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辭官

第七五章 辭官

“小師嫂,醒醒。”知遠站在裴承秀的拔步床邊,肉呼呼的小手撫上她蹙緊的眉心。

裴承秀睡意濃,片刻才醒,睡眼尚迷濛,懵懵地看着知遠。

知遠很懂事地提醒:“小師嫂,你做噩夢了,還哭出聲音。”

裴承秀喃喃的“喔”一聲,“難怪頭疼得厲害……”語氣稍稍停住,咽了咽發乾的喉嚨,神色仍迷茫,忍不住道,“我夢見珠兒了……知遠,你覺得珠兒還活着嗎?”

知遠搖了搖圓滾滾的小腦袋:“人死如燈滅,妖怪也一樣。”

裴承秀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她近日來睡得很不好,不斷地在做夢,經常夢見呂珠。

夢裏頭,呂珠一會兒變成小妖怪、一會兒變成可愛的女娃娃、一會兒又變成了非男人非女人的怪物。可惜她記不得究竟夢見了什麼事,依稀只聞呂珠一聲落寞的嘆笑——“我還是不想修佛,我想轉世為人。”

到最後,一個金色的光球忽然從天而降,落在她的手心裏,霎時鑽入了她的腹部。

“小師嫂,”知遠稚嫩的嗓音打斷了裴承秀的游神。“趁太陽還不曬頭,我們去栽種竹子吧。”

翠竹林被青霜劍的劍罡毀了一大片,袁天罡嘴上稱“無妨”,裴承秀心細如絲,依然從袁天罡閉關數日之類的蛛絲馬跡猜到了他在生氣。

所以,在李淳風與尉遲敬德處置剩餘苗人而無暇顧及她的這一段空閑日子裏,她頗有自知之明地承擔起栽種竹子的“大任”。

裴承秀不打算再睡了,最近睡得太多活動得又太少,頭重腳輕,四肢軟綿無力,渾身說不出的不適。

起身就欲下榻,李淳風恰好也在這一刻邁入裴承秀的房間,看見她雙手撐在床沿、身子慢慢地前傾。

李淳風走過去,屈膝蹲了下來,一隻大手接住裴承秀.赤.裸.的雙足,避免了她直接踩在了涼沁的雕花鏤空腳踏。

知遠人小鬼大,非常機靈,在這一刻退了出去。

數日以來,經恩師袁天罡配的配藥調養,李淳風的右手已經可以微微的活動了,伸手勾起圓頭帛襪,左手改而扶住裴承秀細緻的腳踝,妥貼地為她穿好,再把那一雙足套入蜀錦繡花鞋。

“好了。”他道。

裴承秀的小臉染上了薄紅的色澤,悄悄睨李淳風,他剛好也抬起俊臉,她就像是被人窺見了心中事,神色略不自在,羞赧地道了一聲謝謝。

李淳風站了起來,薄唇微微的勾起,動聽的嗓音緩緩地吐出一個字:“謝?”

裴承秀想了想,確實不應該道謝,顯得彼此太生疏,遂拍了拍李淳風的肩膀,捏住嗓音嬌嬌柔柔地嗯了一聲,讚美他:“伺候得很好,李給使。”

“給使”是宦官的別稱,說完最後一個字,裴承秀沒忍住,眉開眼笑。

她一雙杏眸睜得大大的、噙着毫不掩飾的明媚笑意,雙手靈活地捉住他的衣袖,指尖沿着手臂往上游移,繼而拂過衣襟,撫過他的胸膛,勾住他的腰,抱住,“李給使,從今往後,本姑娘的衣食住行就全由你來照料了。”

李淳風鳳目微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仰起小臉的緣故,她的青絲垂散在腦後,衣衫鬆鬆垮垮,一段纖細雪白的脖頸映入他的眼底。

心念驀動,原本很正經的思緒也情不自禁地轉了好幾個來回,“裴姑娘,我是不是宦官給使,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

裴承秀立刻笑不出來了,生生地噎住,無名指糾纏着堆在她腰間錦被,毫無章法的繞着划圈圈。

李淳風見她如此羞怯,鳳目含笑,俯下薄唇,挨近她發紅的耳根子。

“你不說話,莫非在回憶?”戲弄她。

溫熱的呼吸落在耳珠,魚水之歡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席捲而來,被他按住不能併攏雙腿時的驚訝慌張,被他完全進入時的飽窒疼痛……裴承秀整個人顫抖一下,“沒有沒有,”悔不該亂開玩笑,如今搬起石頭砸腳,只能急急忙忙撇清,唔,差點兒咬到舌頭,“我沒有回憶,我,唔……”完了,真就倒霉悲衰的咬到了舌頭。

她眼眸里一下子湧出淚光,又羞又惱睨李淳風,李淳風臉色微變,端住她的尖尖的下巴,哄她張開嘴唇,食指探了進去,用指腹輕輕地並且細緻地來回摩挲。

他的動作很自然,微涼的手指緩緩滑動的過程像極了那一夜他在她體內緩緩抽動的過程……這一瞬,裴承秀的臉頰燒得更紅了,眉目間的神情也變得有幾分恍惚,愣愣地看着李淳風,看着眼前頎長俊美的男人。

她真的很愛他,否則,不會連什麼承諾都不曾索求就這麼名不正言不順地把身子給了他。

從一開始的視而不見,到今時今日的相濡以沫,人生最美好之事,莫過於鍾情之人亦鍾情於自己。

……真希望時光在這一剎那停滯不前,讓她一輩子紅顏不老、得他一輩子傾心愛慕。

李淳風並不知道裴承秀此時的心思,確認並無大礙之後撤回手,撫摸她發紅髮燙的臉:“還疼么?”

裴承秀搖首,片晌飛快的點頭,噘起紅唇,柔柔地撒嬌:“疼。”

李淳風沉沉地笑了。

她一定不知道,他喜歡她軟軟糯糯的說話調子、喜歡她眉眼含羞丹唇逐笑的模樣。此時的她,美得讓他心醉,美得讓他沉淪。

恨不能藏起她,一夕之間,與她共白髮。

心隨意動,他攬住她,喟嘆:“秀秀,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不回長安,好不好?”

裴承秀正將耳朵緊緊地貼在李淳風的頸邊。感受到他胸膛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她轉了轉腦袋,迷惑地開口:“不回長安?”

李淳風低低的應了一聲,握住裴承秀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我已決意辭官。此生,永不再踏入長安。”

淡然的訴說,宛如平地一聲雷,使得裴承秀驟然之間明白了一切。

李淳風向尉遲敬德所做出的每一句承諾、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絕對不是信口開河。遮住太陽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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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住太陽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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