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夢枝之心
“公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夢枝突然道,木然的臉上,似乎又有了表情。
軒源身體一顫,看着眼前這個女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修鍊過那種禁忌法術的關係,他感覺,對方越來越像人了。
“但說無妨。”
夢枝撫摸着肖文已然冰冷的臉,彷彿夢吟似的說著:“肖郎,是我這輩子所見過最好的人了,他的笑容,他的容顏,他的聲音,他的一切,都已經深深鐫刻在了我內心深處,永生永世,都無法忘掉,近幾個月來,我一直在努力,延續他的生命,為此,我不惜修鍊禁術,犯下了滔天大罪,縱然萬死,也難辭其咎,只怕將來死後,也會下地獄吧。”
夢枝悠悠說著,與其是對軒源講述,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我原本是一個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女鬼,對凡塵諸事,都沒有任何眷戀,在塵世中流浪,在天地間漂流,自由自在,想想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的幸福,沒有記憶,沒有煩惱,沒有牽挂。”
軒源怔住,抬頭仰望,靜默不言。夢枝一席話,對他產生了深深的觸動。
曾經的他,也如曾經的夢枝一般,有金色一樣的童年,有疼他愛他的父母,那時候的他,無憂無慮,頑皮搗蛋,貪玩任性,每每這時,娘親總會無奈搖頭,而父親總會板著臉,對他一番訓斥,甚至賞他一頓“藤條炒肉”,正如夢枝所說,想想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的幸福。
而今,曾經美好的夢境,已經被無情摧毀,被那個可怕的惡魔,以最殘忍的方式,給強行撕破了,只剩下了一個滿懷仇恨的人,和一顆殘破的心。
命運,總那般的殘酷無情。
於是乎,他在心頭髮誓,一定要報仇雪恨,一定要讓血觀音為其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仇恨的種子,已經開始萌芽,深深地在他心中紮下了根,究竟會結出怎樣的果。
一股濃濃的憂傷,流淌在這間平凡小屋之中,燭火噼啪燃燒,映着兩人臉龐,蒼白而憂傷,孤獨而凄涼。
“我的世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自己為何而活,我就在塵世中,孤獨的飄蕩,孤魂野鬼,沒有記憶,沒有悸動,沒有懷念,茫然一片,一無所知。”
“直到我遇見了他,我的人生,才開始變得有意義,我的生活,開始變得色彩斑斕,春的風,夏的雨,秋的葉,冬的雪,是我們共同擁有的回憶,從此之後,我的內心,不再孤獨,我的靈魂,不再蒼白,我停下了漂浮的腳步,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夢想的港灣。”
窗外,陰沉沉的,晚風輕輕的吹,穿窗而過,燈火搖曳,疏影橫斜里,滋生出無限的寂寞,往事如潮水一般洶湧而至,裹挾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無望而迷茫,決絕而凄涼。
“公子,請你為我護法,我要完成肖郎最後的遺願。”
軒源身體一震,低頭看着她,這個絕望而憂傷的女鬼,不知為何,心中竟是湧出一種不祥預感,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你想幹什麼?”
夢枝怔怔道:“我最大的心愿,便是變成人,嫁給肖郎,做他最美麗的新娘子。”
“你說什麼,你想變成人,你瘋了不成?”軒源大驚失色。
“瘋?”玩味咀嚼着這個字眼,夢枝突兀的哈哈大笑:“哈哈,自從肖郎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瘋了,肖郎一走,我的人生,便再沒有了意義,從此淪入了黑暗的世界,我的內心,重又變得孤獨,我的靈魂,重又變得蒼白,心都死了,我還怕什麼。”
“心都死了,我還怕什麼!”
軒源身體大震,駭然的看着她,這個痴情而絕望的女鬼,顫聲道:“人是人,鬼是鬼,二者是截然不同的生命體,若強行逆轉,必定走火入魔,死於非命,更何況,你以那麼殘忍的方式,施展出邪惡的禁忌法術,勢必招致天譴,天雷之劫,萬物成灰,你是不會成功的。”
“所以才請公子相助我一臂之力,讓我能順利度過天劫,成功化人。”
想也不想,軒源直接拒絕:“不行,難道你忘了,肖文臨終遺言了嗎,他希望你好好活着,莫行傻事,難道,你想辜負他一片心意?”
夢枝漠然,只微微低頭,看着懷中的肖文,呢語道:“他都走了,我孤孤單單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突然,夢枝咬咬牙,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再度跪倒在軒源面前。
“公子,夢枝請你幫幫我。”
軒源更是大驚,慌張道:“你幹什麼,快點起來。”
夢枝昂着頭,咬着唇,朦朧的雙眼,淚汪汪的望着軒源,充滿渴求。
“公子,請你幫我,否則,夢枝便長跪不起。”
軒源驚住,看着這個跪地哀求的女鬼,深心處有點點觸動,為她那至死不渝的心而感嘆。
情之一字,凄美哀婉,自古以來,有多少人,用他們那不渝的情懷,用他們的鮮血與生命,來演繹出一個個讓人潸然淚下的故事,譜寫出一曲曲動人心腸的感人悲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軒源仰天,嘆惋道:“肖文,你可以安息了。”
夢枝大喜,感激道:“多謝公子,公子大恩,夢枝永世難忘,今生無以為報,唯有來世,結草相還。”
軒源嘆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天雷之力,可不是鬧着玩的,以你現在實力,根本扛不下來,就算有我在一旁協助,幾率也不大。”
夢枝瞭然,正因如此,她才希望得到軒源的幫助,軒源有神劍護體,本身為正道弟子,一身正氣,是故天雷之力,對他不會造成太大傷害,如有他在一旁協助,她度過天劫的概率,也相對大些。
“公子只需儘力即可,縱然結果不如意,那也無怪,大不了就是死在天雷之下,灰飛煙滅,那樣正合我意。”
肖文已經走了,她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價值了。
“什麼時候開始?”
“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