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初見
“朕答應你救她，也不單是因為憐憫你的緣故。你初來乍到，又身為皇后，是六宮之主，皇后若安定，後宮人心能穩。後宮安定了，前朝也能多一分安定。”想到前朝，衛晗不禁皺了眉，在心底嘆了聲氣。
“若前朝安定，天下也能安定大半了。”雲蘿窺着衛晗的神色道。
衛晗欣然一笑：“你很懂事。“頓了頓，道：”你的見識不像一個尋常宮女。看來，朕的未央宮卧虎藏龍啊。“
此話正中雲蘿下懷，忙道：“所以臣妾有一請求，想來，也能為後宮，為天下添福。“
衛晗微笑道：“你說。“
雲蘿緩緩道：“臣妾初登后位，人事不通，又逢先帝大儀諸事才剛剛開展，若有得力的人手，最好是與臣妾相熟且是臣妾信任之人，從旁協助，必能得心應手，也不至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了皇上的顏面。“
衛晗道：“你從闔宮宮女中挑選你看為合適的便是。“
雲蘿聽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道：“臣妾，是有幾個相熟識，且有才能的宮女，不過此刻不在未央宮中，在泰陵。。。“
衛晗愣了一下，沒想倒她會說到泰陵去，道：“多少個？“
雲蘿想了想，道：“五個。“
這話便是在說謊。浣衣局的宮女只選了雲蘿和錦心二人，其他的宮女雲蘿頂多有幾個臉熟的。
衛晗道：“你將名字寫下，朕差人去將她們接回來。“
雲蘿道：“謝皇上恩典。臣妾還有一小小請求。“
衛晗道：“你說。“
雲蘿道：“臣妾今早在泰陵，發現有些宮女，臣妾雖然與她們不甚熟悉，但耳聞過她們為人處事的才幹，所以臣妾想把她們也帶了來，敢問皇上，可以不可以？“
衛晗笑笑：“可以。允許你再多帶五名。“
雲蘿心下大喜：“謝皇上恩典。請容臣妾斗膽再求，若是發現有六個呢？“
衛晗不禁有些訝異這小小宮女的勇氣，想了想，仍道：“可以。准許你帶十五人。“
雲蘿見衛晗一直容讓自己，將心一橫，道：“謝吾皇恩典。臣妾草芥之命，但還敢祈求皇上隆恩，這些有才幹的宮女，若是有十六個，可以不可以？“
衛晗打量着她瘦小的身軀，道：“朕若說可以，你是不是，要一直將人數加到七七四十九個？“
雲蘿心一緊。果然，畢竟是能當皇帝之人，想是早已明了自己的心思了。肅然道：“臣妾聽聞古語有云，寧可錯殺一萬，不可錯放一個。臣妾並不贊同，但是，若用在惜才之上，臣妾以為，寧可多餘七七四十九人，不可遺漏一人。“
“你從何確定她們都是才德之輩？“衛晗看着雲蘿此時疲憊但卻堅定的眼神，道。
“臣妾不敢欺君，臣妾不知她們是否才德之輩。“雲蘿抬頭迎上衛晗的目光，眼睛裏不知何時已濕漉漉的，”臣妾亦非才德之輩，可皇上仍顧及臣妾的需要，臣妾感激不盡。若皇上他日有心調教，臣妾自當儘力效法歷代賢德后妃，以報皇上恩情。將心比心，想來，那四十七宮女必定也，皆是和臣妾一樣的心思意念。“
衛晗不語。想起今天早晨，自己初聽到殉葬消息時的震驚和反感。
自己也是不忍的。若是自己，絕不會採取這樣的方法。但是別人若執意這樣做，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再不忍，自己當時只是個置身事外的王爺，現在，也只不過是大權還未在握的新帝，在宮中，有幾分把握宮人能對自己俯首帖耳，如同對父皇一樣?
想到這裏，衛晗覺得這問題更加凝重。這已經不是殉葬人數增減幾個的問題了，這是現在，乃至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這宮中的權柄歸屬問題。
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到底是自己，還是宇文博。
“朕答應你會認真考慮此事。你先起來。“衛晗道。
雲蘿跪着不動。
“你的用意朕曉得，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起來吧，你的身體已經禁不住你這樣折騰了。“衛晗勸說道。
“臣妾沒事。臣妾可以跪着等皇上。皇上，泰陵的人都在等呢。“雲蘿喏喏道。
“只要宮裏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她們就還不會下葬。“衛晗說完，看見雲蘿抬起了頭，臉上掛着淚痕，如白梨帶雨。自己已經這樣了，還顧着他人。有一絲心疼與憐憫，道：”誰剛剛說自己是皇后的？既是皇后，就當想到自己的身子不光是自己的，也是這未央宮的。快起來。“
雲蘿聞言臉不由一紅。在衛晗眼中，又多了一分嫣然。心中一憐。伸手扶了她起來。
也許是從小生活在道觀中，流連於青山綠水間的緣故，他總是格外喜歡與品性像山水的人來往，譬如，像山一樣高遠的男子，像水一樣通透的女子。
而紅了臉的雲蘿，此刻在衛晗眼中，像是漂浮着灑落的桃花花瓣的清溪。
“朕不能保證結果，但朕答應你，盡己所能。”
雲蘿看着衛晗認真的臉孔，心下感動，道：“謝皇上。”
衛晗伸手去抹雲蘿的眼淚。雲蘿一驚，本能地想躲避，但想到對方是九五之尊，且現在即將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便沒有躲開，只是還忍不住微微地顫抖着。
衛晗只覺觸手生溫，她的臉頰似乎在發燙。看她窘迫的樣子，把淚水擦乾后便鬆了手。一笑，心下憐惜，道：“方才還說不敢欺君罔上，可朕瞧着，你從一開始就都算計好了。“
雲蘿一羞，道：“臣妾該死，請皇上責罰。“說著又跪了下去。衛晗忙將她扶起。
”朕不會罰你的。“
衛晗見雲蘿一愣，笑道："你可知為什麼嗎？“
”臣妾不知。“雲蘿不知道皇上是何意思，連頭也不敢抬。
”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
衛晗說完溫潤一笑，轉身向門外走去。此刻，之前的陰霾心境忽的一掃而光了。
雲蘿沒看到那溫潤的笑容，抬頭只見那寬袍大袖的修長身影沐着光輝走向門外。
”扶皇後上床休息，午後命太醫院送益氣補血之葯過來。不許她再輕易下床。“衛晗對立在門口的太監道。那小太監忙躬身稱是。
衛晗臨走時回望了一眼立在殿中的雲蘿，她立在空曠的殿中，顯得愈發瘦弱，纖細。但云蘿什麼也沒有看清，她只看請一大片光芒，揮灑在衛晗的臉上，身上，將那挺立的輪廓勾勒出溫和彷彿觸手可及的絨絨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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