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8 章
從初春干到盛夏,三次實驗三次失敗,別人什麼感覺耿二生不知道,可耿二生卻上火了,滿嘴的燎泡呼呼的往外冒,吃不下睡不着大把大把的掉頭髮。
可犯了倔脾氣的耿二生卻比耿天還要執着,好像陀螺似的在院子裏轉圈,可在想拉着耿天繼續實驗卻已經不行。
老話常說三春不及一秋忙,一秋不如一夏苦,進入剩下,稻田、藏紅花地、甚至於果林,那雜草好像打了膨大劑似的一個勁瘋長。
別說做香雲紗,就差連睡覺時間都擠出來的耿天根本抽不出時間,而隨着氣溫的升高,幾千隻山羊綿羊的羊毛還要修建。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堆積下來的耿二生被顧老三拉到了羊舍,一把大剪子往耿二生手裏一塞,二話不說的抓住了絲瓜瓢。
難得乖巧的絲瓜瓢站在耿二生身邊,任由耿二生拿着鋒利的大剪子咔嚓咔嚓的下手。
顧老三、耿二生、李軍,三人,從早忙到晚,一袋袋的羊毛齊刷刷的擺在羊舍邊上,幾袋一捆的大荔、王美鳳帶着所有幹活的老娘們一趟趟的往回運。
手裏壓着訂單的女人們知道只有以最快的速度織出布才能上手,機器已經安裝調試擺在了村委會臨時搭建的草棚子內。
能不能趕在年底趕出第一批訂單就看這次的羊毛能不能織成預想中的羊毛布。
分工極其明確的大荔、王美鳳帶着身強力壯的老娘們進山挑羊毛,而冬至嬸子則帶着像劉小四這樣或是懷孕或是體弱或是上歲數的女人進行清洗。
趕場子似的忙碌中,上萬斤的羊毛清洗晾曬后被送到機器前,特意從山上下來的耿天在眾人興奮的注視下第一次親手轉動了機器。
巨大的轟鳴下,嗡的一下,伴隨着着脆響,機器僅僅轉動了一下停轉了,好像一口氣堵在了胸口。
冬至嬸子一口吐沫噴在了地上,“這又跳閘了。”
緊縮眉心的耿天趕緊從機器上跳下來,“天兒,姐去,你離遠點,把閘拉了,別電到你。”
看到停電第一時間衝進村委會拿着工具袋的劉大梅邊喊邊跑,一路蹭蹭蹭的奔着村口的老電閘跑去,手腳麻利的換下爆了的電阻絲后,劉大梅重新跑回村委會。
“好了,推閘。”
哎的一聲,推上電閘的大荔示意耿天可以開始,重新運轉的機器再次惹來眾人火辣辣的目光,眼瞅着清洗乾淨並進行第一次疏毛后的羊毛變成布,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可那種興奮還是讓所有人屏住呼吸。
一米、兩米、三米...將將到十米時,嗡的一聲,機器再次停轉,這一次,甚至連羊毛都卡在了機器里。
“王八犢子的玩意,咋又壞了。”
脾氣最為火爆的大荔狠狠的甩了下胳膊,不等劉大梅動身,扯過工具包跑向村口,打開老電閘一看,還是電阻絲爆了。
這一次跟着來到村口的耿天算是知道了,村口的老電閘不行了,想到越來越多的機器和極度需要電的幾台機器,揉了揉眉心的耿天算是明白了,不換高壓電算是不行了。
可這東西怎麼換耿天還真不知道,打電話叫回耿順,一問耿天倒抽一口冷氣,合著早在四年前,耿天剛剛投資的時候,耿順就已經針對雙鴨屯老舊線路進行過申請改造,可無論耿順怎麼問,一句話,等着。
三年下來,縣裏供電部門只來過一次,就那一次走的時候耿順還給抓了點家裏養的老笨雞,緊縮眉心的耿天看看眼巴巴的等着幹活的老娘們,拉着耿順從耿順和趙**家開着電驢子直奔縣裏。
根本就沒有去找供電的耿天先去找了上班的顧偉,突然出現的耿天讓顧偉又驚又喜,在一起也有快兩年了,可這還是耿天第一次來到顧偉的單位。
憋不住笑的趕緊起身,在同事隱晦的打量中拉着耿天走進了辦公室。
“老顧,這是....你家哪位?”
從一開始就沒有隱瞞過的顧偉在整個系統都是有名,之所以有名一是顧偉的檔案里那幾個過於耀眼的軍功卻蹲守在檔案室,二是全單位就沒有不知道顧偉有個男媳婦的。
聽到詢問的顧偉笑着看向抱着檔案要走沒走的刑偵二隊隊長裴新宇,大大方方摟着耿天的顧偉笑呵呵的點點頭,“是,這是我家耿天。”
說完停頓了一下的顧偉低頭看向頂着大紅臉卻強裝鎮定的耿天,“天兒,這是二隊隊長裴新宇。”
頂着發燒的漲紅,有些拘謹的耿天笑了一下,“你好。”
挑了下眉梢,滿是戲謔的目光在倆人身上轉了一圈,伸出拳頭砸了一下顧偉的裴新宇翹了下大拇指,“老顧,你真牛,行了,你們兩口子先說,我那邊忙着,等忙完,忙完哥幾個聚聚。”
說完跟耿天打聲招呼的裴新宇帶着隱隱的興奮一路小跑着回到一樓。
“哎哎,大消息大消息,老顧媳婦來了....。”
不提樓下的大八卦,笑呵呵的摸着耿天火燒的臉頰,輕笑出聲的顧偉招呼着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耿順,“怎麼過來了?出什麼事了?”
好心情的詢問,失笑的耿順掃了一眼還沒緩過勁的耿天,“老顧,你的帶俺們去找胡縣長,屯子裏的電不夠用了,咱這還等着給分區趕製常服哪,可機器打開,只轉了不到十分鐘就趴窩了。”
詫異的看着有些詫異的耿順,“咱屯沒換高壓電?”
不解的看向顧偉,搖搖頭的耿順又看了看耿天,“沒有啊。”
緊縮眉心的顧偉越想越不對勁,沒有過多解釋而是拉着耿天招呼着滿頭霧水的耿順鎖門離開,下樓的時候,樓道里忽然多出的身影讓顧偉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邊走邊給耿天介紹了一下,僅僅兩層樓,三個人走了近十分鐘才走出辦公大樓,抹了把額頭滲出的汗珠子,耿天吧嗒吧嗒嘴,“七哥,你們單位的人真熱情。”
“是啊,老七,沒看出你人緣還挺好的。”
附和的耿順把本就憋不住想笑的顧偉逗的哈哈哈大笑,邊笑邊帶着倆人繞過主樓,順着小道來到右側的縣委辦公大樓。
找到胡岳陽,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前面市裡確實下撥款項給村裡裝高壓電,可這個裝也要先從鎮上開始,其次才是各村,主要是因為f縣被劃成了山區,好多地方的高壓線電杆必須從山裏走。今年年初才把電線杆子架上。
胡岳陽詳細的解釋耿天、耿順同時愣住了,“啥時候上電線杆子了?”
異口同聲的詢問,失笑的胡岳陽搖搖頭,“沒從雙鴨屯裏面走,你們的情況已經報到了市裡,市領導說了,哪怕多花點,也不能破壞雙鴨屯的自然生態。”
坐在耿天身邊,看着笑眯眯的胡岳陽,暗暗撇了下嘴的顧偉估摸着什麼怕破壞,不如說是因為耿天大手筆的投入了千萬在鎮裏建廠。
當然,這些話在這個場合,顧偉是不能說,不過,並不妨礙顧偉去想,經過胡岳陽仔細的解釋,耿順、耿天同時皺起了眉頭。
耿順還好說,山裡用電的不多,可耿天不一樣,大批量的訂單等着趕工哪,想了又想的耿天看向顧偉,眼底的詢問顧偉只是揉了下耿天的頭頂,微微點點頭。
鬆口氣的耿天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胡岳陽,“胡哥,您能不能給通通氣,先把雙鴨屯的裝上,俺們雙鴨屯接了分區的常服訂單。”
略微不好意思的慢聲細語卻好懸沒把胡岳陽震個跟頭,騰的睜大雙眼看向耿天,乾乾的笑了一下,被胡岳陽都要瞪出的眼珠子嚇的縮了縮脖子的耿天肯定的點點頭。
肯定的回答,呼的一下站起身的胡岳陽興奮的直搓手,都是一個系統出來的,胡岳陽怎麼會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而且胡岳陽了解顧偉,那就是頭狼,進嘴的肉就別想吐出來。
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人精似的胡岳陽怎麼會看不出其中的利害關係,轉了兩圈,狠狠的砸了下手掌的胡岳陽示意三人等着后,拿着電話走出了辦公室。
這一走就是半個小時,沒有人知道胡岳陽是怎麼跟上級和供電溝通的,只是半個小時后,胡岳陽回到辦公室時,已經是滿臉笑容。
“順子,放心吧,最晚後天,供電上人,先給雙鴨屯裝。”
咚的一下,耿天、耿順同時露出了笑容,而顧偉則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胡岳陽,靠後的身體,在耿順和耿天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動了動雙唇,“老狐狸。”
清晰讀懂的三個字讓胡岳陽隱晦的瞪了下眼睛,“死賴皮。”
要說這事是故意隱瞞還真談不上,不過雙鴨屯的人也沒有過多的宣揚,畢竟這屬於政府訂單,一旦出點什麼事,對誰都不好,不過理解歸理解,胡岳陽還是悄悄的瞪了眼睛。
不提暗地裏打機鋒的胡岳陽、顧偉,總算放下心的耿天、耿順辦完事又開着電驢子突突突的離開了,而送走急着回村的耿天、耿順,轉身又回到縣委大樓的顧偉在哪裏看到了等待的胡岳陽。
失笑的搖搖頭,一屁股坐在胡岳陽對面的沙發上,“你至於嗎?多大點事。”
站着說話不嫌腰疼的顧偉不在意的態度把胡岳陽氣的直翻白眼,“扯,還多打點事,老子就不信你不懂這意味着什麼,得了你別跟我扯犢子,以後咋辦?”
呵呵輕笑的顧偉拿着胡岳陽仍在桌子上的煙盒,抽出一口煙,翹着二郎腿點燃吸了一口,那副賴了吧唧的模樣把胡岳陽看的牙根直痒痒,“真應該讓耿天看看你這死出。”
齜牙咧嘴的胡岳陽惹的顧偉一陣大笑,挑着眉梢露出隱藏極深的邪氣,久違的邪氣讓胡岳陽好像又看到了那個蹲在營盤的兵痞子。
又好笑又好氣的胡岳陽抓起煙盒扔給顧偉,“少給老子耍臭無賴,趕緊說。”
呵呵笑着收起那抹邪氣的顧偉一整面容,又變成了那副好男人的溫雅,淡笑的把所想所擔心的講述了一遍的顧偉看着胡岳陽臉上的笑意消失也看着胡岳陽緊鎖眉心的沉思。
靜靜的等待,好像不知道厭煩似的顧偉只是沉靜的等待着,好久好久,久的好像時間都靜止了一樣,嘆口氣的胡岳陽複雜的抬起頭看向顧偉,“你這是逼老哥哪。”
呵呵一笑的顧偉搖搖頭,眼底有着難得一見的認真,“二哥,你五十一了。”
閉了閉眼,擋住眼底那抹不甘和疲憊,胡岳陽靠在了身後的靠背,無奈的扯動嘴角,“什麼都瞞不住你小子,行了,報告我早就交上去了,去年黨代會之後我就知道我在上一步的可能已經沒有,甚至當初說好的過度其實也是為了給人挪地方,小七,哥都明白,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白手讓出去。”
滿滿的不甘這一刻清晰的泄露,無聲拍了拍胡岳陽的手,“二哥,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守着f縣做個土皇帝沒什麼不好。”
經過一年的調整,只差最後一個勸慰的胡岳陽在短暫的停頓后,釋然的笑了,好像一下子解脫的鬆緩也隨之升起。
拍了下顧偉的肩膀,“行了,二哥知道了,放心吧,沒啥大不了的,留在f縣就留在f縣吧,咱可先說好啊,等老子退休了,你們雙鴨屯的房子要給我。”
呵呵笑着看着勉強打起精神的胡岳陽,顧偉肯定的點點頭,“沒問題。”
彼此對視一眼,大笑聲同時響起,終於放鬆的胡岳陽當天晚上跟着顧偉離開了縣城,直接回到雙鴨屯大吃大喝的胡岳陽讓敏銳的耿朝福敏感的察覺到了那份不同。
晚上臨睡前,悄悄的告訴耿朝福胡岳陽不能調任,以後啊,除非退休,否則只能留在這邊的顧偉眼底有淡淡的惋惜,也有這清淺的喜悅。
可知道這個消息的耿朝福卻只剩下喜悅了,偷笑了半宿的耿朝福那是前所未有的舒坦啊。
正如胡岳陽保證的那樣,第二天下午,由市裡組成的供電小隊上了雙鴨屯,早早等在村口的耿順並着沒有離開的胡岳陽把市裏的來的供電小隊迎接了村裡。
看看時間,已經快到飯口,不差一天的耿順大方的安排人住下又招待十一人的小隊大吃了一頓,酒桌上,胡岳陽親自作陪可把一行人樂的夠嗆,難得重視也讓原計劃一個月的安裝硬生生的縮短了十天。
二十天後,嶄新的供電系統走進了雙鴨屯,再次啟動的機器一轉就是一天,哪電字走的耿順心直顫悠,可那整匹整匹的羊毛卻把所有的老娘們樂的合不攏嘴。
而就在所有人發出歡呼聲時,一個意外的電話把耿天震懵了,暈頭轉向的掛斷電話,話都來不及交代一聲,拉着顧偉就跑,不斷的催促着顧偉快點去市裡火車站的耿天臉上那根本遮擋不住的激動把顧偉看的一陣陣詫異。
可看着明顯陷入回憶的耿天,只好一路油門到底的顧偉急速的駛向市裡,用了比平日裏少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趕到市裡火車站,沒等車停穩,一把拉開車門的耿天跳下汽車撒腿就跑。
緊隨其後的顧偉快步追向邊跑邊焦急尋找什麼的耿天,雖然知道是接人,可並不知道接誰的顧偉還沒等開口,目光卻不自覺落在了一個極其吸引人目光的男人身上,只見前後各背着一個大花背簍卻穿着花布裙子的男人整渾身僵硬的站在右前方。
眼底的茫然和彷徨讓顧偉有種感覺,或許,或許這就是耿天要找的,一把抓住好像沒頭蒼蠅似的耿天,抬起手臂的顧偉指了指右前方,“天兒...。”
沒等顧偉話音落下,順着顧偉指向的方向看去的耿天嗷的一下蹦起來,“大叔,景大叔,天娃娃這裏嘞...。”
近乎尖銳的喊聲,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出遠門的景泰藍呼的一下抬起頭,茫然彷徨的眼神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目標似的變的鋥亮鋥亮。
奔着連跑帶跳的耿天跑了過來,突然頭疼的顧偉看着好像久違親人似的耿天和那個渾身上下無比絢麗的大叔,頓時額頭一陣抽搐。
跟着耿天身後顧偉快速上前,護住了抱着大叔嗷嗷直叫的耿天,“天兒天兒,先回去,你看叔累了。”
總算拉開耿天的顧偉溫和的衝著景大叔笑了一下,黝黑的面孔,一雙意外乾淨的雙眼落在了突然出聲的顧偉身上,“叔,行李給我?”
不敢直接上手的顧偉試探的詢問讓景泰藍露出笑容,好像一抹暖陽的笑容下,乾淨利落接下背簍的景泰藍拉住了耿天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