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合縱連橫（中）
從義勇軍第一路軍誕生的那一天起，隨軍西來的大隊黑山難民，就壓得這支弱小的隊伍每每喘不過氣。可這個大包袱，林子岳又不敢不背。這些黑山難民不是義勇軍官兵的家眷，就是與之沾親帶舊的三朋六友，若任由他們挨凍受凍，義勇軍的土崩瓦解就在傾刻間！
當然，這些黑山難民的存在，對加強林子岳部凝聚力，也是大有好處的。要不然草草成軍、又缺少系統的軍事訓練的義勇軍，也不可在五個團的省軍的全力圍攻中，抵擋得了那麼長時間。可問題是，照現在的情形看，日軍要麼不動阜新，動則必是排山倒海之勢，武裝部隊也好，一家老少齊上陣也罷，都不是什麼先進的戰鬥組織模式，一般情況下還能頂頂事，可一旦敵勢過強，就是馬上會演變玉石俱焚的死局。
於是，為了能提高部隊戰鬥力、靈活性，已決心融入這個大時代的洪流，為中華民族的浴火重生，為炎黃子孫的尊嚴，盡自己的一分力的林子岳，便早就尋思着要把一萬多黑山難民，安置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去。非如此，義勇軍第一路軍就永遠成不了真正意義上的軍隊。林子岳可不敢指望，當日軍第三次進來阜新時，義勇軍還能有以往的超好運氣。畢竟，中**中兩次，都已經是天官賜福了，再來第三回，也太離譜些吧！
可放眼時下的中國，又有何方是‘桃源’了，又有何方願意給這一萬多難民土地田園了？林子岳困惑了！
幸好，在獲知林子岳的煩惱后，王競存給他提了個建議，去陝西！去八百里秦川！前幾天，西北軍為了逐鹿天下，不顧連年大災的現實，在全中國最貧瘠的西北橫徵暴斂，至使西北五省民不聊生，萬戶蕭疏，連歷來號稱西北膏腴的陝西都餓死了七百多萬人，占當時全省總人口的近四成！
人口劇減，這拋荒的土地也就多了，加上新主政陝西的楊虎城，又正極力提倡收拾流亡，重整農桑，若林子岳能給黑山難民提供路費、麥收前的口糧、買種子的錢，陝西方面對於這白撿的上萬交稅納糧人，是斷乎不會拒之門外的。
北平方面應該更好說話.說到大天去這些難民也是東北老鄉，聯繫一下陝西省府又是舉手之勞，這種惠而不費的順手功德，誰不願意去做？！再說，以少帥的秉性，只要知道了此事，會特批一筆安置費是跑不了的，只是不知這筆款子會有多少而已。
只想着如何才能用手中的權力換更多的錢財，從沒想過要履行政府應盡義務的‘省湯’，自也是不會反對遷大批難民出省的。
林子岳唯一顧慮的便是一路上的省軍、土匪，這些人才不管你北平軍分會行沒行文批不批准，只要能逮着機會，一律照搶不誤。當然，省軍怎麼也沾了個官字，手法自是要土匪們講究些，明暗雖不同，可實質卻是一樣的。
而要解決這個問題，那就得有求於湯玉文了！林子岳早從王競存那裏知道了，這位湯四爺本人是無職無權，可他的親舅舅鄭方平卻是省軍的重要人物（就是那位‘省湯’曾想用湯玉書取代的省軍師長。），若其能關照一二，黑山難民路上的安全，便有了相當的保證！
湯玉文答應是答應了，可他的胃口卻不小，只為了行這點方便，林子岳不但得額外按難民的人頭支付一筆可觀的‘招呼費’給鄭師長，還得從賣掉煙土所得分成中，再讓一成出來給湯四少，做為牽線搭橋的報酬。
‘平分就平分！反正在出省銷售的時候，我的人也要跟着去，不怕你湯老四在價格上耍花樣，以關東軍這批煙土的數量算，‘銷贓’的一半所得也足應付一時了。為了難民老子忍了！’帶着被敲詐的憤憤不平，林子岳笑容可掬的送走了湯四少。他剛一回裏屋，正待要上炕休息，就猛然覺着一陣暗香襲來，再回頭時，屋子裏已多了一位身段小巧玲瓏，長得清秀可人的旗裝少女，婷婷玉立間眉目含羞，竟大有幾分‘香扇墜’（對明末李香君的讚頌之詞。）的遺風。麗人午夜來，所為何來，不消說，自是侍寢來了！
‘湯老四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嘛！’面對這遲來的‘糖衣’，林子岳不禁指食大動。不過，他可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社會主義青年，不是姜大海那種推崇見了美女最好是能第一時間‘推倒’的莽夫，先與佳人談談心，培養培養情緒，再共赴巫山才是正理！
也全靠他還能沉得氣，這才沒讓今晚的第三撥不速之客給撞個正着!
“子岳老弟，還沒休息吧！”老實說，這聲招呼打得有點霸道，都這會兒了，外面這位還這麼大叫嚷的，不是成心擾人清夢嘛！可湯玉書就是這樣一個霸道人！
“還沒了！玉書兄請稍候，小弟這就來。”聞聲之下，林子岳把已手眼溫存過的佳人留在裏屋，自個連忙起身向外間走去。
看來湯大少這會的心情很好。一跟林子岳照面，他就抽着鼻子調侃道：“好一股純純女兒香啊！果不出我所料，我家老四是斷不會讓子岳獨自挨過這漫漫長夜的！”
“玉書兄說笑了！”林子岳嘴上應酬着湯大少，注意力卻早轉跟湯玉書同來的那個長衫馬褂瓜皮帽、玉佩扳指鼻煙壺，一副前清遺老打扮的乾瘦老者身上了。
注意到林子岳的眼神動向的湯大少，笑着介紹道：“子岳啊！這位是我的忘年交小山領事！”
“林總指揮好！我是日本駐承德領事館的小山純一。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的中國名字，秦川。早聽說過林總指揮少年英雄，今日有緣相見，秦某三生有幸！”乾瘦老者把摺扇一收，拱手一禮道。
林子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別說小山穿着舉止沒半點東洋味，中國話也說賊地道，就是湯大少為什麼把小山這個日本人在承德城裏的最高官員，半夜領到他這個與日軍連番血戰的民眾武裝首領這來串門子，就夠讓人犯迷糊的了。就算日本人這麼急着收賣他，湯大少也不該這麼露臉才是啊!他父子有沒有一丁點愛國心姑且不論，可放着好好的土皇帝不當，巴巴的跑去當日本人的走狗，這也於理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