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崑崙胎
第五章.切膚之痛
“怎麼回事?!”
金文玲看到紈貝勒的臉,立刻伸手扯住了他的領子,力氣毫無保留,幾乎把他那麼強壯的身形都拽了一個踉蹌。
從理論上來講,紈貝勒幾乎已經算是天下無敵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武力值能夠把他都傷成了這個樣子。
“麒兒,你別激動,不是旁人做的。”
紈貝勒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了另外一隻手,將他從幾乎暴怒的金文玲手中奪了回來。
“太傅。”
沒有了紈貝勒高大的身形擋住視線,金文玲看清了他身後的人,玉太傅神色嚴峻地盯着他。
“是玉良紈自己不抵抗,才會被他傷到的。”
“是誰!”
金文玲看着紈貝勒滿身的傷痕,發出了潛藏着怒氣的詰責,他的禁臠不能被別人亂碰,更何況是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文玲,你先別激動,我原本打算事情平息之後再告訴你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破案了……”
“你現在就告訴我。”
金文玲幾乎想要打他兩下,可是他身上的傷,也實在是找不到一塊好地方下手了。
“憑他是誰,我也不怕。”
“呵……”
紈貝勒苦笑了一聲。
“我不是擔心你害怕,我是擔心……你心疼。”
“……?”
這兩個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平時一見面就掐,斗得跟烏眼兒雞似的,怎麼這一回倒好像是約好了一樣,都是這樣語焉不詳。
“麒兒既然來了,你就帶他過去看看吧,現在它剛剛發泄完了怒氣,應該不會有危險的,這件事說起來,也該是你們一起承擔。”
玉太傅說得輕描淡寫,一面對金文玲身後的蘇杭使個眼色。
小妖精兒倒是很有眼力價兒,屁顛兒屁顛兒伺候着老太爺下山去了,只留下他們夫夫兩個獨對漫天風雪。
“文玲,我背你上山吧,我們在山上有一個露營的地方,這雪越下越大,早點兒上去,別凍壞了你。”
金文玲看着紈貝勒的傷,伸手向他的腰腹間一探,摸了摸,還好沒有傷着骨頭。
他爬上他的背,摟着他的脖子,莫名替他委屈。
“我是不是沒用?”
“文玲,你怎麼會這麼想?”
紈貝勒背着他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他沒有選擇穿過山體,就像個古代背着媳婦兒回娘家的男子那樣,很老實地一步一步走着,與他閑談。
見他沒有回應自己,紈貝勒又自說自話地找補了一句:“那你以前瞞着我蠶馬的事情又是為什麼?”
“……,這件事也關係到你的過去嗎?”
“嘿,怎麼說呢,這事兒,怪難為情的,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不過既然被你發現了,你來倒也是幫了我的大忙。”
紈貝勒說了一車話,金文玲一句要點也沒有捉到,不過從他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麼非常棘手的硬茬子,他摟着他的脖子,感受着山路的顛簸,把臉頰貼在他的頸側蹭了蹭。
“嗯,你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
“嘿嘿。”紈貝勒很親密地回蹭了他兩下。
他們走了挺長的時間才爬到了半山腰一處相對來說避風的山坳里,金文玲眼尖,遠遠地就瞧見了紈貝勒的露營地。
“你每天晚上就是睡在這裏嗎?”
“嗯,白天在外景地錄節目,晚上回來睡。”
金文玲從他的背上爬下來,閃身進了帳篷,裏面有相隔很遠的兩個睡袋,看來就算和玉太傅暫時達成了一致,紈貝勒和他共處一室的時候依然勢同水火。
兩個鋪位都收拾的乾淨整潔,其中的一個睡袋上面,疊着見稜見角的豆腐塊棉被,一看就是紈貝勒的傑作。
金文玲在他的床鋪上坐了下來,一伸手就摸到了睡袋裏面的東西。
《育兒大全》、《二胎時代的另外一種選擇》、《睡前故事一百篇》……
甚至還有紙尿褲、撥浪鼓,各種不符合邏輯的物件兒。
要不是親眼見到了紈貝勒的身材,金文玲簡直覺得這個鋪位的主人是來這裏待產的。
“文玲,我在外面的石灶上給你煮了咖啡……”
紈貝勒端着熱氣騰騰的杯子,一進來就瞧見金文玲拿着一本《二胎時代》正在面無表情地讀着。
“額……”
“怎麼回事?”
他面沉似水,看不出什麼情緒,接過了紈貝勒手上的咖啡輕啜起來,晃了晃手上的書本。
“是……”
紈貝勒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腳下的山體又開始震動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明明剛剛哄好了的!”
紈貝勒顯現出戒備的神色,伸手擋在金文玲的身前。
“是誰的哭聲?”
金文玲又聽見了那種聲音,別人都說那是風吹山嵐發出的迴響,可是卻叫他莫名覺得悲傷。
“你也能聽見?”
紈貝勒回過頭去看着他,他的神色之中含混着緊張和悲憫的情緒,讓金文玲覺得心疼。
“走吧,文玲,我帶你去見他。”
紈貝勒牽起他的手,帶着他走出了露營地。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花撲面,馬滑霜濃,金文玲和紈貝勒互相攙扶着前行,他不知道他要帶着自己往哪裏去,心情卻緊張得不行。
“到了,就是這裏。”
紈貝勒手搭涼棚,指了指前面。
金文玲冒着風雪勉強抬眼,前面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座光滑突兀的雪峰。
“什麼?”
“你仔細看看。”
紈貝勒沒有多說,他提示過之後,就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
金文玲在他懷中,勉強避開了大半的風雪,穩住了視線,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
雪峰被肆虐的狂風刮掉了頂上的積雪,顯露出一種玉質的質地,半透明的山峰之中,隱隱約約,有一個胎兒的形狀。
金文玲由於長期倒斗的緣故,粗通山河地理,目測過去,半透明的雪峰橫亘於兩座山峰之間的峽谷中間,這個巨大的“胎兒”起碼也有幾十層樓那麼高的身量,它的頭部朝下,四肢蜷縮,與人類的胎兒在母體之中的位置非常一致,看上去應該是一種快要臨盆的狀態了,整個兒雪峰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塊巨大的,包裹着史前巨獸屍體的琥珀,震撼着金文玲的視覺。
風雪刮過山谷,發出了野獸一樣的哀鳴,總有一種似有若無的啼哭夾雜其中,雖然低沉,卻那麼無助。
“這是什麼……是誰?是它在哭嗎?”
“文玲,這是你的孩子。”
紈貝勒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他,他的身體都在發抖,不是因為寒冷,也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深刻的幸福和心疼交織在一起的感覺。
“我的……?”
金文玲想要問問紈貝勒他為什麼會那麼說,可是比起知道原因來,他又覺得很急迫,想要到那個崑崙胎身邊去,他掙脫了紈貝勒的懷抱,在風雪之中朝着那座雪峰艱難地奔跑,到了最後甚至動用的輕功,幾個飛身就跳入了兩座山峰夾雜着的那個相對狹小的山窩裏頭。
紈貝勒緊隨其後,終於還是慢了一步,金文玲的手已經碰觸到了那塊半透明的雪峰。
“文玲,小心,孩子心性未定!”
就在紈貝勒捉住金文玲手腕的那一刻,嬰啼的聲音消失了。
山谷之中只有風吹山嵐的嗚咽之聲,卻不在哀婉,只是尋常山風的聲音。
“它為什麼要哭,它……”
金文玲轉過身來,這才想起詢問紈貝勒其他的細節,他剛才聽到崑崙胎的哭聲,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眼睛開始發紅,心臟都被糾結在一起。
“文玲。”
紈貝勒隔着玉質的山峰看着已經沉靜下來的崑崙胎。
“你還記得嗎?你剛剛把我從傀界救回來的那個晚上?”
“嗯,怎麼了?”
他當然記得,那個被別人覬覦之後奪去的愛人,終於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他們不顧一切地相愛,整個晚上,所有的記憶都還是那樣鮮明。
“那時候,我用岩石封住了一個密閉的空間,我們,很多次,你記得嗎?就是那一次,我猜……”
紈貝勒看到胎兒已經穩定下來,終於鬆了口氣,臉上的氣色也隨着回憶而漸漸的紅潤了起來。
“你的龍氣,含混進了我從龍脈之中幻化出來的岩石里,形成了它,它是我們的孩子。”
金文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回過頭去看着那個被冰封在雪峰之中的巨大的胎兒,光是它的頭部就有十幾米那麼高,現在離得進了,更加感到一種渺小的人類在巨大的事物面前所感受到的那種深沉而恐怖的壓迫感。
可是讓金文玲自己都覺得訝異的是,他並不害怕,甚至也不怎麼震撼,他看着那個胎兒已經成了形的非常清秀的眉目,很想能夠把手伸進冰層之中去碰一碰它的臉。
“它不冷嗎?睡在這裏。”
“它是萬石之王的孩子,不會在乎人間的四季變化的。可是……”
紈貝勒摸上了金文玲按在冰面上的手。
“它現在很疼,所以才會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