜一下,到家后我喝了點酒,適量飲酒可以促進睡眠舒緩壓力,然後開始重新整理思路,仔細分析起我從昨晚遇到曾啟華后,一直到現在的遭遇來。
還是那句話,我是個無神論者,怎麼可能輕易就趨炎附勢改變自己的價值觀?
於是我開始懷疑曾啟華,會不會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也許是太累了,思來想去,不知不覺間我就趴在電腦桌上睡著了。
可這一覺仍然沒睡踏實,昏昏沉沉的就聽見有個女人在我耳邊輕輕的哭,哭的很慘,我知道,她又來了……
半睡半醒間我睜了睜眼,但由於恐懼渾身都已經酥麻了,連頭都抬不起來,一動不能動,但我趴在電腦桌上,通過枕着的臂彎的縫隙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慘白裙擺微微搖曳,裙擺下面卻是空的,她沒有腿,整個人都漂浮在空中……
我盯着她裙擺下的虛無不知道看了多久,身上的力氣漸漸恢復,也不知道我哪兒冒出來的一股勇氣,強撐着身子“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跟她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