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如遇故人
“愛”顧婉卿詫異道，臉上神色開始茫然。
將自己與凌亦辰的點點滴滴想了一遍，似乎從一開始，便與這個字無關。
揚起唇角，她笑言，“你誤會了他，也誤會了我，他不會因為所謂的愛而放過顧家，我也不會因為這無謂的字而放棄顧家。”
我們始於利益，也必終於謀略，早晚而已。
“顧婉卿，你母親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在祁國根基還算不淺，我定會查出真相，你回去等消息便是，不要參與到顧青耀的是非里。”左煦道。
他的眼睛，真誠明亮，就像天邊最耀眼的星。
明明是一個城府那般深的男子，可是每每在她面前，卻總是最真誠的樣子。
顧婉卿笑了笑，依稀又回到她在安國的日子。“當日，我從安回祁，你把麒麟玉交到我手中的時候，可曾擔心過，我會將他交到凌亦辰的手中”
他只是笑，向來冷峻的容顏也因為這一笑，而變得神采奕奕。認識他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發現，他是個模樣如此清俊的男子。
她聽他反問，“你不是沒有嗎”
“當年在安國，你明知我對你你卻從不曾利用我，而達成你回到祁國的目的。這般傲氣的你，定然是不會那樣做的。”
那是沒有保留，全然的信任。
顧婉卿低垂着臉，第一次發現，面對他的真摯，她竟慌亂無措。
她說，“左煦，不管我遇到了什麼，經歷着怎樣的艱難，你記得，我是祁國的皇后，是凌亦辰明媒正娶的妻子。”
左煦的抬起手，手指輕輕挑起顧婉卿的臉。
“我知道啊，一直都記在心裏呢”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為什麼偏偏要低着頭對他說呢
明明是輕佻的舉動，可是顧婉卿並沒有拒絕。他的手指帶着一如既往的冰冷，就像他蕭瑟地命運，他清冷的人生。
她想，如果面前的人不是他，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如此對他，恰恰因為是他，她便由着他。因為給不了，所以無法拒絕。
“如果介入此事，你在祁國多年好不容易培植起來的勢力就會被人發現，你知道的。”顧婉卿道。
他卻仍是笑，無所顧忌的樣子，“我知道啊。”
終是避開他的手指，“可是我不能”
“左煦，我不能”她直視他的眼睛，斷然拒絕。
左煦眉峰緊蹙，“是因為無法回報我的付出嗎你怕欠我的，所以拒絕我。”
“不是。”她的視線轉向他處，“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對我的信任與關照，而這恰恰是我最珍視的東西。那是我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量，我不能辜負”
“左煦，回安國吧我雖在安國時間尚短，也知道安國並不像表面的平靜，久留在外對你並無益處，安國需要你主持大局。”
耳邊，是左煦堅定的聲音，“顧婉卿，你可以選擇是否接受我的幫助，我也可以選擇是去是留，不是嗎”
從茶館出來時，顧青城早已等了許久。
他一直被兩個人壓制在角落裏，此刻見到顧婉卿，終是掙脫出來。
“娘娘，你沒事吧”他上下打量着她，語帶擔憂。
顧婉卿微微一笑，“不過是見一個故人，沒什麼事。倒是你，等了這麼久，着急了吧看你這滿頭的汗”說著，拿出手絹，為他擦拭起來。
顧青城忙後退幾步，從顧婉卿手裏接過帕子，胡亂得擦了幾下，“臣弟無妨，只是擔心娘娘而已。那我們還要回顧府嗎”
顧婉卿點了點頭，“回去”
顧府仍就是那個顧府，只是因為顧青耀的關係，整個府內連氣息都是低沉的，像是連大聲說話也怕招來禍患一般。
顧婉卿走進去，立刻被新來的小廝攔了下來，“姑娘，你找誰我家老爺今日不在，整個顧府閉門謝客，你還是改日再來吧”
“這個皇後娘娘，還不行禮”不等顧婉卿說話，跟在顧婉卿身後的顧青城已站出來喝道。
那小廝自然是認識顧青城的，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喊了聲“少爺”，又把頭轉向顧婉卿，不住地磕頭道，“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該死，求娘娘恕罪。”
顧婉卿笑道，“無妨，你起來吧。”
“你方才說，爹不在府中，是去了哪裏”
顧婉卿雖無責罰之意，那小廝也自是不敢起來，只低着頭回答，“不敢欺瞞皇後娘娘，老爺在府中呢，眼下應是在陪着大小姐，只是因大小姐她所以”
大小姐
顧婉卿詫異道，“你說清夕回府了”
那小廝道，“是，從後門悄悄回來的，旁人並不知道，所以老爺才閉門不納客。”
即便顧清夕已被封為安嬪，然而對於傳統的世族大家而言，顧清夕仍就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她是董家之妻，是叛臣的兒媳，是早該不存於世的人，縱然她如今攀附上了皇上，也並不能為世人所接受。
當年，是父親將她嫁給董家，想必父親對她也當是有所虧欠的吧。
“你前頭帶路，不用驚動旁人，本宮去見一見他們。”
“娘娘，”顧青城卻忽然叫住她，他面色為難，終是道，“清夕姐她總歸不是原來的清夕姐，希望娘娘心裏有數。您在宮外，羅家、清夕便都一個個地出得宮來，臣弟擔心其中有詐。”
顧婉卿點了點頭，往前殿行去。
殿門緊閉，裏面甚為安靜，似乎並無人在裏面。那小廝搔了搔頭，自然自語道，“明明並未看到老爺出府，難道去了旁處”
正欲離開，殿內忽然響起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狠狠摔在地上。
隨即，是顧相恨恨地聲音，“你們這是要逼死我”
隨着顧相這句話，殿內響起大夫人的聲音，明顯帶着哭腔，“老爺，如果不救青耀，你這就是要逼死我啊”
“爹，”清夕的聲音也跟着響起，“青耀是我唯一的哥哥，他真的不能有事，求你救救他。你是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怎麼會救不了他呢”
擺了擺手，讓那小廝下去。顧婉卿站在殿外，一直靜靜地聽着。
她忽然為顧相感到可悲，權勢讓顧青耀為所欲為，也讓他面臨如此窘境。
“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顧相怒道。
回應他憤怒的，是大夫人的口不擇言，“青耀是我的命根子，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把老爺做過的事全都抖落出來，讓全家下去陪他”
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董家逼宮之時，她記得董恩成曾言，“你真以為我死了，你的那些齷齪事就會無人知曉了嗎我會一直看着的，董家的今日就是你顧家的你明日”
你看，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沒有董恩成，還有顧家自己，自相殘殺。
顧婉卿到底是聽不下去了，她推開殿門，殿內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滿地的青瓷碎片，昭示着這裏曾發生過怎樣的爭吵。
大夫人和顧清夕就跪在這一地的碎片里，看到顧婉卿回來，她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個個眼中都是驚喜。
“婉卿”
“長姐”
顧婉卿的視線只停留在她們身上片刻，最終終是落到顧相的身上。
此刻，他仰靠在殿前的椅子上，彷彿疲累到極致。他的頭髮滿布銀絲，再無昔日的意氣風發，看到顧婉卿，他長嘆一聲，“顧家到了這個時候，你回來又能做什麼”
所以，你現在願意相信，凌亦辰有心要動顧家了嗎
你願意相信，他早已準備多時，而顧家毫無還手之力了嗎
“父親，青耀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想和父親談一談。”
未等顧相說話，顧清夕忽然跪着行至顧婉卿腳邊，她滿臉是淚，央求道，“長姐，你是皇后，你一定有辦法的，只要你肯求一求皇上，以皇上對你的用心，他必答應你。”
顧婉卿不禁輕輕嘆息，到底是誰，給了她們這樣的錯覺。
“清夕，”顧婉卿低下頭，扶起跪在地上，整個膝蓋已都是血印的顧清夕，“我們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你如此，我如此，顧青耀也是如此。”
顧清夕卻忽然冷笑起來，“娘說的對，你現在心裏想必已經笑瘋了吧，你明明是長女，卻從未享過長女的待遇，一直受制於母親，你一定恨死我們了吧”
“所以，你才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心裏一定在想，你們也有今天是不是”
“清夕”顧相比顧婉卿反應更大，“你就是這樣和皇後娘娘說話的嗎還不趕緊道歉”
她繼續呵呵冷笑，“是啊，你是皇後娘娘嘛，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你怎麼會顧及我們這些小人物的感受”
“搶了我的丈夫，搶了皇上寵愛，冷眼看着我們這些曾經高你一等的人在絕望中掙扎墮落，你定然很開心吧”說到後來，越發無所顧忌。
原來，對於當年的事，她始終不曾忘懷。娘娘吉祥
107如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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