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山賊
“救命哪!妖怪要吃人啊!有妖怪啊……”聲音凄厲如待宰的羔羊。
老農幾乎是連滾帶爬似地逃進了院子裏,留下身後的高恆獨自在風中凌亂。
雖然現代人的髮型和服飾在古代確實太過怪異了些,但也不至於一見面就當成妖怪看待吧,果然鄉下老農民的審美不可靠啊。
“妖怪在哪?”
“媽呀,好端端的哪裏來的妖怪?”
“黃翁,你莫不是眼花了吧?”
院子裏一陣雜亂,然後五六個大漢拿着棍棒刀槍小心翼翼地趕了出來,為首的一名魁梧漢子提着一柄明晃晃的環首刀,剽悍精壯,一看便像是殺過人見過血的,和旁邊那些看似膽大實則有些畏縮的同伴給人以截然不同的感覺。
“誤會誤會,我不是妖怪!”高恆真怕這些人不由分說直接刀槍齊上,那可就真的死得冤枉了。
“你便是妖怪?大膽畜生,竟敢來我繁陽亭害人!”那似是眾人頭目的魁梧漢子凝神戒備,似乎一言不合,便立即搏殺的架勢。
“大哥小心,你看這狼頭多兇惡,這莫不是山裏的狼妖?”
“狼頭?”高恆微一錯愕,然後便明白了,竟然是那頭野狼惹的禍。
一般人扛獵物時,除非獵物太過龐大隻能拖着走,否則多半都是搭在肩上。本來高恆一開始也是這樣子的,但他以前只是個力氣不算大的普通學生,而且又受了傷,因此在走了一段路后,為了省點力,便將野狼移到背部,狼頭擱在頭上,兩條狼腿則搭在肩上用手拉着,加上夜晚天黑的原因,沒想到竟然因此而嚇着人了。
弄明白了真相,高恆直接便把野狼扔到了地上。
眾人先是戒備,不知道對方意欲何為,等看清楚地上的野狼后,這才明白是虛驚一場。
“黃翁,你真真是老眼昏花,竟然將人家的獵物當成了妖怪!”魁梧漢子好氣又好笑地斥責。
先前大喊妖怪的老農畏縮不前,躲在人群后一臉的尷尬:“這不也是怪不得老漢我么,誰見過有人這樣拾掇獵物的,天黑黑的,那不是存心嚇煞人么?”
“大哥你看這人,頭髮這麼短,只穿着小衣,看起來好生怪異,也不曉得是什麼來路。”高恆身上的休閑服被當成了小衣,在古代,小衣一般穿在裏面,然後外面再穿一件直裾深衣或者袍服。
“可別是賊人?”
“賊人哪有這樣的,前些時信道的黃巾也沒這樣的……”
這些人七嘴八舌,說得又快,鄉音也特別重,高恆也是聽得有些頭大,連猜帶蒙也才能明白個大概。
聽這些人的口音,似乎有些像是河南的,不過現在到底是哪一年啊,如果是黃巾初起,那可就糟糕了,太平道起事,那可是人越多的地方信徒越多,也越亂。若是諸侯討董時期,那還好一點,記得董卓也就對洛陽禍害得特別嚴重,至於其他地區,西涼軍鞭長莫及,而討董十八路諸侯,雖然各懷異心,但在董卓死前都還是很顧忌名聲的,不會在地方上太過亂來。
“某乃繁陽亭長鄧虎,兀那漢子,爾乃何人,為何來我繁陽亭,可有戶貫?”魁梧漢子一臉警惕,喝問道。
“在下高恆,遼東襄平人氏,本打算前來中原求學,不曾想,路上遇到了流寇,後來我尋了個機會逃走,結果路上又遇到了這頭野狼。”高恆拱手施禮,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這套動作,他在心中可是演練很久了。只可惜沒有寬袍大袖,也沒有高冠博帶,導致這畫風顯得實在不太對勁。
一群大漢面面相覷,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年代,許多人一輩子甚至連縣城都沒出過,遼東?那是什麼地方,聽都沒聽過。鄧虎倒是見識廣一些,但也只知道遼東在大漢邊彊,至於在哪個方向?咳,反正只要知道是很遠的地方就行。
不過對方竟然是來遊學的,難道面前這人居然是士子?鄧虎心中狐疑,但言語間卻是客氣小心了些:“哦?公子可是來本縣荀氏求學的么,鄧某當年有幸,曾在縣衙當差時見過荀爽先生一面。”提起當年,鄧虎一臉與有榮焉的樣子。
由此可見這個年代士人的地位之高,時人皆以一睹名士風釆為榮。
高恆頓時換上一副肅然起敬的面容:“可是六龍先生么,荀氏八龍,天下傳名,在下仰慕久已。”
荀爽排行第六,時人以六龍先生稱之。若非高恆是歷史系學生,而且偏愛三國,絕對答不上來。
原來這裏是潁川郡……高恆心中激動,哇呀呀,那豈不是可以見到荀彧、荀攸、戲志才?
“我在遼東時便常聽聞六龍先生飽讀詩書,深通《禮》、《詩》、《尚書》、《春秋》諸經,尤擅治《易》,非常人可比,乃是當今鴻儒。若是能當面聽到六龍先生的教誨,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高恆搖頭晃腦,非常入戲地補了一句,“朝聞道,夕死可矣。”
鄧虎身後眾人-大眼瞪小眼,興緻缺缺,什麼尚書啊、春秋啊之類的,這些人聽到就頭疼。
高恆適時將自己的戶貫竹牌遞了過去,鄧虎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還了回去,然後主動邀請高恆進入亭舍。
兩漢制度,十里一亭,除了維持地方治安,各亭還要兼任驛站的功能,招待來往的官吏和貴族,因此亭舍一般都是佔地頗大的院子。
“小老兒黃三,是本亭的亭父,之前老眼昏花,還望公子莫要見怪。”之前鬧了烏龍的老農賠禮作揖,看他面相,顯然是個忠厚怕事的老實人。
“無妨,黃翁不必往心裏去。”高恆大度地擺擺手。目前看來,他在這個世界的開局還算順利,只要再小心些,坐實了士子的身份,便能獲得許多助力和好處。
“小老兒閑着無事,不若就幫公子將這頭野狼料理了吧,這皮子,可以硝製成一件內甲。”黃三主動請纓,頗有些將功折罪的意味。
“公子放心,黃翁的手藝在潁陰可是一絕。”鄧虎在一旁幫腔。
皮甲啊……高恆想不到這麼快就掘到了第一桶金,自然點頭同意,畢竟空間可不會讓人太太平平地完成三個月的生存任務,多件皮甲,好歹也能加些防禦。
“這是本亭求盜陳大,還有這幾位,都是本亭的亭卒。”求盜專司緝捕盜賊,因此這個陳大看上去五大三粗,四肢發達。
進了房間,鄧虎先稍稍介紹了下,然後便吩咐人去弄酒菜。
“對了,公子在何處遇到的賊人?自從皇甫將軍班師之後,這附近可是亂得很,莫不是遇上了黃巾賊?”鄧虎心中已是信了高恆的說辭,只是出於好奇,仍然細細打量起來。
之前夜色昏暗看不清楚,現在燭光一照才發現,高恆的皮膚白哲光滑,手上也沒有繭子,一看便知道應當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少爺,若是常年勞作的人,皮膚必然粗糙,光是曬也晒黑了。
而且身上的小衣雖然有血污,但仍然可以看出面料輕柔,針腳更是無比精細,顯然價值不菲。他在縣衙當過差,見過不少貴人,但這麼多年來,也從沒見過類似的布料,或許是遼東的特產?
高恆卻是從鄧虎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有用的消息,皇甫將軍肯定指的是皇甫嵩,也就是說,太平道已經事敗,張角三兄弟已死,各地黃巾群龍無首,就是不知靈帝死了沒……
“鄧亭長所料不差,我與隨眾確實是被一股黃巾衝散的,險死還生。唉,本以為張角已死,便海晏河清了,不曾想,猶有流賊梟聚,掠食地方。”高恆一臉憤青狀。只是要一直這麼文縐縐地說話,實在很傷腦細胞啊。
“鄰鄉的小龍山便有一股近百人的黃巾賊,匪首張才自稱雨公將軍,據說其乃是依附於大鴻寨的黃巾渠帥,縣君幾次想剿,卻是攻不上去。”
雨公將軍?高恆差點笑出了聲,這麼一夥幾十人的山賊,竟然敢起這麼霸氣作死的名號,有考慮過汝南、潁川諸地黃巾大渠帥何儀的感受么?
“不好了不好了,山賊……”之前聽了鄧虎吩咐,出去置辦酒菜的亭卒程季滿臉慌亂,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山賊殺來了!”
“什麼?”鄧虎霍然起身,雙目怒睜。
“程小哥,山賊大概有多少人,你有沒有看到?”高恆也是吃了一驚,連忙問道。
要是對方人多勢眾,那對不住了,我只能先走一步了,沒辦法,我就是這麼怕死的人。高恆心中默念,然後將青銅短劍握在了手中。
“不……不曉得,我沒去看。”程季愣了一愣。
鄧虎氣得一拍牆壁,粗聲粗氣地呵斥:“你沒看到?那怎麼知道山賊來了,莫不是看了賊人的影子你就嚇得逃了?”
程季嘴笨,張口結舌了一陣才道:“是鄰亭的烽火,山賊應該在鄰亭的劉老翁家。劉老翁做過官,錢財多,山賊眼紅……”
高恆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原來是城門失火,還好,還好。
“你不早說!”鄧虎抓起環首刀,昂頭出門,“兄弟們,通知各家各戶,叫上所有丁壯隨我去殺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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