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衛可仲沉吟一會兒,「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屁快放!輪不到你演內心戲,好嗎?」楊尊不耐煩的斥道。
「瓦斯填壓在鋼殼內,這麼高超的技術都辦得成了,重傷但不能致命是其缺點,那麼把鋼彈頭磨得尖一點就可以輕鬆殺人,為什麼射在韓澤露左胸的這一發子彈還是與一般子彈無異的渾圓彈頭?」衛可仲說出心中的疑問。
這也是杜聖夫不想面對、不想深思的一點,那就是,這一切都是韓必德自導自演,為了不讓台灣眾多醫生和法醫找出破綻,他想辦法搜集資料,可以讓女兒重傷,但是不會讓她死,而韓澤露一如十年前的乖巧,配合到底。
但是很不幸的,承辦警官就是從殺手組織出身的楊尊,很快便找到蛛絲馬跡。而杜聖夫也不免被訊問到相關的傷口分析,全世界面對這麼一件台灣總統候選人之女的槍擊案,應該都察覺不出關鍵並不在於誰指使,而在線索就在讓韓澤露重傷卻又不至於致命的彈頭。
面對昔日戀人身陷如此虛假的騙局,杜聖夫難得的傷神。
那年被派到偏遠鄉下當實習老師的她,趕到因衝浪而溺斃的學生身邊,遇上了明知少年已氣絕仍努力的搶救的他,他記得整個夏天韓澤露不斷的哭,為了實習生涯卻碰上了學生的死亡而感到錯愕、傷心,那時的她是如此真誠。
他們因為這個死亡事件,進而認識,甚至相戀。
可是她的父親一手摧毀了他們在小鎮的小天地,她沒有勇氣跟那樣的教育家父親爭取些什麼,他在台灣絲毫沒有退路,去了美國接受無國界醫師團的訓練,隻身一人如此孤單,卻收到了她的喜帖。
七年後,參與世界各地醫療救助,歷經風霜的他回到了恆春,左柏城又在原地把小診所開了起來,一切好像跟七年前沒有什麼不同。
那時,他跟左柏城說:「七年的時間,我看到這世界,每天有很多被可怕疾病折磨的人,好像災難一樣,我想,我應該干一票更大的。」
「Good!」左柏城心領神會,摟了摟他的肩膀,幫他打氣。
實際上,杜聖夫也不想再面對充滿了絕望和背叛的小鎮風光,這裏已經不是他當初心中那純粹的地方了,那些有過的愛戀和希望,彷佛在七年前隨着飛機升空,早就在雲霧裏消失了,沒有什麼七年之後回到這裏的事。
而對那女人的愛戀,也早就蕩然無存,他的心門再也不開放,直到遇上白水荷,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愛情是那種就算知道不可為,也值得人不顧一切去打破的衝動,所以他不再怨怪韓澤露,是他不夠好,不足以讓韓澤露為他衝動,但也僅止於此了。
他的想法是正確的,因為多年後,韓澤露還是一樣的聽話、懦弱。
因為回憶而變得惆悵的杜聖夫,伸手欲拿起桌上的杯子,卻摸了個空,抬頭一看,喝完最後一口茶的衛可仲心滿意足的呼口氣。
「你剛才一直在喝的就是那個?」杜聖夫冷冷的問,那是白水荷的養生茶。
「是啊!」衛可仲見他的臉色不太對,驚愕的問:「難道……」
「是什麼還未實驗完成的毒藥?或化學藥劑?」楊尊追問。
「如果你哪天口吐白沫,掉一大把頭髮,全身發冷,視力退化,記得找我拿解藥,如果解藥已經被我發明的話。不然我們會替徐志光作證,證明不是他下毒害你的。」杜聖夫也不多說,看來人人皆曰他是無色無味的殺手,好處還真多。
「啊?我……我……」衛可仲立刻飛奔到洗手間,想要催吐。
誰教衛可仲要喝掉他的養生茶?他可是也要在兩天之內捐出一千西西血液,需要補一補的人呢!何況那是白水荷精心調配的……杜聖夫心想,怎麼自己不知不覺也成了她食補至上,羅哩羅唆的那一國了?
想起她,一陣和風吹過杜聖夫的心頭,不禁露出笑容,有人陪的感覺很好。
躺在手術台上,刺眼的燈光照得白水荷有些睜不開眼,看到了已準備就緒的杜聖夫俯視着她,因為戴上口罩,只露出那雙讓人放心的眼睛,還是一樣的純凈無波,她當下放鬆不少。
「當我被麻醉之後,什麼都不知道,我的血,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忙着準備器具的助手們、許淡雲、彭見達、范亮揚等人,都不得不緩下動作。
「因為我相信你。你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就有辦法在那樣的選擇範圍內完成你的使命。」白水荷的眼裏充滿了信任。
麻醉師微笑的走過來,「好,謝謝你給院長的權限,那麼我要開始羅,放輕鬆吧!」說著,他把藥劑注射進她的脊骨空隙。
白水荷做個深呼吸,慢慢的閉上眼。
「白水荷,等你出院后,我們去恆春找那個小鎮醫生。」杜聖夫在她的耳邊說道。
「真的嗎?好……」她暈陶陶的。杜聖夫竟然約她耶!
「就下星期二吧。」他又說。
「什麼?」她驚愕的叫道。那天有造勢晚會啊!
但是他太奸詐了,竟然在她被麻醉之後,才說出這樣的話,她啥都來不及說,便茫茫然睡去。
於是移植手術開始,而林雅婷也在另一間手術室為了新的骨髓做準備。
四個多小時后,杜聖夫等人從容的走出手術室,剩下的部分就交給專業醫生去完成。
長廊那端傳來一陣喧嘩,好多記者堵在轉角,西南醫院的金沛輝一行醫生代表,和韓必德等政治人物,正在接受訪問,一看見杜聖夫走了過來,他們興奮的迎上去,拉近彼此的距離。
「謝謝你的慷慨相助。」金沛輝滿臉笑容,伸出手。
杜聖夫面無表情的瞄着他,毫無動靜。
「杜院長,可以請你說明一下,為什麼會在移植前夕做出分享RH陰性血液的決定?」
「捐贈者目前的狀況OK嗎?血量不足會不會有後續危險?」
「你作出這麼一個重大的決定,是因為你也是韓必德的支持者嗎?」
媒體記者們將他們團團圍住,幾十支麥克風不斷的往前伸。
金沛輝慢慢的縮回手,笑容顯得尷尬。
韓必德一語不發的看着他,點了點頭,「謝謝你救了愛女,也謝謝你不計前嫌。」
不計前嫌?
韓必德在鏡頭前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讓敏感的記者們拚命追問那是什麼意思,有的則是問金沛輝,但金沛輝也是一頭霧水,救治韓澤露的這兩天,韓必德已把他當成自己的人馬了,從未聽他說起與杜聖夫有過節。
「既然我們都為了韓小姐這麼努力,那麼讓我們一起支持台灣未來的希望吧!為了感念你的患難相助,韓先生想請你擔任選前之夜的醫界代表,我是你的助手。」金沛輝滿懷着對未來的期待。
范亮揚一行人都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有這種打算,而且是聯合了西南醫院的金氏家族,有一股強大暗流支持的教育家韓必德,若再添了杜聖夫這個世界名醫的背書,總統寶座是勝券在握,也等於韓必德送了更大的回禮給杜聖夫,畢竟若是與總統權貴沾上了邊,那以後在全球的醫界更是呼風喚雨,醫院要什麼都能得到。
這樣的權勢和位置,全台灣誰不想要?杜聖夫擔任總統醫療團體召集人是指日可待了,龐大的資源或能成立聖夫移植研究中心也不一定。
「救韓澤露跟總統是誰,一點關係也沒有。」杜聖夫卻當著媒體記者們的面前這麼說。
「嗄?」金沛輝等人驚愕。
「她的性命跟林雅婷一樣重要。」
「對,你不是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才救她,而是因為你愛過她。」韓必德自以為是的說。
欸?他這番話,引起眾人一陣吃驚。
杜聖夫不動聲色的盯視着韓必德,雖然經過那麼多年,但是他太了解這個老謀深算的男人是怎麼打算的,對於韓必德假裝不經意的透露出這段往事,杜聖夫雖不感驚訝,但也冷笑對方恬不知恥的程度是更上一層樓了。
金沛輝有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好像聰明反被聰明誤,懷疑自己是否只是一顆棋子?
沒興趣被當作犯人追問,杜聖夫進入辦公室后就再也不出來了。
而媒體記者們在聖夫綜合醫院警衛的鐵腕作風下,被驅趕得乾乾淨淨,連躲藏在廁所里的狗仔隊都被揪出來,丟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