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比任何人都擔心你
回答她的是腳步聲。
說白了,一切都是利益。
雲初夏以為事情到此就是一個段落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
綁架她的那個男人精神有問題,後來警方聯繫其家人,才得知。那個男人叫容華,是盛騰“掌門人”杜文雅的孫子。因容華精神失常而走失,容家也一直在找尋他。
杜文雅登門拜訪帝家時。馬小慶正在跟她老公鬧。因為雲初夏被綁架的時候,她一點兒都不知道,等事情解決了,帝國才簡單地告訴了她。
“她怎麼就被一個瘋子綁架了?怎麼就沒人撕票,還讓她好好回來!”馬小慶真是氣得想用牙撕衣服。
帝國一聽她這般說,立刻喝道:“你這是說得什麼話!”
最毒不過婦人心,自古以來婆媳多撕逼,帝國對他老婆所做的事情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馬小慶囁嚅了,聲音也低下來:“我就是說說啊!我就是看不慣她!老公,她把我們兒子都搶走了,現在兒子一心向著她,一個月都不回來幾次,老公。你怎麼就能忍受得了?你想想辦法,讓兒子甩了她。老公,我們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你想想,要是以後我們有了孫子孫女,這孫子孫女像那個女人一樣恨我們怎麼辦?老公……”
馬小慶換了攻勢,改為撒嬌,一開始帝國還不為所動:“我早就跟你說過。兒子的事情他自己會處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你越是讓他怎麼做,他越是跟你唱反調。”但聽到馬小慶說到孫子時,帝國也陷入了沉思。
馬小慶剛要繼續“煽風點火”,就有人來報:“先生,盛騰集團的董事長杜老夫人來了,人現在就在外面。”
帝國和馬小慶皆是一愣:“杜文雅?她怎麼來了?”
帝國連忙站起:“什麼怎麼來了?人都來了,還不快跟我去迎接?家裏快收拾收拾。”
在A市,盛騰之名很多人都知道,但在A市的商業圈,杜文雅這個名字卻比盛騰更廣為人知。提起杜文雅,六個字形容絲毫不為過“巾幗不讓鬚眉”。其一手打造的盛騰,從遊戲、網站、社交軟件到化妝品連鎖店、快餐連鎖店幾乎都有所涉及,可謂是商業界的“大佬”。但是老天很公平,不可能讓一個人得到太多。
杜文雅在收穫名與利的時候。她深愛的丈夫與兒子皆因心臟病去世,兒媳更是在兒子死後,因為無法承受這悲傷,跳樓身亡,獨留下一個五歲的孫子容華。
此前,杜文雅已經和帝國通過電話,希望帝國可以賣給她一個人情,帝國自然是樂意,不過杜文雅還是親自登門拜訪了。系估樂技。
將杜文雅迎進屋來,帝國殷勤道:“您老人家怎麼還親自來了?我本來想下午親自去警局銷案,然後再告訴您。”
“是啊,以我們帝氏和盛騰的關係,您根本不用親自還跑一趟的。您快請坐。”馬小慶也對這個商業女強人抱有崇敬之意,扶着杜文雅坐下。
杜文雅雖然年紀不小了,但皮膚卻保養得很好,讓人根本看不出她已經上了年紀。她舉止端莊文雅,自帶一股賞心悅目的氣質,她看上去和藹可親,不像個女強人,更像個藝術家。
杜文雅握住馬小慶的手,笑容和熙:“是我孫子惹事在先,我本來就應該過來道歉的。你家兒媳她還好嗎?”
“她很好,就是受到一點兒驚嚇。不過那麼大的人了,這點兒驚嚇也沒什麼。”馬小慶笑着說。
杜文雅點點頭,而後又問:“那我現在能見見她嗎?”
馬小慶一愣,習慣地去看丈夫的臉色,杜文雅看了看他們:“不方便嗎?”
“我們與兒子、兒媳是分開住的,您要是想見她,我讓司機去接她。”帝國說道。
“那就麻煩你們了,我確實想見見她。”杜文雅道。
當司機來到帝家,說帝國想要見她時,雲初夏正在插花,一束束花經她打理,就變得像藝術品一般,她長久沒說話,司機都等着急了:“少夫人,先生和太太正等着您呢。”
他們又想搞什麼么蛾子?難不成是真要她和帝君凰離婚了?如此一想,咔嚓一聲,一朵本不該剪掉的花朵便被她剪掉了。她垂眸望着飄落在檯子上的殘花,片刻道:“你回去回話,我一會兒就過去。”
“是。”
雲初夏坐在車裏望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桑經又透過反光鏡看了她一眼,她神色平靜如常。
不知道老爺和老夫人把她叫去又為何事?他是不是應該違背老爺的命令,給少爺打電話呢?
如果不是要賣給杜文雅一個人情,大概馬小慶直接就和雲初夏撕逼起來。
馬小慶在外等着雲初夏,一見車進來了,一張臉拉得比飛機線還長。這個該死的女人,怎麼就沒人真的綁架她,然後撕票呢?
馬小慶也只能如此怨毒地想,還不敢拿人命當玩笑。但當怨恨積深,一旦某種危險的想法破土而出,便往往如惡鬼纏身,無法控制的人便極有可能走極端所有人都知道衝動是魔鬼,可魔鬼從來不會被輕易制服。
當雲初夏走到馬小慶面前時,她恭恭敬敬喊了一聲馬小慶:“媽。”
那一句“媽”,讓馬小慶想向前咬死她。馬小慶臉色都變成了豬肝色,她竭力控制着脾氣對雲初夏道:“今天盛騰的董事長杜老婦人來拜訪,她的孫子就是那天綁架你的人,該怎麼說,你心裏有譜。”
原來那天綁架她的瘋男人還是有背景的,馬小慶的意思是
“媽,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心裏有譜。”雲初夏微微一笑,這次讓馬小慶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雲初夏與馬小慶一前一後地進來,當正和帝國聊天的杜文雅看到雲初夏的時候,她的話語忽而就中斷了,微驚詫地看着走進來的雲初夏。
“這就是我兒媳,夏夏。”帝國看出杜文雅的走神,又看了看雲初夏,“夏夏,這是盛騰董事長,快喊杜姨。”
只是片刻,杜文雅就收起了神情,換上了一張笑臉,走到雲初夏面前,親昵地拉起她的手,慈祥地打量着她:“快別叫我阿姨了,我比你爸媽他們年級還要大得多呢,喊我奶奶好了。”
見多了撒潑打滾,跟市井潑婦沒什麼兩樣的“有身份的人”,那麼見到杜文雅,就會有一種“如沐春風”,譬如雲初夏現在的感覺。這個老人只這麼站着,都能讓人感到溫暖。
“奶奶好。”雲初夏叫道。
杜文雅拍着她的手:“多好的孩子啊,是我孫子讓你受驚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杜文雅鬆開手,對她鞠了一躬,別說雲初夏,就連馬小慶都趕緊去扶,誰惹得起這尊“大佛”?馬小慶在一旁連忙說:“老夫人,您可千萬別這麼折煞我們。夏夏她一點兒事都沒有,一會兒就讓她跟她爸去銷案。”
果然,是這樣,她就知道,她這“公公婆婆”,沒有好事不會來找她。
杜文雅又拉着她,滿是心酸地道:“我孫子……容華,他,這裏不好……”她指了指腦袋,“他不是無心的,你能不能原諒他?”
一句“這裏不好”,便讓人聽得心口發脹。
“因為這個,他沒少闖禍,可他從來沒有惡意……他劫持你,是想和你做朋友,並不是真的想傷害你……我帶他來向你道歉,閨女,你就原諒他吧。”杜文雅說到後面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雲初夏想起自己被劫持的時候,那個瘋男人除了捆綁她,並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
家中有個這樣的病人,想必親人也都會跟着操碎了心。
所以,雲初夏並不是為了帝家,只是為了眼前這個可憐的老人,她心中升起了同情,情不自禁地將杜文雅輕輕抱住:“奶奶,你放心,我沒事,我點也不怪他。”
杜文雅拍着她的後背,感激地道:“孩子,你是好孩子,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原諒我的孫子。”
當杜文雅離開帝宅的時候,她又看了看帝宅,嘆了一口氣。
容家老司機老劉道:“杜姐,我剛才看到帝家少夫人了,她跟……那個人太像了。”
是啊,真太像了,難怪容華……
帝君凰回來已經是兩周后,因為帝國發話,所以沒有人告訴他雲初夏被綁架的事情,而雲初夏自己更不會說。直到合約順利談成,桑經才告訴了他這件事情,他便將後續諸事拋給他人,定了當日的機票就回來了。
桑經去機場接機,帝君凰戴着墨鏡,邁着大步就走了出來。桑經行禮道:“少爺。”隨即接過他的行李。
帝君凰摘下墨鏡,臉色不大好,一張臉卻是很恐怖,他壓抑着怒氣質問:“為什麼不早一點兒告訴我?”
桑經心中依然充滿愧疚:“少爺,對不起,是我的失職。”
“臨走前,我不是交代過,讓你一天24小時都跟着她,為什麼還讓她出事了!”帝君凰怒氣陡然一升,聲調調高,過往的人都看着他們,帝君凰攥緊墨鏡,“桑經,你這次真是讓我失望了。”
帝君凰疾步朝外走去,桑經心情也更加抑鬱,他快步跟上了帝君凰。
“她現在怎麼樣了?”
“少夫人她……和從前一樣。”桑經沒有說“她還好”,是因為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是因為,她現在遇到什麼事情,她都太平靜。
“和從前一樣?!”帝君凰又想咆哮了。
好吧,這也是個“標準答案”,他老婆的承受能力,絕對是扛扛的。
“綁架夏夏的人到底是誰?”
“他叫容華。”
兩人一邊往外走,桑經一邊回答着帝君凰的問題。
“容華?”帝君凰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他是盛騰集團董事長杜文雅的孫子。”
帝君凰停下腳步看向桑經,桑經又接著說:“但他精神不正常,容家人說,他是想和少夫人做好朋友,才……”
尼瑪!做好朋友就綁架他老婆?!哄小孩兒呢?!他們這是綁架!想用精神有問題逃脫法律懲處?做夢!
但接下來桑經的話,讓他差點兒被怒氣噎死:“……盛騰董事長杜文雅曾經來見過老爺和太太,她請求老爺帶着少夫人去銷案,少夫人……她答應了,案子現在已經……”
銷了……
馬後炮,一切都是馬後炮!他老婆被綁架,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綁架犯居然還被原諒,他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當他不存在嗎?!
帝君凰整個人都不好了,準確來說,讓他周圍一米之內的人都感到了陣陣寒意。帝君凰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專放馬後炮”的人也低下了頭。
關於雲初夏的事情,他的確太失職了。
外面本來晴朗的天空,漸漸被烏雲遮蓋,狂風驟起,電閃雷鳴。
帝君凰到家的時候,大雨如注,瓢潑一般的雨水沖刷着天地萬物,雨順着玻璃嘩啦啦往下流。他推門下車,桑經自動給他撐傘,他奪過傘,朝院內大步走去,獨留桑經一人被雨水沖刷着。
彼時,雲初夏正蜷縮在沙發里看着一部電影《肖申克的救贖》,一部很老的片子,卻有着永恆的時代價值。
Ittakesastrongmantosavehimselfagreatmantosaveanother堅強的人只能救贖自己,偉大的人才能拯救他人。她很喜歡這句話。只是,她無法救贖自己,也無法救贖別人。
屋外,電閃雷鳴,暴雨沖刷着玻璃,打得玻璃啪啪作響。她穿上拖鞋,走到窗邊,看着滿天的雨幕。
春風夏雨,秋霜冬雪,四季輪迴,永無止境,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生命於宇宙來說更是如同一粒粟,最終會消亡在時間的長河中。
有時,她還恍然自己的人生是一場夢,前世一場夢,今世一場夢,哪天夢醒了,她就可以離開讓她痛苦的世界。
微微轉頭,她便看見院子中有個人舉着傘在疾奔,腳步匆匆,風雨似是想要掀起他的雨傘,雨傘晃了晃,又被那人穩穩拿在手裏。
待至他走到門前,門咔的一聲打開,藍色的雨傘被收起,他半身濕漉漉地站在門口望着她。
兩人的視線相交,雲初夏微怔地望着他,其實從上次他離開前兩個人“吵架”之後,兩人就沒聯繫過,但云初夏知道,她的近況,他會從桑經那裏全知道。
帝君凰將傘扔在一邊,走到了她面前,明明只有兩周未見,卻似兩世未見,滿心的思念終於如泡沫一般鋪天蓋地地湧出來他想她,很想她。
他將她拉入懷中,雙手緊緊抱着她,聲音帶着一絲不可察覺的顫抖:“為什麼,你一通電話也不打給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被綁架了?”
他身上濕噠噠的,弄得她身上都涼涼的,她想推開他,只被他抱得更緊,她索性放開手:“是你爸不讓我說,也不準任何人告訴你,所以,你也別怪桑經。”
“所以,你也別怪桑經。”她最擔心的不是他會不會擔心,而是他會不會怪桑經?
帝君凰心中醋意斗升:“我就是要怪他呢?”
“隨你的便,他是你的人。”雲初夏平靜道,一道閃電劈進來,將兩人面容照得驟亮。
“你難道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擔心你!”他握緊手,閃電落進他的眼裏,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異常滲人。
他對她的好,她從來不願意懂,也不願意去接受,那麼,他就讓她懂,讓她接受。
兩人之間只有電閃雷鳴在流動,帝君凰看着外面黑白顛倒的世界,樹被颳得也折了腰,他緩了緩要暴怒的情緒,又走進她一步,聲音溫柔道:“你還在怪我臨走前讓桑經跟蹤你?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我的用意嗎?”
她錯愕地看向他。
呵……她果然不知道,或者說,他在她心中一直就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渣。
“我知道你奇怪,那天我在啤酒廣場怪異的行為,是因為我感覺有人在監視你,我怕你像上次一樣出現危險,我才讓桑經一天24小時跟着你。”他聲音沉穩地說,“我是怕你害怕,所以才沒告訴你。”他抹了一把臉,“我起初以為或許只是錯覺,在美國的時候,我也告訴自己那是錯覺,直到桑經告訴我你出事了,我才知道那不是我的錯覺。”
“這樣,你還要生氣?”他撫上她的臉龐,在一聲炸雷再次響起的時候,再次擁她入懷,轟隆隆的雷聲滑過耳際,似要震破耳膜,帝君凰捂住她的耳朵,在雷聲響起的時候,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她卻完全沒有聽到。
只是他的笑容卻隨着那道閃電刻進她的心裏,以至於後來每每想起的都是那一抹淺笑,而那時,她與他再也回不到當初。
帝君凰抱起她,她掙扎道:“幹嗎啊?”
“我不在,你在這樣的鬼天氣里還能這麼淡定地看電影,看來你心情不錯,我們好久沒聊天了吧,上樓聊聊天。”帝君凰抱着她朝樓上走去。
她當然知道他要幹什麼,還不就是想要欺負她?她抓住樓梯扶手:“你放我下來,你身上的水都把我衣服弄濕了……”
“正好,一起去洗洗……”
鬼才要跟他一起洗!
帝君凰身上確實濕噠噠的,他放下她,吻了她的唇一下:“等我,我一會兒就洗好。”
他是為了保護她,才讓桑經跟着她,不知為何,聽到帝君凰這般說,她陰雨連綿的心情,忽然沒那麼沉重了。
她看了看時間,又瞅了瞅外面。桑經下午就不見了蹤影,應該就是去接帝君凰了。既然帝君凰回來了,怎麼還不見桑經回來?
等帝君凰洗完澡出來,看到雲初夏還在樓下,他從身後摟住她的腰:“老婆,我們上去聊聊天……”
“桑經……”雲初夏轉頭看他,就見他神色一陰,目光射向外面。
外面依舊像是世界末日一般,雲初夏心中一驚,桑經還在外面?!
“我被綁架不是他的錯,桑經已經做了他該做的,他對你的命令,從來都會貫徹如一。”雲初夏想到桑經正在外面接受風吹雨打,禁不住為他辯解起來,她拽拽他的衣服,“你不要怪他了!是我那天不讓他跟着我的,他也沒辦法……”
雲初夏都這些話若是放在剛才就是火上澆油,但現在,帝君凰心中雖還是吃味,但她好不容易對他這樣“撒嬌”,他怎麼可能不順她的意?
況且……他從來沒把桑經當保鏢看,他完全信任他……可是,桑經居然在雲初夏的事情上欺瞞他!如果雲初夏出了什麼事,他是不是依然遵從父親的要求,不告訴自己?!
桑經對他忠心的動搖,讓他憤怒與失望,如今只是小懲戒,讓他明白他到底是誰的人,該對誰忠心!
帝君凰撐着傘出來,雲初夏也撐着傘跟在他後面。
雨水像是瀑布一樣砸在傘面上,形成一道水簾,閃電猶如巨龍劈開天空,炫目而耀眼。路燈在暴雨中也變得模糊不清,雲初夏模模糊糊才看到不遠處跪着一個人。
他就那麼跪在雨里,雨水不斷地砸在他身上,他卻雕像一般一動不動,黑色的頭髮遮蓋了他的容顏,若是陌生人看到,大約會喊:“鬼啊啊啊!”
“桑經!”雲初夏驚得喊了一聲,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帝君凰扶住她,她卻怒視於他,頃刻甩開他,跑到桑經跟前,一邊撐着傘,一邊想要拉起他:“桑經,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你沒做錯什麼,你根本不需要跪!”
桑經卻一動不動,他抬眸隔着厚厚的雨水,看向這個小時候他就發誓要保護的人。。
帝君凰走到他面前,握着傘,臉色冰冷:“桑經,你知道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