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不是有你么
按照柳文所說的方向,世斐很快就找到了秦氏醫館。
再一來,溪石鎮本就地方小,人口少,秦大夫的醫術又是遠近聞名的,秦氏醫館雖然不大,但口碑極好,世斐一路順着人潮就找到了那塊用濃墨粗狂寫着四個大字的木質牌匾。
醫館裏的人並不多,除卻幾個被秦大夫要求定期上門檢查換藥的傷患之外,便還有些沒人照顧的小乞丐、流浪兒。
見有陌生面孔進門,正在給一個病人親自換藥的秦大夫抬起了頭:“不知這位公子是哪裏不舒服?”
世斐一愣,隨後扯了扯嘴角,說道:“我並沒有什麼不舒服,不過是有些問題想來問一問秦大夫。”
秦大夫略一挑眉,便將手中忙了一半的繃帶交給站在一邊的小廝,自己則朝世斐走了過來。世斐心中其實還是有些驚慌的,他懷中揣着柳文給他的寶器,只要那隻小妖靠近他,就能立刻被吸到寶器之中,隨後只要他帶着寶器離開醫館就可以了。
然而,連柳文都不是很清楚這醫館之中,藏着的那個修仙者究竟是誰。
是這秦大夫?
還是常來這醫館的病人?
實則在世斐來之前,小桃已經探過這個醫館,卻什麼都沒得到,還差點被廢了一身妖力,也落得同那小妖一樣的下場。
至此,陶清澄不敢進去,柳文也不敢進去。
“請公子這邊坐吧?”秦大夫從頭到腳地迅速將世斐打量了一圈,便伸出手指着一邊的椅子說。
世斐微微點頭,跟在了秦大夫身後。
方一坐下,秦大夫順手就拿起了面前的茶壺,穩穩地沏好茶,推到世斐面前,世斐輕輕點頭,表示謝意。
“公子請問吧。”
正當世斐與秦大夫周旋的時候,李泉已經找到了尚春。
人群之中,他們並着肩,四處張望着,似乎在尋找些什麼。尚春背上一把重劍總不離身,小小的身子裏不知道蘊藏了多麼大的力量,竟生生讓人覺得那一幕異常和諧。
“師父,你要找什麼呀?”李泉跟了尚春一路,卻始終不知道尚春要做什麼。
尚春攤開手掌,李泉低頭,看到了一枚石頭,極其普通,似乎隨便哪個角落裏就能找到一枚。
輕輕捏起,在手裏墊了墊,李泉突然眉心一跳:“靈石?”
尚春微微點頭,隨後眼睛一亮,便朝着一條巷子的小角落去了,李泉緊隨其後,只見尚春站在那個角落裏,背後重劍擋住了她幾乎半個身子。李泉站在她身後,靜靜看着,看着尚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隨後對着那牆角畫了一個一個陰陽圈,最後雙手捏了一個他甚至都沒在紫葉山上見過的劍訣,當雙指緊貼,背後重劍突然在劍鞘之中嗡鳴起來,嚇得李泉連連後退數步。
不一會兒,重劍就安靜了下來,李泉正納悶着,卻聽尚春道:“捏碎它。”
沒有任何猶豫,李泉狠狠一捏,只聽“噗”的一聲,彷彿是什麼小石子輕輕跌落湖心的聲音,微弱而清脆,又如同春天裏蓽撥而生的芽,隨着第一縷春風吹過而小心抽出。
靈石在李泉手心之中破碎,數道彩光竄出李泉的指縫,如同游蛇一般迅速竄向尚春,繞過她的身體,凝聚於她指尖所指的方向,又是“噗”的一聲,鑽入那牆角之中的泥土裏。
不過片刻的時間,一切恢復平靜,彷彿方才一幕不過是李泉的幻覺,又或者是尚春製造出來的臨時幻境。
“好了,下一個。”尚春蹲下,用手拍了拍那個位置,站起對李泉說。
“還有多少?”
“兩個。”尚春從懷中又掏出了兩枚靈石,李泉自動自發地接過,默默跟着尚春走。
就這麼的,兩人又繞着溪石鎮轉了大半圈,同先前的方法類似,尚春捏訣,李泉捏石。
“師父,你方才那個劍訣,我以前在山上的時候怎麼沒見過?”
尚春原本在前面走着,聽到李泉問,便停下來回答:“是劍譜上的劍訣,師父說了,只有我修到第二重才可以學,不然那劍訣凝聚的力量會沖爆我的身體。”
“原來如此。”
“我們回客棧吧,收拾收拾東西該走了,這裏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尚春轉身環顧了一圈,人群依舊擁擠,依舊吵嚷,依舊溫馨。
驀地,感覺天靈感好像被什麼東西劇烈地錘了一下,似乎是有一把大鎚子一下一下地用力砸着,那衝勁感覺是要將尚春的腦子砸開,看看裏面裝着什麼東西。
“嘭!”
劇烈的衝擊,使得尚春不由自主往後倒去,李泉就站在她背後,一見勢頭不對,立馬上前接住,就同先前那次一模一樣的狀況。
“嘭!”
又一下,彷彿什麼東西想要從身體裏撞出來,它很不安分,似乎被禁錮了太久,它需要一個更大的空間,它說它需要自由。
“嘭!”
緊跟着,凌亂的碎片裹挾着鋒利的稜角撲面而來,刺痛了尚春的神經,掛破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狠狠扎進她的身體,從裏面穿透而出,帶着她的血,帶着她的肉,帶着她似乎早已所剩無幾的一些東西。
“師父?”李泉接着尚春,看着她睜大了雙眼,那眼裏再無往常見到的單純和澄澈,一望無際地只剩下了空洞和虛無。
那一片飄渺之境之中,她連自己都沒放下。
李泉有些不知所措,慌亂地就要抱起尚春往秦氏醫館跑,才剛有所動作,就被尚春拽住了胳膊。
“師父?”
良久,才聽尚春深呼吸了一口氣,淡淡道:“我沒事。”
“可……”
“走吧。”
尚春輕描淡寫地兩個字,將李泉一片擔心全都付諸東流,生生壓下,他此時除了跟着尚春,不知道如何做,強迫尚春去看病么?可,她本來就沒病,又要如何看?
回到客棧之後,柳文和柳白已經叫好了馬車,連帶着尚春和李泉的行李都已經擺在了馬車上,賬也結清了。尚春只往客棧裏面瞄了那麼一眼,沖站在那裏的兩人輕輕點了點頭,就兀自上了馬車。
柳文略一皺眉,帶着疑惑的眼神望向李泉,李泉嘆了口氣,說:“出發吧。”
馬車車廂之中,尚春靠着車廂,背後墊着李泉出城之前臨時買的一個靠枕,馬車的帘子放了下來,尚春閉着雙目,眉頭卻緊皺着,看起來很是不安。柳文也不過是一介書生,自然不會駕馭馬車,拿着一卷書坐在車廂之中,兀自看着,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尚春,眉目之中也儘是不解。
李泉和柳白坐在馬車外,柳白拿着鞭子,甚為熟練地揮着,馬車穩穩地向著游風鎮而去。李泉背靠着馬車框,手裏甩着一根從路上迅速折下來的柳枝,滿腦子都是尚春。
她那個樣子的狀態,很明顯就是記憶開始恢復了。
那本從書齋老闆手中拿來的書,如今還在尚春的包裹里,她要留到什麼時候用,李泉大概已經有了想法。尚春現在正苦苦扛着,一邊希望能夠回想起來過去的一切,好讓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從哪裏來,家人又去了哪兒,一邊又警告自己千萬不能想起來。
為什麼不能想起來?
尚春緊閉雙眼,手心裏緊緊捏着一張紙條。
那張紙條是從李泉給她的那本書里翻出來的,不過一行字罷了:千萬不能想起八歲前的事,陸尚春留。
的確,那字是自己的字,她就算再蠢再笨也認得出,更何況,她其實一點也不蠢笨。
八歲的自己,給八歲后的自己留了一行字,是當時的自己早已想到了之後會發生的事情嗎?
或許吧,此時的尚春不太明白。
但至少有一點她很清楚,八歲前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於她,於她的家人,於她的今後。
她說不能想起來,那就不能想起來,決不能!
就算生命因此會受到傷害,不管傷害多大,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
如此想着,尚春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雖說面部表情依舊有些猙獰,但至少讓人感覺舒服多了,車廂內的壓迫感也稍稍消下去了一些。
察覺到這一切在慢慢變化的柳文,抬眼看向尚春,眉目微擰。
“他們就這麼走了?”世斐遠遠站在溪石鎮的城門外,望着那旋轉的一溜兒煙塵,問身邊站着的那兩個人。
“不然你以為他們還應該要待多久?”身邊站着的那個人冷冷反問。
世斐略一皺眉,望向身邊那人,那人一襲粉色長裙,一頭及腰長發散在身後,發梢隨風微微晃動,帶着些許調皮,些許活潑。
“你不跟着去嗎?”
陶清澄扭頭,笑了一聲:“我自然是跟着去的。”
說完話,陶清澄便轉身就走了,身後小桃也是二話不說就跟着離開了,世斐略一皺眉,怎麼這些個妖怪一個個脾氣都這樣?
“你們的小夥伴如今還在醫館裏,你就這麼放心走了?”世斐對着那漸漸遠去的嬌柔背影,以她能夠聽到的聲音問。
陶清澄頓了一頓:“不是有你么?”春落杯中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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