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再拜一次
“恩。--”我使勁點了下頭。
斗轉星移，時間總是如漏斗里的流沙，匆匆而下，從來不回頭，除夕，十幾天的時間，轉眼間，說過就過去了。
未央宮的右偏殿內張燈結綵，煥然一新，喜氣洋洋，我親自剪出來的窗花貼滿了屋子，各種紅紙，心愿紙，都準備好，分給每個宮人，我今晚肯定是不可能跟他們一起守歲了。
果子，零食，麵粉等等也都放到了小廚房裏，等到夜宴，我在承慶殿，而着未央宮裏的下人們便可以自己過年了。
龍亦軒那天走後，再也沒有來過，也許是那天我說不想見他的原因，我的身子也好了許多，最起碼不會走兩步喘三步。
過不了幾個時辰，我就會再次見到他，這次相見，也許就是永別，有些事情，自己不做，心裏愧疚難耐，想過許久，我與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將自己這裏的朱羅玉翠，紅綃玉玩，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送給了下人們，美名曰除夕之禮。
我心裏清楚，這些東西送給他們，也不過是離別的紀念。
我今天很配合念巧，那天她給我看的那件茜素紅的衣服已經完成，念巧拿進未央宮的時候，還真的是讓我眼前一亮。
原本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半成品，並且最關鍵的圖案也沒有綉上，可是，半月內，着百鳥朝鳳竟然如此生動，栩栩如生。
翱翔的凰鳥，羽毛、片片凌空，層層疊疊仿若永無止境，凰頭後仰，一臉孤傲的看着跟隨她的白鳥，盛氣凌人，皇者的風姿，令人膜拜，敬仰。
穿着上身，裙擺曳地五尺有餘，凰圖在我的背後，顯得格外的囂張。
我很是滿意的笑了笑，“這幾天之內，竟然能給哀家如此大的驚喜。”
“回娘娘，御繡房的綉女們，這半個月就忙活着一件衣服呢。”念巧笑着說，“最好的幾個師父親自繡的這鳳凰，連連趕製七天才得以完成。”
“哦？那麼別的娘娘的衣服怎麼辦的？”我眉頭輕輕一皺，猜到這一定是龍亦軒的命令。
“刪繁就簡，一些普通等的綉女綉出來的，娘娘今天一定是艷冠群芳。”念巧說起來頗為得意。
“希望不要出事就好。”我低頭一笑，看着這繁雜的衣裳，精緻，大氣，雅緻，可是偏偏就覺得像是套在我身上的牢籠，讓我無法動彈，呼吸都不順暢。
“念巧，今天給哀家換顏色深一點的唇妝吧，妝容，也濃一點。”我坐在銅鏡前，看着裏面自己的臉。
瘦了，額骨都要突出來了，眼窩凹陷，面色，唇部蒼白，一臉沒有精氣神的樣子，化濃妝，也許會掩蓋住不少東西，比如到時候自己的面目表情。
“是。”念巧輕輕一欠身，然後便拿過桌子上的東西開始往我臉上塗抹。
窗外，寒風呼嘯，來自荒古，始於深林，掠過樹梢，卷帶着一切繁華與寂寞，忽然而去，沒有牽挂，沒有留念。
深紅色的唇，厚厚的影黛，狂放上揚的眼角，頭帶合浦珍珠冠，看起來，到時真的像太后的狠戾的模樣。
我腳上踩着同色的蜀錦鞋子，一站起來，頭上的九鳳純金含珍珠的步搖輕輕一晃，餘暉下，在地面上打出七彩的光芒。
手微微一抬，中指上赤金鑲翡翠如意的戒指耀得人睜不開眼，鏤空雕花嵌琺琅翡翠金護甲頂部極尖，就像是殺人的利器。銀鍍金嵌珠雙龍點翠扁方垂垂而傾斜，上面點綴着點點珠花。
眉間的紅蓮並蒂開的正盛，額頭正中正好一個垂下的紅寶石，疊加在上面，看起來格外的妖嬈。
“念巧，御膳房那邊準備好了么？”我伸手撫了撫頸下圓潤的珍珠項鏈，顆顆圓潤，透亮，一般大小。
一走，頭上的東西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繁雜的髮髻，把人襯托的更加高大。
“回娘娘，都安排好了。”念巧跟在我的身後。
“恩。”
我要做什麼？自然不可能下毒，要是下毒也不能讓念巧去做這件事。
“雲兒打扮的如此，這是要除去選美么？”一個聲音在屋門口響起，我轉過頭去，只見趙無歡站在那裏，也是一身紅色。
怎麼看，都覺得我們兩個是故意的，故意穿成一樣的顏色。
他本來就長得妖嬈，更甚於女子的容貌，這番紅衣襯托皮膚更是顯得白，潑墨般的黑髮此時被金冠籠起，只帶一枚羊脂玉的簪子。
“師兄，你看我着打扮的再漂亮，還是比不過師兄啊。”我笑着說，半帶着打趣的味道。
“走，我帶你去見我爹娘。”趙無歡走到我身邊，我抬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是盟主，地位並不比我一個太后低，於是兩個人並排走，也不會有什麼不好。
但是，就是覺得兩個人的衣服顏色太相近，讓別人開來，怎麼著都像是……夫妻。
我輕輕笑了，“師兄，你說我們兩個這樣出門，會不會被人誤會什麼？”
“你覺得呢？誤會就誤會吧，正合我意。”趙無歡的嘴角微微勾起，上揚恰好的角度，看起來風韻至極。
我一直都明白他的心思，可是，現在卻不能開口說別的。
“師兄，你就會打趣我。”我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別翻白眼了，你穿的這麼多，帶的東西又那麼重，待會有你累的時候。”
我笑了，另一隻袖子裏手使勁握了握我藏好的東西。
待會的確有我累的時候。
趙無歡的父母就在大明宮的偏殿，王子靜明顯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來是久病纏身，而最讓我驚訝的是獨孤沄奕的那張臉
真的不敢相信，那是趙無歡的父親，我更相信那是他的兄長！
太不可思議，看上去那麼年輕，看上去與趙無歡一樣的妖孽，我甚至是會以為趙無歡帶我見錯了人。
“這位就是太后？”我剛剛打量完了面前的兩個人，王子靜輕輕柔柔的聲音就飄了過來。
“是。”我輕輕一欠身，不知道到底該怎麼稱呼才好。
叫伯父伯母？好像不太合適，我畢竟是當朝的太后，而他們是龍亦軒的舅舅和舅母，那麼就是跟我同輩，叫哥和嫂子？似乎更加的荒唐。
“來，過來坐。”王子靜很是熱絡的朝我招手，並沒有在乎稱呼那些東西。
我在這個地位是很尷尬的，所以也不好說。
我笑着走過去，就坐在趙無歡的身側。獨孤沄奕一直都笑着，看起來和趙無歡一個德行，不管什麼時候都笑。
“終於見到你，聽無歡念念叨叨好多次。”王子靜笑的和藹。
“師兄他平時很照顧我。”我笑着說，也不好自稱哀家。
“我們明白，當年無歡被仇家劫走，結果第三天那一家子全部暴斃，都以為無歡死了，當時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卻沒能想到這麼多年之後還能找到他。真是不容易。”王子靜笑着看向獨孤沄奕，眼中也都是柔情。
“是啊，多虧了你父母，把無歡教育的這麼好，我們倒是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獨孤沄奕說，那張與趙無歡極為相似的妖孽臉龐，笑起來仍可以讓無數少女芳心蕩漾。
“孤那個外甥爭強好勝，跟他母親一個樣，犯下的過錯是無法改變，但是孤卻想要替他彌補一些，如果太后不介意，就像當時無歡在華家一樣，你可以把孤當做義父和師父。”
獨孤沄奕千金之軀都肯這樣說了，我自然不好意思推辭，這樣接受了，也算是跟趙無歡保持現在的關係吧。
“那自然是好，人在世沒有父母總會覺得心裏過不去。”我說著站起來，一撩起前擺，盈盈下跪，頭上的東西很沉，我總是有一種頭低下就再也起不來的感覺。
“父母大人在上，受小女一拜。”
“好好，無歡，還不快扶雲姬起來。”另一旁，王子靜說道。
趙無歡攙着我的右胳膊，把我架起來，抬頭的時候還真的感覺有些沉。
我沒敢去看趙無歡的表情，稍微的有一點點的心虛。
“雲姬啊，有些東西孤不在乎，孤更希望，在孤或者的某一天，你還可以跟歡兒一起，在孤跟他母親面前拜一次，你明白孤的意思么？”
...蝕心蠱，王的傾世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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