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失戀
望着他比月色冷漠的臉龐,我驀地想到一些思緒,它們幽幽地嵌扣在我的大腦皮層,似乎即刻呼之將出,可又有一重紗層層裹住,讓我扯也扯不掉……
我也不知為何就這麼開了口,“那個人會不會老早就知道了?”我說著,眼眶愈熱,就這樣怔忪地望着他。
蘇幕薄唇緊抿,他也沒有看我。
呵,真是笑話,我心口悶得窒息,一團無名火在體內攢動卻又找不到突破口,只得煎熬,煎熬——
“我是非離,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過年的時候。”他沉聲說,嘴角眉梢都是冷冽之氣。
我哭笑不得,指甲摳在桌面上幾乎崩斷,“所以你的答案是,那個人不會是我?”
他側臉冷肅,始終沒有看我,我從未見過如此冷酷的蘇幕,可見他在這件事上對我有多絕情。
我恨透了他冰冷如鐵的樣子,我猛地抬腳衝過去,一手抱住他的手臂,“為什麼不能是我!你難道就不曾對我動心?”
“沒有,我對你只是兄妹之情。”他的眼湖沉寂,如撒了一捧死灰,分明又藏了一抹冷厲的鋒芒。
而我註定被寒光冷箭萬發穿心。
手下的肌肉僵硬,他回絕得足夠徹底。
我卻不肯死心,執拗地望着他,“如果你介意我們的關係我可以去做獨孤湘湘的姐姐!只要——”
“冰冰!不是這樣的,你不用難為自己——”他轉過身拉住我的手,眼湖深邃如黑海,一眼望不到底,我讀出他心底的糾結和無奈,以及諸多情緒,可我呢?殊不知我更亂,更慌,因為我是討要的那方,因為我此刻卑微到塵埃里,可因為那個人是他,所以我甘之如飴。
“冰冰,這段時間你失去了太多,你是在尋找一個避風港,那不是愛,是錯覺,終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人,但不能是我,我是你哥,永遠是。”他握着我的雙肩,力透紙背,眼裏有幾縷紅血絲,看着駭人。
我腦子裏嗡嗡作響,我拚命搖頭,淚水從眼尾甩落,“不是這樣的!你只是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我是真心的!我也曾拚命告訴自己這樣做不對!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根本忘不掉,我努力去喜歡別人可是沒有用啊,只要你在這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
話至此,我已微微哽咽,我抓着他的手無力地跌下,“你不能否認我的感情,這不是錯覺,這是真實的,我的心。”我幾乎乞求地望着他。
蘇幕也頗受震動,震撼,驚訝,但是最終他的理智會戰勝一切,他痛苦地撇開頭,“冰冰,我無法——”
是啊,他無法做到。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嗎?是我不死心,破釜沉舟要一試。
我放開他,往後退了兩步,“冰冰——”
“不要過來!如果你無法做到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可憐!我需要的是——”是你的愛。
“你沒辦法給我……”說完,我奪門跑了出去。
廣場上的音樂撕心裂肺,來來往往的人全是忙碌的影子,即便是依偎的情侶此刻看來也如此匆忙,街上的熱風吹乾我的眼淚,我像個無處可歸的流浪者,獨自在街頭漂泊,話說破后就無法再回到從前了……呵,其實這樣也好,不必偽裝,偽裝太累了,裝得太久,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假,如今這樣真好。
手機在口袋裏振動了一遍又一遍,他後悔了會來找我。
可我此刻絕不想看到他。
楚楚說過:陳之冰你是個傻子,巧克力放這麼近你就嘴饞,所以最好的方法還是不給你看見,這樣你就不想了。
對,我離開的那兩年過得挺好的。
如今是要重蹈覆轍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逛了多久才回去,從出租車上下來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出來的時候逃得這麼急自然是不會帶錢的,我跟師傅道歉,看了看手機把它放在車上,“師傅,我把手機押這裏,我上樓拿錢給你成嗎?真的不好意思,我出門太急了……”
師傅擰眉看了我一眼,頗為無奈地說:“算了!小姑娘你也就遇到我才這麼好說話,我在這裏等你!”
“謝謝師傅!我馬上下來!”我開了門出去,一路跑進公寓樓。
一推開防盜大門險些撞上人,鼻翼熟悉的冷香,我猝然止住腳步,蹣跚後退了兩步站定。
蘇幕探身往外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一切,抬手就開了門出去,路過我時落下兩個字,“等我。”
我自然沒有心情等他,他付完錢回來我已經進屋。
我聽到關門的聲音,其實我一直窩在床上,可是等了很久,卧室門都沒有被敲響,我長嘆一聲起來去浴室洗澡,冰涼的水從頭頂傾灑下來讓我一個激靈,我閉着眼回憶起很多事情……
幾乎衝到快睡着,我才睜開眼睛,水跑到眼睛裏,有些發酸發脹,我乾脆趁着淋水死命地哭了一場,全當哀悼我的痴戀。
從浴室里出來,嗓子已經微微發啞,我對着空氣做了半天發聲練習,然後躺下,把四肢都展開,望着米色的天花板,望到眼睛發酸,眼淚水泛濫,我一側身將自己埋在被子裏……其實我不想這樣,不想這樣結束掉,我不想。
一覺醒來,頭疼欲裂,喉嚨里幹得冒火,我嘗試說話,發現自己的聲音比老嫗還粗糙沙啞難聽,費力地抬手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很燙,我很悲哀地發現自己失戀后又病了……不過自作孽不可活,我不能怨怪。
我出了卧室去找溫度計,明明平時一抬眼就能找到的溫度計,今天卻翻了一遍客廳也沒找到,醫生已經去上班了,留下我一個,不過桌上放着早餐,還不算太糟糕。
我去廚房熱了牛奶然後把早飯吃了,至少得保持體力,要不然這一天會過得很艱難。
手機在卧室響得熱烈,我只得回去接,“喂?”我有氣無力地趴在床上接電話。
“陳之冰你牛掰了!今天上班你不造嗎!鄒師兄發飆了!讓你不要憑藉和蘇主任的關係跳上跳下的……哈哈……”錢多多說得風中凌亂,頗為銷-魂。
蘇主任,哈哈,我真的只能哈哈了。
“我病了,快死了,求請假……”
“……”
“喂?錢多多,不騙你,真的病了,咳咳,快掛了……”
“在哪?”
我驚悚地拿開手機,這,這聲音怎麼變得好像閆凜英……莫不是我病得太嚴重了吧。
我按了按太陽穴,“錢多多替我請假。”
“在哪?”
我驚悚了,不是假的,是真的閆凜英的聲音。
“額,在家。”大清早的我能在哪兒?還是個病號。
不過我上回去看望了他,他要來看我也不算佔便宜,這叫還人情。
嗯,想到這裏,我就出去把門開了,把鑰匙放在地毯下,然後給他發了短訊,我回到床上睡覺。
迷迷糊糊我就睡著了,什麼夢都沒有做,很安穩,額頭上冰冰的很舒服,我緩緩睜開眼睛,伸手一摸,額頭上放着一隻冰袋,卧室里沒人,我掀開被子下床。
桌上我吃早飯的碗也不在了,廚房有水聲,我循聲走過去靠在廚房門口的牆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料理台上忙碌,他穿着蘇幕平時穿的圍裙,穿着居家拖鞋,白色的t恤,同款淺色及膝沙灘褲,兩條小腿筆直修長,身上沐浴着金色的陽光,嗯,看着特別溫馨陽光,養眼。
我巴着門框看得出神,似乎都快出現幻覺,那道身影突然轉過來,四目相對,我瞬間被抓包,有些窘迫,但也沒動,只是這樣盯着他,他也盯着我,眯着眼睛,有些嚴肅,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下意識垂眸去看自己,“大白兔吃胡蘿蔔”的睡衣睡褲,規矩大方可愛,挺好的呀。
他看什麼?
驀地覺得喉嚨口有些癢,我忍不住捂住嘴巴咳起來,他面色一變即刻丟下炊具朝我走了過來,我轉身就要走,手腕已經被他扣在手裏,“過來。”頗為嚴厲的命令,我不敢不聽,只得乖乖隨他過去。
閆凜英倒了一杯液體給我,嗯,真的是液體,還是發紅的液體,裏面還有些黑色的沉澱物,沒什麼味道,我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是個什麼東西,“喝。”他抬抬下頷命令我。
我抽了抽嘴角,又咳了兩聲,他面色愈加沉,我還是不怕死地問:“這個能喝嗎?是什麼?”我晃動着渾濁的液體實在好奇。
閆凜英眉頭擰得厲害,眸光如電,我看得發毛,拿起杯子做視死如歸狀,準備一干到底。
液體碰到嘴唇,涼涼的,有點甜,還是那種甘甜,我不禁柔和了面部表情,坦然地喝起來,嗯,這個真叫其貌不揚,但是吃了就知道好。
我將一大杯都喝掉了。
他接過杯子,突然說:“我媽從前就給我熬這個枇杷葉,很管用。”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起他的母親,之前我無意中聽沈秘書說過他們要去探望夫人,不是一般的看望,而是去陵園,忌日。
驀地,氛圍變得異常沉靜,他摩挲着杯子的紋理有些出神,或許是同樣受過傷,我此刻很敏感,能感受到他的失落,我冷不丁伸手從他手裏拿過杯子倒了一杯喝起來,一邊說:“挺好喝的,我會喝完。”
他兩隻手交握在一起,“嗯。”
第一次聽見他這麼柔和的“嗯”。
我不禁也“嗯”了一聲。入幕之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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