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請問金醫生,韓澤露小姐的主治醫生是你嗎?還是院長親自開刀呢?」
「據聞韓澤露小姐的血型是罕見的RH陰性,目前國內各大醫院才消耗掉一批最新的庫存,西南要怎麼救韓小姐呢?」
「目前檢警到西南醫院問筆錄了嗎?」
金沛輝保持着優雅的名醫風範,從容的說:「韓必德先生把掌上明珠交由西南醫院醫治,這是我們的榮幸,也是我們的義務,絕對會全力以赴,謝謝。」
他什麼也沒透露,就這麼進入電梯。
「好官樣啊!」許淡雲坐在電視機前,皺了皺眉頭。
「不然你希望他怎麼說?」白水荷問,雖然他是她的男友這件事沒有人知曉。
難怪昨晚被杜聖夫激吻了的她,傻怔怔的逃出他的辦公室,焦急的約沛輝,想要擁抱他、依賴他,進而證明些什麼、順便穩定紊亂慌張的心情,沛輝卻到現在都沒空回她電話,原來是發生了這麼重大的槍擊事件!她茫然盯着電視,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跨越那危險的界線……杜聖夫給她的引誘太大,她好怕……
不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彭見達把餐盤放在桌上,與她們同桌,持續關心那則重大新聞。
「如果是我們沒有感情又不知人面是啥玩意的杜院長,不可奉告的時候,他一定開車從後門進入醫院,躲開那些煩人的鏡頭。為什麼明明是無可奉告,還硬要從前門進去呢?姓金的分明是在作秀!」
白水荷瞪他一眼,早聽說這人是號稱「白目達」的白目實習醫生。
但他說的也沒錯,明知道會有好多纏人的記者及攝影機等在前頭,而身為發言人的金沛輝明明不能多說什麼,卻還是讓他們擠上來,如果是杜聖夫,就不會這麼做吧?
她回想起不顧醫院聲譽,為了她,拿着玻璃碎片狠狠的給了政客顏色看的杜聖夫、在辦公室里吻她的杜聖夫……那樣一個萬夫莫敵的杜聖夫,表面上乾淨崇高,私底下卻如此激/情!
白水荷想起他的吻,臉龐慢慢的燒紅,她被那樣矛盾而強烈的感情該死的吸引住了,似乎是一種致命的危機,而她一直回味着她不小心拐到腳時,他所做的一切,他所說的話,他的手觸摸她的腳踝的敏感……
天哪,沛輝,你再不出現,我就要……就要……
白水荷不敢繼續往下想。
廣告時間,許淡雲瞄着放在桌上的養生早餐,不由得慰問道:「真是難為你了,必須一、兩天就抽一次血,以備自己用。」
「沒關係,我身體健康,還有很多機會,辛苦一點又算什麼呢?等待骨髓捐贈的患者卻連這種辛苦的機會都沒有。」只要能給患者一點希望,白水荷什麼都好。
「你真是一個體貼善良的女人,當你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許淡雲想像着,然後又說:「你為什麼不當醫生了呢?你對於救治的熱誠,勝過好多專業醫生,而且你的身段很柔軟,不像有些醫生好高傲,總認為我們護士是低級助手,有的還會摔器械。」
「是嗎?」白水荷不知如何接下去。
「保溫瓶里的茶,味道好像不太一樣。」許淡雲好奇不已。
「這是中藥刺五加的茶包,配方經過我的改良,有人蔘粉末、清香的薄荷,還有優等茶葉。刺五加和人蔘都有造血的功能,可以補充滋潤我們血液里的好分子……」白水荷打開自己帶來的保溫瓶,倒了一杯。「你要不要喝喝看?」
「你連這個都會做?我常常手腳冰冷,每次那個來,臉色就跟死人沒兩樣。」
「如果你能接受這種味道的話,我再做給你。」
「真的嗎?」許淡雲聞了下,有點涼又有點醇的茶香,在冬天裏,握着這麼一杯熱茶,感覺似乎挺好的。她首先小小的嘗了一口,味道還可以,喝到愈後面愈是回甘,不禁呼出一口氣,欣喜的說:「好像全身都熱了起來。」
「是嗎?」白水荷被她逗笑了。
突然,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那是心理作用。」
能說出這麼一句掃興又傷感情的話語,一定是杜大院長無疑。
「牛奶?菠菜?橙子?嗯,有較多的維生素B群和C。」杜聖夫拿着報紙,經過她們倆身後,瞄了眼白水荷的餐盒,冷冷的說:「但是吃得再多,還不如一針鐵劑。」
看着那天激吻過她的杜聖夫,竟然能若無其事的繼續以他那專業的知識否決她,白水荷湧上很多複雜的情緒,她因為這一如往常再普通不過的對話,開始懷疑他曾經按摩她的腳、對她說的話,難道只是一時寂寞?或是表面上看起來嚴謹的他,其實在白袍下有着野獸般的狂性?
這些天來,她疑惑、不安,心情起伏不定的想知道他們會變得怎樣,他怎麼還能表現出這樣泰然自若的態度?
白水荷愈想愈難受,但是又氣自己,她有什麼資格對他現在的反應感到不滿?沒給回應的人是她,有歸屬的人也是她……可是,杜聖夫不該誘拐她!
「葯補不如食補來得自然健康。」真受不了,白水荷大聲抗議。
「只要生活作息正常,不嗑藥,不熬夜,正常人的身體會壞到哪裏去?」
「所以要補啊!」
「所以你猛補充這些食物,卻工作到晚上十點才下班,過了十二點才睡覺,你覺得會有用嗎?微量的維生素一下子就流失了。」
又被醫生的專業冷知識打槍了,好像她做再多的努力,都不如他的一句分析。
「你這樣對待努力造血好救你的血癌病童的女人,好差勁!」她難掩不平。
「救人本是人人的惻隱之心,做為一個醫生,又何必刻意討好?」他想也不想就說。
真是被他氣死了,雖然他說得沒錯,白水荷本來就不是為了能得到什麼好處而來,但是基於人情義理,醫生是否也要建立醫病之間的良好關係呢?
「其實……杜院長這樣是在關心你。」火藥味好濃,許淡雲連忙出聲打圓場。
「這叫關心嗎?」她怒氣沖沖的說。被他吻過之後,她對他所有的表情和言語都好敏感。
許淡雲也察覺到,每次只要遇上杜聖夫,白水荷總是特別激動,很多人早就對杜院長的冷言冷語免疫,或根本阿Q式的逆來順受,只有白水荷會真的思考,並提出抗議,如果每次都是這樣的話,恐怕早晚會氣出病來。
杜聖夫在桌上放了一隻盒子,「拿去。」然後便離開。
欸?白水荷傻住了。那是東區知名百貨公司後面的同心圓車輪餅,五個芝麻、五個紅豆?剛才不是像之前每一個掃興的時刻一樣,冷傲的駁斥她的食補論,還很沒情調的直言吃再多相關食物還不如打一針鐵劑嗎?他居然幫她帶來芝麻和紅豆的車輪餅?
「院長……剛才那是院長嗎?」許淡雲不敢置信,一定是她眼花了。
白水荷更加不知所措,感到呼吸困難,疑惑着,也心亂着。她不該一直被他影響,一下上天堂,一下下地獄,她平常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啊!
范亮揚敲了下門,憂心忡忡的走進院長辦公室。
「剛才西南醫院的金沛輝醫生親自打電話到血液科,問起最近我們醫院不是有一位RH陰性血型的善心人士骨髓符合從他們西南轉來的林雅婷小妹妹。我想,韓必德那邊也一定聽說了。」
「該不會是要我們轉讓吧?那可不行!」一位臨床助理怒斥。
宋護理長更是為了扞衛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血液,毫不客氣的罵道:「西南為了降低死亡率,使自己醫院升級,便以『沒有聖夫綜合醫院治不了的病人』為由,假裝為了危急的病患好,可以寬宏大量的把他們讓出。雅婷小妹妹也是他們轉過來的,現在可能是為了急救總統候選人的女兒,他們竟然厚臉皮的打電話來向我們要好不容易得到的RH陰性血液!」
為人誠懇內向的范亮揚沉吟一會兒,「院長,你認為應該怎麼處置?」
「你比較認識金沛輝,你說呢?」杜聖夫瞥他一眼,把問題丟還給他。
「范學長認識他嗎?」彭見達訝異的問。
「那個人……曾經和我一樣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博士,我跟他一起實習過兩年,不管病人的病情好壞或簡單與否,他都照單全收。一開始大家以為他有着難得的仁人之心,沒想到有一次他在論文發表的前一天,終於忍不住跟我炫耀,他說多虧世界上有那麼多不健康的人,這是大家給他練刀的成果……」范亮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