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烈(四)

斐烈(四)

有些事情,斐烈不會現在就告訴她。

雖然知道眼前這個斐媛,不見得還會喜歡故事裏的那個少年,但是他仍不願多講。偏頭看了看窗外,只見夜色深沉,便走過去拉上窗帘:“睡吧。”

斐媛心中正起伏不定,睜着眼睛不肯閉上,固執地看着他又問:“你呢?在那個故事裏,你是誰?”

“你以後會知道的。”斐烈說道,走過來給她掖了掖被角,聲音裏帶了兩分命令的口吻:“快睡吧。”

斐媛又一次見識到他強勢的一面,心裏百味陳雜,垂下眼睛,慢慢合上。腦中印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穩重沉凝,彷彿任何人在他身邊,都不過是微小的存在。而他低沉的聲音,又在腦中響起來。講過的一幕幕場景,在腦中編織起來,逐漸構造出一個真實的場景。

斐媛做了夢,夢見自己變成一個又黑又胖的女孩,回到爺爺奶奶身邊,一邊創建自己的生意,一邊跟爺爺奶奶快樂地生活着。她有了爹娘,寬容又明理,還有乾爹乾娘,對她十分疼愛。醒來時,眼角掛着淚。那真是一個美夢,美得叫她只想一想就心滿意足。

“醒了?”耳邊,一個熟悉聲音響起。

獨具一格的嗓音和口吻,讓斐烈的聲音極有辨識度,斐媛輕易便認了出來。眨掉眼角的濕潤,抬頭看過去。只見斐烈站在窗邊,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冷峻的五官,令他顯得不可親近,卻偏偏又顯得十分可靠。斐媛從夢中醒來的遺憾與澀然,便漸漸沉澱下去,笑了一下,說道:“你一晚沒睡?”

“等他們來了,我回去休息。”斐烈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話音才落下,趙梅來了,推門進來,看着兩人的眼神賊兮兮的:“兩位休息得怎麼樣啊?”

“你照顧她吃早飯吧,我晚上再過來。”斐烈不答趙梅的話,說完便抬腳走了出去。

趙梅見他走得洒脫,倒是有些詫異,她本來以為能看見一幕依依惜別呢。

倒是斐媛見了她的神情,沒好氣地道:“想什麼呢?快扶我去洗漱。”

趙梅當然百般八卦,打聽兩人晚上都發生了什麼,可惜斐媛一個字也不提。一整天過去,斐烈果然沒來,連電話也沒打一個。

“對了,你給他準備手機了嗎?”斐媛忽然想起什麼,問趙梅。

趙梅驚訝地道:“還要準備手機嗎?”

斐媛想了想,說道:“給他準備一個吧,再辦個號。”

他說得很離奇,但是如果是真的,恐怕他不僅沒有手機,就連身份證件也沒有。不僅沒有這些,什麼房子、工作也都沒有。難怪他會同意一塊錢做模特,只要包吃包住了。

不過,如果他所說的是假的,可能性又不是很高。斐媛心想,他既然穿得起那樣的裝備,只怕家境非同小可,又何苦費心編出這樣的故事來騙她?

腦子裏浮現出昨天見他時,一身戎裝、腰佩寶劍的模樣,暗暗有些手癢,有機會一定要觀摩下他的裝備。

到了晚上,斐烈果然來了。他換了一身衣服,是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沒有打領帶,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了,看起來舒適閑逸。仍舊一手提着花束,一手提着飯盒。

趙梅看着他長腿邁動,大步行來的樣子,忍不住捧着心口,激動得想撲上去求籤名求合照。但是他眼裏只有斐媛,趙梅識趣地退到一邊,喃喃自語:“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帥的男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大帥哥,難得還體貼多情,天啊!天啊!天啊!”

“吃過飯了嗎?”斐烈將花束放在桌上,又將食盒擺好。

斐媛擰眉:“以後不要買花,我不喜歡。”

“玫瑰很襯你。”斐烈說道。

眼見斐媛皺起眉,趙梅暗道不好,兩人可千萬別因為這個吵起來,連忙道:“沒有呢,老大還沒吃飯呢!”

身為斐烈的頭號粉絲,趙梅一直等斐烈送飯來,哪怕斐媛催了她幾回,她也不去買飯。說完,見斐媛怒視過來,嘻嘻一笑,說道:“我還有事,就先走啦,斐先生,麻煩你照顧我們家老大啦!”

說完之後,就提着包走了。

“我喂你。”斐烈自然而然地扶斐媛坐起來,給她背後塞了靠枕,然後端了飯喂她。

斐媛見他不論什麼時候,都穩定自若的模樣,好似這世上就沒有能引起他震驚失色的事情。不像有些人強裝出來的外強中乾,而是從里而外的穩重。心裏暗暗感慨,面上也不顯露,靜靜吃完了飯。

“手機收到了嗎?”吃過飯後,斐媛問他。

斐烈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說道:“收到了,謝謝。”

“知道怎麼用嗎?”斐媛不懷好意地逗他。

斐烈抬眼看她,低低笑了:“你要教我?”怎麼說他也是皇子出身,從小接受全面教育,智商可是有保障的。況且腦子裏多出無數常識,他若連手機都不會用,父皇地下有知只怕要氣活了。

“如果你不會,就叫趙梅教你。”斐媛才發現給自己挖了坑,連忙改口道,“今天醫生說我傷勢穩定,情況很好,晚上不需要人守夜,一會兒你回去吧。”

斐烈淡淡挑眉:“其實我今天有事請教你。”

“什麼事?”斐媛聽了,不禁疑惑地道。

“我想開個私家武館,你有什麼建議?”斐烈也不拐彎抹角,張口就

也不拐彎抹角,張口就道。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他總要有立足之本。眼下無門無路,無權無勢,總是不行的。

斐媛聽罷,倒是驚訝了一番:“你要開武館?你怎麼想的?”她本來以為他是故意找借口留下,沒想到是有正事。

“我這一身武藝還拿得出手。”斐烈說道,沉黑的眼睛裏滿是驕傲,哪有他口吻里的謙遜。

“倒是可以。”斐媛淺淺一笑,眼中露出讚賞,“如果你要辦武館,只針對貴族子弟的話,一來錢財方面無憂,二來人脈拓展也快。”

斐烈便道:“我對做生意並不太懂。若能得你指點,就是再好不過。”

“你有錢嗎?”斐媛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問他道:“辦武館要租場地,要佈置裝潢,要挑選人手。如果沒有錢,我有主意也白搭。”

斐烈點頭:“有。”

“哦?”斐媛挑了挑眉,眼中閃過意味不明。

他說自己是憑空來到此處,什麼也沒有,怎麼眼下又有錢了?難道他果然是騙子,他其實是富家子弟,為了耍她而來?

只聽斐烈說道:“我把盔甲和寶劍當了,得了些本金。”

“什麼?!”斐媛聽完,立即驚訝起來,猛地坐直了,問道:“你把你的盔甲和寶劍當了?那不是陪你征戰多年的東西嗎?你怎麼捨得當了?”

斐烈口吻淡淡地道:“是活當,以後有了盈餘,再贖回來就是了。”

斐媛不禁扶額,呻吟一聲,向後倒了下去:“你這個傻子,當鋪那種地方,你以為多麼乾淨?你這樣的寶貝,就算是活當,日後只怕也回不來了。”

斐烈抿了抿唇,他當然捨不得。她說的事情,他也懂。他不是乾淨地方出來的,這世上藏污納垢的行當,他心裏知道的不比她少。只不過,他也沒別的法子就是了。

他要追求他心愛的小姑娘,他要立身於世,怎麼能不做出一番作為來?

“算了,我給趙梅打個電話。”斐媛從指縫裏瞧見他雖然遺憾不舍,但是堅定無疑的模樣,心中不覺一動,拿起手機給趙梅打了個電話:“賬上還有多少流動資金?”又問斐烈當了多少錢,算了算,對趙梅說道:“你再去弄點,湊夠了數,明天中午之前來找我。”

斐烈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斐媛笑眯眯地道:“你當給別人也是當,當給我也是當,為什麼不便宜了我?”他那一身帥氣的裝備,斐媛可是十分眼饞的,既然他捨得當了出去,她正好接手過來。再買一個模具,將盔甲和寶劍掛在客廳里,看着倒是賞心悅目。

“你不必為我花這麼多錢。”斐烈擰眉說道。他如何不知,她是在幫他。只不過,他有他的底線,這事不能依賴她。

斐媛不在意地道:“誰為你花錢了?是我自己喜歡那套裝備。我可告訴你,如果你一年內贖不回來,東西就是我的了。”

斐烈聽了,不禁詫異:“你要那個做什麼?”低眼打量她,她雖然生得高挑,但畢竟矮他許多,那盔甲是為他量身定做,她穿着是不合適的。而且她骨架瘦削,哪怕盔甲改一改,她也是穿不起來的。

“你管我?”斐媛白他一眼,隨即說道:“既然你有本金了,那就好辦了,租場地還有裝修的事情,我可以差人給你辦。只不過,我要三成股份。”

她可是商人,無奸不商,無利不起早,自然不會白白幫他做事。

斐烈聽完,不禁有些驚訝,還有些感動。她倒是相信他,才願意為他費心思。心裏歡喜得緊,看着面前略有些蒼白的面孔,只覺得再沒有比她更美的姑娘了:“好,給你三成股份。”

兩人又談起武館開辦的細節來。一談起生意,斐媛就百般精神,不知不覺就聊到深夜。

“這麼晚了?”斐媛打開手機一看時間,連忙趕他:“你快回去吧。”

斐烈卻道:“你先睡。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腿長在他身上,他不肯走,斐媛一點法子也沒有。兩人現在算是合作夥伴了,並不算陌生人,斐媛也不跟他客氣,將頭往枕頭裏一縮,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斐媛醒來后,睜開眼睛一看,果不其然,斐烈就站在窗子邊。

“你醒了。”幾乎她一動,斐烈就轉過頭來,“我給趙梅打了電話,她一會兒就送飯來。”

斐媛才起床,腦袋還有些不清醒,她搖了搖頭,才將昨晚上應下的事情記起來,仍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別急着走,一會兒趙梅來了,你跟她一起去取我的盔甲和寶劍。有你在,也免得他們拿贗品糊弄。”

斐烈愣了一下:“‘你’的盔甲和寶劍?”

斐媛輕哼一聲,眼角斜他道:“你當給我了,就是我的。”

斐烈聽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也不再說什麼。等趙梅來了,便往當鋪去了。

武館的事情開始張羅起來。斐烈白天忙着武館的事情,到了晚上就來醫院陪床,一直到斐媛傷好出院。

這期間,非緣酒庄的員工都知道了,有一個超級大帥哥在追求他們的老大。許多人趁着探望斐媛的時機,悄悄打量斐烈。打量完之後,人人都在心裏讚歎,這樣的大帥哥,誰也不能說他配不上老大。其中,又以趙梅是斐烈的頭號粉絲,也不知出賣了斐媛多少回,給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

斐烈的攻勢不急不躁,他知道斐媛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就看之前阿俊寸步不離也啃了四年就知道了。便拿出從前行軍佈陣的手段,一點一點攻克這塊硬骨頭。他如今有自信,沒有勁敵,斐媛非他莫屬。

如此一來,斐媛倒也挑不着他的毛病,反而覺得這個人實在貼心得很,除了有的時候太霸道,其他時候簡直可以打滿分了。

斐媛出院后,斐烈就找了理由,住進她的家裏。理由很實在,他說:“你把盔甲和寶劍擺在家裏,太不安全了,容易招來宵小,我住進來保護你。”斐媛不同意,他就說:“我要保護我的裝備。一年後,我還要把它們贖回去。如果在你手裏弄丟了怎麼辦?”斐媛就沒話說了,眼睜睜看着他搬進家裏,成為她的室友。

斐媛其實一點兒也不想找個室友。她私下裏的生活,很不講究,經常披頭散髮也是有的。現在住進來一個男人,還真叫她頭疼。

然而,斐烈住進來沒幾日,斐媛頭疼的事情就變成了另一樣。

“喂,你把上衣穿上。”她指着從浴室出來,僅在腰間系了一條毛巾,露出健壯的上身和有力的兩條大長腿的某人,一臉憤懣地道。

某人一邊擦着頭髮,一邊奇怪道:“我看電視劇里都是這樣演的?誰出來的時候穿衣服?”

斐媛頓時吐一口血,眼睜睜看着他頂着八塊腹肌在眼前晃來晃去,內心眼淚橫流。知不知道女人也是有需求的啊?這麼色誘她是故意的吧?她已經好一陣子沒找男朋友了,倒不是沒有追求者,也有幾個頂得住斐烈的冰冷眼神,死皮賴臉湊過來的,但是有斐烈這樣的極品在前,她看他們怎麼也吃不下嘴。

“我不看還不行?”斐媛憤憤回屋,摔上了門。真過分,把她的眼都養刁了。

回頭跟趙梅吐槽時,引得趙梅連連尖叫:“天啊,老大,快撲上去啊!你的色女本性呢?怎麼萎了?好大一盤菜擺在眼前,你怎麼不敢吃啊?”

斐媛語塞,她就是吃不下去。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面對斐烈,她就是張不開嘴。

趙梅一通大叫,連連捶胸:“沒天理啊,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啊,為什麼沒有一個大帥哥掉到我家呢?”

“好了好了,我問你,武館的事怎麼樣了?”斐媛見她發花痴,連忙打斷她道。

趙梅聽了,眼神頓時有些躲閃:“嗯,差不多了。他們見了烈哥的身手,個個都很驚嘆。張董和胡先生已經說好送小少爺過來了,還答應幫忙宣傳。”

“那就好。”斐媛有心事,沒注意到趙梅的異常,只是點了點頭。

武館的名字叫“斐氏武館”,因為這個名字,開業的時候,很是引起了一陣騷動。察覺到一道道或羨慕或嫉妒或善意或不善的目光,斐媛很是頭大。

“小斐啊,你可真是好運氣,釣來這麼正點的凱子。”一個客戶攬了斐媛的肩膀,擠着眼睛說道,她以為這個名字是為了斐媛而起的。

斐媛搖頭笑道:“他可不是我的凱子,孫姐別亂講。”

“我聽說你們都住一起了?小斐啊,騙人可是不對的。”孫姐擠眉弄眼道。

斐媛一聽,頓時咬牙,好個斐烈,原來早早就給她挖了坑,眼下她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多時,又有幾個關係不錯的老客戶過來,一同打趣她:“哎喲,小斐啊,好事快近呀!”

“是啊,什麼時候辦酒?記得通知我們啊,姐姐給你包一份大禮。”

斐媛的臉都憋得僵了,捏着拳頭道:“八字還沒一撇呢,等有了信兒,一定給大家說。”

開業這天,斐烈露了一手,引來許多讚歎。隨後,隨着生源越來越多,圈子逐漸打開,也算闖出一片小小的名氣。

他白天忙武館的事,晚上什麼應酬都不接,一概推掉,回到家做飯煲湯做家務,等斐媛回來。

斐媛再鐵石心腸的人,被他照顧了半年,也不得不承認,他真是模範好男人。如果嫁給他,真是過不完的好日子。然而她卻漸漸變得疏離,不怎麼回家了。她的房子不止這一套,察覺到自己似乎對斐烈也有那麼點點心思后,她就搬進另一套房子裏住。

直到有一天,斐媛應酬時喝多了,被司機送到斐烈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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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閑田園之第一酒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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