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反目成仇
“清夕,閉嘴”這次說話的,卻換成了大夫人。
她拉着顧清夕一起跪在顧婉卿腳邊,“清夕說話魯莽,皇後娘娘大人大量,還請不要和她計較。”
“青耀與娘娘雖素未謀面,到底有姐弟之誼,還請娘娘念在你們是姐弟的份上,拉他一把。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從小到大,大夫人以如此低的姿態卑微的懇求自己,在顧婉卿的印象,這還是第一次。
那般傲氣的人,卻肯向她下跪乞求,顧婉卿不得不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
然而,“青耀的事,本宮亦深感悲痛,只是,事已至此,恕本宮無能無力。”她看向顧相,問道,“父親,可方便一敘”
“皇後娘娘”大夫人忽然站起身,朗聲說道。
即便眼下她的膝蓋已是一片血跡,亦不曾讓她皺一皺眉頭,她道,“就算娘娘不理會顧家的養育之恩,莫非娘娘也不在乎與令堂的母女情分嗎”
顧婉卿蹙眉,“大夫人何意”
大夫人仰頭,就像當年一般帶着居高臨下的氣勢,“娘娘真的相信,令堂是思念娘娘過度才病逝的嗎”如不是事從權宜,她自不會向顧婉卿低頭。
顧婉卿心中驚詫,也就是說,母親的死,果然另有隱情
“夫人”顧相忽然站起身,神色凝重。“我知你救青耀心切,然而你可知道,欺瞞娘娘亦是大罪”
大概是顧相從未如此生氣過,又或者大夫人也意識到了後果,她不再說話,只意味深長的看了顧婉卿一眼,神色難明。
讓她們退下,關上殿門,整個殿內便只剩下顧相與顧婉卿二人。
“父親可是有事瞞着婉卿”顧婉卿問道,顧相的目光是實在太過深邃,以致於她一時無法分辨。
顧相卻只是搖了搖頭,“不過婦人之愚見,以為憑此可以要挾娘娘,娘娘聰慧,自不會受她們蒙蔽。”
“只是娘娘,臣已老邁,顧家的權勢也正在走向沒落,以後還要仰仗娘娘扶持。”
顧婉卿扶顧相坐下,勸慰道,“婉卿曾兩次與父親說過,皇上遲早會對顧家下手,如今父親可都信了吧婉卿不會害顧家,也請父親到此為止,功臣身退吧“
顧相只是搖着頭,忽然老淚縱橫,“娘娘,老臣看得出來,皇上是要對顧家趕盡殺絕啊,老臣身死不足惜,便是顧家賠上也就賠上了,老臣只怕娘娘好不容易積攢的名聲會跟着顧家被連累啊”
“如果最後,真的萬不得已時,就請娘娘與顧家劃清界限,大義滅親也可為娘娘搏得好名聲。”
顧相說的言之鑿鑿,顧婉卿卻只是靜靜地看着。
其實,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呢,她與顧家本就是一體的。
所謂名聲,最是脆弱。今日受萬民所捧,他日也會因為別的事,而受世人唾罵。她的名聲可以袒護顧家一時,卻終究避不了一世。
“父親若有了隱退的心思,便及早做準備,在顧家還沒有抽身前,婉卿會儘力讓這個所謂的好名聲多留些時日。”
拉開殿門時,日已西斜。
一隻白貓懶洋洋的倚在所剩無幾的陽光里,微微眯着眼,竟讓顧婉卿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如果是一直貓,或許便不會讓她如此倦怠吧,貓的世界,總是要純凈許多。
“皇後娘娘。”清夕的聲音忽然響起,她從樹影下走出來,落日的餘暉卻未讓她沾染半點光芒。
她陰沉着臉,下顎微微揚起,此刻的她,與當年的大夫人如出一轍。
“你不喜歡青耀,是嗎”
顧婉卿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她越發揚起了下巴,“獵場上,皇上曾御筆欽點,賜青耀為勇士,並將羅敏敏賜婚於他,當時,是你執意阻止。若不是我從旁協助,若不是青耀找機會求到皇上,恐怕這樁婚事也就此作罷。”
“所以呢”顧婉卿反問,隨即回答,“今日青耀下獄,羅敏敏命喪九泉,這就是這樁婚事促成的結果。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你胡說”顧清夕喊得歇斯底里,她怎麼可能容忍顧婉卿將整件事都歸咎到自己身上“那不過就是個意外”
是啊,若不是顧婉卿知道凌亦辰對顧家的心思,恐怕連她也會將此事歸於意外了。
可是,那終究不是意外。
“顧婉卿”顧清夕叫住欲要離去的她,不是“皇後娘娘”,而是連名帶姓,就像要玉石俱焚一般。
“我知道你可以救青耀所以,如果青耀當真有三長兩短,我顧清夕在此立誓,我必與你為敵”她的臉上,是本不該出現在她臉上的狠戾。
當年,那個追在自己身後,不停地喚着“婉卿姐姐”的妹妹去了哪裏
那個通情達理,悄悄為在祠堂里被罰下跪的自己送飯的妹妹又去了哪裏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一切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清夕,你該知道,我不是一個會被人脅迫的人”她走下青石台階,慢慢前行。
“顧青耀能有今日,與整個顧家的寵溺縱容脫不了干係,即便今日他沒有犯事,以他平日的作風,也早該伏法。”
“你也好,大夫人也好,並不會改變這一點。”
回到顧相的外宅時,天色已晚。
顧婉卿沒有胃口,便沒有讓人準備膳食,只拿着慣常看的葯書,一頁頁的翻讀。
然而,心亂了,什麼便都入不了眼,只能暫時把書放在一旁,對着天邊的圓月,靜靜地沉思。
“這麼晚,怎麼還沒睡”有人忽然發問。
頭倚着門框,顧婉卿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太安靜了,睡不着。”
那人詫異,“安靜怎麼會睡不着。”
“有時候,安靜起來也很吵。”
驀然抬頭,才發現一個人影從暗夜中走來,即便是翻牆而入,仍就氣度不凡。
顧婉卿失笑,“堂堂大安皇帝,為何總是梁上君子做派”
見到顧婉卿笑,左煦也開懷起來,對於顧婉卿的打趣絲毫不以為意,只是輕聲低喃,“若能時常見你,便常做梁上君子,又何妨呢”
顧婉卿沒有聽清,又或者假裝沒有聽清。
“此處不比安國,並不是任由你來去自如的。尤其現在這個宅子,表面看起來鬆懈,其實到處都是眼睛,你還是儘快離開吧”
他卻只是看着顧婉卿,表情說不出的複雜,似是不知如何開口一般。
“其實”他終於啟唇,語帶艱難,“我翻牆的時候,就意識到這裏不是安國了,只是,好像,有些晚了。”
實在是太過失神,以致於不知不覺間,就已來到此處。等他的腦子開始運作時,已是他翻牆之後了。
話方說完,無數火把頓時由遠及近,往顧婉卿這裏而來。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顧婉卿迅速打開房門,將左煦拉了進去,吹熄房間裏的燭火。
雖是暗夜,因有月光,房間裏的兩人仍能看見彼此模糊的影像,顧婉卿不再看左煦,只把目光看向外面,卻分明感覺到左煦的視線一直不曾從她身上移開過。
“皇後娘娘,方才發現有可疑人潛入宅子,我們需要確認您的安全。”門外,火把點亮了整個院子,有守衛在院口稟報道。
眼下,顧婉卿仍在外室,若她此刻說話,自然會引起外面守衛的懷疑。
拉着左煦走向內室,待平穩了氣息,顧婉卿終於開口,聲音仍帶着一絲久睡方醒的慵懶,“本宮無礙,你們且退下吧”
門口守衛確是意料之外的堅持,“皇後娘娘,可疑人也許就在附近,今夜我等會派人守候在此,定保證娘娘安全。”
沒有借口支走這些守衛,如今左煦才真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彼此對視,兩人面面相覷,顧婉卿終是忍不住道,“若不是你,作為大祁皇后,我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左煦沒有說話,眼睛閃閃發亮,帶着莫名的欣喜。
順着他的視線向下,顧婉卿這才發現,她的手一直緊緊拉着他的,從未分開過。
慌亂的鬆手,顧婉卿別開視線,可連她自己也能察覺,她的心砰砰跳着,她的臉定是紅透了的。
他卻忽然反握住她的手,“顧婉卿,你說,我們像不像是在偷情”
如此大膽的詞彙用在顧婉卿身上,越發讓她慌亂無措。她一直都是一個守規矩、守本分的人,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如此逾禮。
唇畔忽然溫熱,有什麼東西帶着輕微的呼吸在她的唇上摩挲,顧婉卿像被雷劈中,整個人都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方才,發生了什麼
“顧婉卿,如果我回了安國,你怎麼辦”他的唇,在她耳畔,輕聲道。
回過神的顧婉卿終於響起要推開眼前這個登徒子,她的手掌用力推向他,他卻趁勢將她抱了個滿懷,以致於兩個人雙雙栽倒在床榻上。
耳邊,是左煦委屈的控訴,“安國有人造反了,也許我這次回去,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都不擔心我嗎”娘娘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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