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鴛鴦
她騰地睜眼一看,卻被上方那雙如深潭般的墨眸,深深地吸了進去。
乍驚還喜,胸中情緒翻滾洶湧,她只覺得三年來萬千話語似是要一涌而出,卻又無從說起。
他卻將她狠狠摟在懷中。帶了溫熱的薄唇,不由自主地開始探索。
彷如觸電般感受到他的氣息,她只覺得他的吻似是有無窮引力,不費力氣就將她吸引了過去,用唇描繪着他的唇形。
原來,三年,也不過只是一瞬間。
房中的溫度持續升高。二人早已衣衫盡褪,連話都不得完全說,只知道在彼此融合中,舒緩三年的思念和渴望。
汗水不斷滴落被褥,卻絲毫沒有冷卻這高溫的氣息。從她的額開始,他一寸一寸輕觸,繼而一口咬住那凝脂般的肩。
她吃痛將他一把推開,嬌斥道:“梁逍,你做什麼?!”
他卻一言不發,由得她又推又捶,薄唇吮吸舔咬,似乎誓要做出點什麼動靜來。她有點奇怪,這人三年未見,怎麼一見面就將自己當獵物地吃?
肩頭卻傳來一陣陣的酥麻,讓她不由得顫動了起來。
他笑了,輕聲附在她耳邊道:“阿清,三年不見,可曾想為夫?”
她剛想反駁,卻被他發現了,修長的手一下便輕撫着她。神智頓時渙散,剛想說不,便又被他將話全數堵在口中。
看那幾乎讓他思憶成狂的嬌羞媚態,他只知道自己若不再擁有她,那今夜過後也就別再做人了。輕撫她,他柔聲說了一句:“阿清,我來了。”
她還未及回神,魂魄卻早已被驚動,隨着他,盤旋九天雲外。
三年了,他與她,何嘗不就是在等着這一刻?!
月落星稀。夜涼如水。
他笑着看她軟軟趴在胸前,一臉的嬌羞無力。
摟着他肩頭的玉臂光滑得似是能映出月光的白。他緩緩拉上被子,蓋住她。手指拂過她肌膚,那涼讓他不由得一怔。
忙搖了搖她。見她有點惺忪地睜開眼,他方放心笑了:“無事,睡吧!”
她卻搖了頭,推着他:“你快走吧。剛才進來的時候可躲過那些侍衛了?”
隆光帝生性多疑,素來在宮中安排的侍衛眾多,所以他定是躲過重重守衛這才進來了。雖然她對他的武功很放心,只是如今隆光帝敵我未明,盡量還是少惹麻煩的好。
知她擔心,他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假意呵斥道:“好啊,過橋拆板。”
她認真地看了看他,忽然狠狠在他下巴咬了幾下,說:“我就拆了你!”
見了她這隻在他面前才有的嬌憨,他不由得大笑。俯身壓住她,使勁用下巴上的鬍鬚茬刺她的臉,疼得她不住討饒。
他卻不肯放手,邊扎她邊狠狠說:“想拆我?那我先將你吃凈吞下!”說著,便伸手在她身上撓癢。
她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卻躲也躲不掉,只好連聲道歉。
玩鬧了好一會兒,他方笑着停了,道:“阿清,我們今夜就走吧!”
她有點愕然地說:“現在?!”可是,她已聽到已經有個聲音在心裏催促她走。
於是,她翻身起來,披上衣服,毅然說道:“好!我們馬上走!”說著,披了衣服,隨手紮好頭髮,動作乾淨利落,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弄不好衣衫帶子。
看她的變化,他笑着,手下動作卻也快,兩三下子功夫,便也都穿戴整齊。
“好,走吧!”他執起佩劍,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
未及開門,院子中卻響起隆光帝的笑聲:“難得乾嘉帝到此,為何急着走啊?”
這笑聲彷彿是嘴角淌着血的惡魔,緩緩從漆黑的深淵中爬上來一般。
她不由得大驚,忙轉頭回看梁逍。只見他彷彿並不在意,只是輕鬆對她一笑,做了個口型:“別慌。”
對他點了點頭,淡然一笑,是的,不慌。
既然有他在身邊,即便萬丈深淵,她也甘之如飴。
她定一定神,便由得梁逍拉了她的手跨出房門去。
見他們攜手出來,本來漆黑的院子頓時亮起了無數火把。
不出蘇清雨所料,這裏果然又站了滿滿一院子的人。
見二人這樣走了出來,衣衫髮飾顯然是剛整理過的。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得出他們剛做過什麼。看着她的髮絲隨着夜風拂動,更有一份自己從沒見過的媚態,隆光帝眼中怒焰狂生。
他怒吼一聲,劍指梁逍道:“乾嘉帝好大的膽子,竟敢亂了朕的後宮?!”
梁逍卻懶懶一笑,道:“兩日前,朕已經修書告知,傾國皇后因迷路無意被人帶回了貴國宮中,兩日後,朕會來帶皇后回國。如今朕到貴國,你們沒有以兩國邦交之禮迎接倒也罷了。難道陛下還不肯放人?這說出去,可有辱國體啊!”
隆光帝狂傲笑了,道:“都說乾嘉帝驚采絕艷,天下無出其右。如今一見,果然如此。只是這驚采絕艷卻用在到別國後宮偷人上去了。此處無其他人,只有朕的凝婕妤。陛下從凝婕妤房中走出,還這樣牽着手,算什麼?”
說著,他忽然對身後一處漆黑陰影說道:“陛下說,這樣該如何?!”
蘇清雨不由得驚疑,她沒有看清隆光帝身後的那片陰影里站着什麼人,可已經聽到梁逍依舊懶懶笑着對那片陰影說:“明燁帝,別來無恙啊!”
“托陛下洪福,楚瑜好得很!只不過沒有陛下的艷福,連到了天狼國宮中,也能溫香軟玉在懷!”一個咬牙切齒的冷冽聲音響起,蘇清雨幾乎驚跳了起來。
那人從陰影中緩緩走出。那出塵清冽的面容依然和三年前一樣,不是楚瑜又是誰!
今日寧煥之說過,天狼國如今國力遠遠比不上俞國,隆光帝卻居然敢暗中佈置了這樣一份邊境軍事圖,可見是有人背後慫恿。
楚瑜竟然這個時候在天狼國宮中。如今看來,此人定然是他!
那剛才的一切,他們定然都知道。
只是,梁逍為何竟這樣冒險而來?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梁逍輕輕在她耳邊說:“笨女人,你可是我的皇后。我若再不來,你今夜定會被人帶走了。”
她恍然,他定是料到了楚瑜不會再拖延下去,這才冒險而來。眼眶不由得一熱:“傻瓜,你若有事,我定不會獨活。”
梁逍聽了,忽然似是回不過神來。頓了頓,他方說道:“既如此,就讓我夫妻做對同命鴛鴦,可好?!”
她笑了,輕點點頭,吐出兩個字:“一定!”
看着他們居然如此旁若無人,隆光帝更是覺得臉上無光。
他狠戾一笑,大手一揮,後面侍衛便立刻上前將二人團團圍得密不透風。
只見那些刀劍在火光照耀下,爍爍生寒,如同不遠處隆光帝臉上的獰笑。
蘇清雨由不得握緊了梁逍的手。如今敵眾我寡,該如何突出重圍?
明眸不自覺地移向隆光帝身邊的楚瑜。許是離得遠了,他臉上的神色竟看不太真切,只彷彿覺得那雙琥珀色眸中似是波光明滅,不知喜怒。
三年未見。如今的他,遠觀便已覺得凜然,身上帝皇氣勢非凡。可見他早已習慣了天子的高高在上。
當日的賀臨風,終於死在楚瑜的手上。
感受到她手心微微出的汗,梁逍用力回握,話音卻揚開在這墨一般濃重的夜裏:“以多勝少?天狼國果然是以尚武之國啊!”
隨着他的朗笑,只見隆光帝臉上的青白一陣勝過一陣。
見隆光帝情緒波動,楚瑜提醒道:“陛下,勿要中計了。”
可是,梁逍笑聲依舊響徹雲霄。忍了不多時,隆光帝忽然怒嚎一聲,一把奪過身邊一名侍衛手中的大刀,便飛身凌空撲向梁逍。
梁逍似是意料之中,將蘇清雨一把推回房中。旋身便用劍格開早已來到面前的大刀。
刀劍相擊,只聽那讓人聞之膽寒的巨響后,劍氣卻狠狠划向周圍侍衛。
頓時,眾人身上深淺傷痕即現,甚至有人被劍氣沖開到數十步以外。鮮血遍地。
二人不再言語,眼中怒火相拼,立刻便纏鬥在一起。
蘇清雨雖然被梁逍推回房中,可卻始終擔心對方以多勝少,不顧還未站穩,便跌跌撞撞跑出房去。剛一出門,便又被迎面而來的一陣狂風吹得連連後退。
正欲跌下,卻被一雙手穩穩接住:“小心!”
這突然響起的話音嚇得她連忙回頭看去。
只見那張清儒俊逸的臉就在面前,她隨口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月上柳梢時便來了。”寧煥之話音平淡,似乎只是在談天氣。
她吃了一驚:月上柳梢便來了?那房中的動靜,他豈不是都知道了?!她不由得難堪地轉身背對着他,可卻似乎覺得有雙眼睛在一直盯着她。
但此時情形危急,也容不得她臉紅,雖是難堪慌亂,可更是憂心忡忡。
看向梁逍。只見他與隆光帝早已斗得難分難解。隆光帝雖然身形稍高大,可速度明顯比不上樑逍,招式也不比梁逍靈活,漸漸地,竟有了頹勢。
看梁逍逐漸佔了上風,蘇清雨心裏稍安。
心裏一動,她忽然看向楚瑜。楚瑜素來計謀多端,那次在林中,梁逍便是敗在他的計謀之下。如今梁逍若佔了上風,難保他還會有什麼動作。
沒想到,她的眸子卻直直地撞入那雙深潭般的琥珀色眸子中。見她看自己,楚瑜忽然笑了,可那笑中卻儘是自嘲。
她知道,他自是懂得自己的意思,更看透了自己的心。
冷冽如他,傲然如他,又怎會容忍?!因此才會一直耿耿於懷,緊追不放。
可是,那雙琥珀色眸子輕轉,犀利眸光卻箭一般射向正扶着她的寧煥之。只見那眸光瞬息萬變,卻忽然抽出腰間佩劍,腳步在地上輕點幾下,便來到他們面前。
見楚瑜的劍說到就到,寧煥之倒也不慌,拉着蘇清雨的手臂穩健退了幾步。
蘇清雨看着眼前銀光一劃而過,便只覺得身子一輕,腰被緊緊一箍,人就已經飛到了半空中。
她驚愕看着楚瑜眼泛寒光,飛到半空中,緊追不捨。不由得擔心地看了看正用輕功凌空飛在半空的寧煥之,問:“你要小心!”
寧煥之暖暖朝她一笑,身子卻已經飛出了院子。不斷借了樹木房屋支撐的力,他只是用腳尖輕點,人便已經繼續朝前在半空中奔去。
呼呼風聲在耳邊略過,更伴了楚瑜的冷喝:“師兄,你給朕放下她!”
寧煥之不語,只是一味朝前奔去。
她雖有點害怕,可是回首一看,不禁一陣欣喜:梁逍居然擺脫了隆光帝,此時正緊緊地在後面追了上來。
一直摟着她不盈一握的腰,可此時卻分明感受到她的放鬆,他苦笑了一下:“皇上來了是嗎?”
“是的!”她那太過明顯的欣喜和安定,卻讓他不自覺地眼神一黯。
依然暖暖一笑,他腳步更是飛快掠過無數屋頂。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出了皇宮。
地面儘是天狼國的人。幾千,甚至上萬。
驚天的喊殺聲不但使本來漆黑的城中一處連一處地燃起了燈光,更彷彿連九天諸神都驚動了,只覺越發震耳欲聾。追殺的人手中都擎着火把,在這墨般濃重的夜裏,蜿蜒成了一條火龍,在地面扭曲盤旋,瘋狂舞動。
隆光帝早已換上一身金色盔甲,在他的追風上,領着那條無比巨大的火龍在緊緊追着。
到了宮門前,寧煥之身子一落,正想下去,卻忽然從四面八方射來無數利箭。
那萬千帶着黑光的箭頭如下雨般朝他們招呼而去。蘇清雨見狀不由得大驚。
寧煥之卻鎮定如故,一手摟緊她,一手抽出佩劍左右揮開那漆黑的箭頭。
蘇清雨心裏一緊,這些都是毒箭,若隨便中一支,定然會落到隆光帝手上。
天下都說,隆光帝殘酷狠戾。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正想着,只覺寧煥之忽然一震,猛烈地搖晃幾下,卻又迅速穩住了身子。
“何事?”她驚訝轉眸,這才看見楚瑜緩緩收回手掌。
“他是你師兄,你怎可傷他?!”蘇清雨氣極怒斥。
楚瑜卻冷冽一笑,道:“他早已不顧師兄弟之情,朕又何須再說這些?!”
蘇清雨擔心地看了寧煥之一眼,卻因那暖暖笑意定了心:“無妨。他沒用力。”
聽了他的話,不知為何,楚瑜卻忽然一頓,竟沒有再追上來。
不再去想這個,她剛想看看梁逍,卻身子一沉,人便隨着往下降。
原來,煥之帶她精準地坐落在一匹棗紅駿馬背上。想來那馬也早已有人牽了候在宮門外的。她回首四顧,只見梁逍也坐到了他的白馬上面,正揮鞭飛奔過來。
蘇清雨見他奔來,心裏頓時安定了。展眼看去,原來小麟、宸驚風、應岸光都騎着馬,
許是等候已久。宸驚風的馬背上,覺茗赫然在後面。
她心裏頓時安定。梁逍果然早已有了計劃,如今連覺茗都救出來了,她便已無牽挂了。
只見梁逍趁着馬匹奔跑的速度,剛到寧煥之的馬前,一手便將蘇清雨抱到懷中。
“走!”應岸光大喝一聲,撥轉馬頭便朝皇宮反方向馳騁而去。眾人紛紛不敢怠慢,縱馬飛奔而去。
“坐好了,別慌。”低聲在她耳邊吩咐着,梁逍忍不住輕吻她的髮鬢。
馬鞭聲驀然響起,劃破了寂靜的夜。
幾騎各色駿馬在夜中飛馳。駿馬的身姿如漆黑夜空中劃過的流星一般明亮。在它們身後,儘是獰笑着飛來的毒箭,彷彿陰間冤魂一般,糾纏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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