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溪清我心

一、清溪清我心

一、清溪清我心楊善起一輩子做的最後一件惡事,便是當著全村人強姦了他的姐姐。那是在收割季節,楊善起將姐姐拖向了麥田深處,兩個打手把他按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塞在他嘴裏。

他跳出牆后,往着最荒涼的地方走去,他不想遇到任何人,雖然姐姐等着他回去。

那人聲音低沉,猶如緩緩的河水。那人:“你什麼人?”他脫口而出:“柳白猿!”話出口,他一下坐在了地上。

那人發出一陣大笑,說道:“我是將死之人,你何必戲耍我呢?”他慌忙解釋,很久沒說話了,說幾句便一口氣頂了上來。斷斷續續講完自己的經歷,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殺了楊善起后,他精神恍惚,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姐姐糊了個紙人,帶着他去了三十裡外的度化寺。寺里的和尚在紙人上面寫了“雙喜”兩個字,告訴他:“從此雙喜就留在廟裏修行了,懺悔你所有的罪孽。”

但這時離他三十米外的樹林中發出一聲怒吼“柳白猿!”,緊接着三聲槍響。他扒着樹枝,喉頭滾動,預感到自己可以重新說話,也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江西省建昌縣,一所名叫“山根”的旅館是他每次殺人後的去處。旅館狹小骯髒,飲食粗劣,之所以選擇這裏棲身,全因為附近山上的那一條小溪。

他的大腦仍然遲鈍,只知道向響槍的地方走去。藤蔓植物是柔軟的大牆,雖然只隔了三十米,但走過去,卻花了半個時辰。他的臉上手部被刮出了無數細小划痕,夜風一吹,奇痛無比。

他越走越遠,直走到大地黑暗,這時他已入了深山。茂密樹枝包裹着他,向上望去,只有破碎的月亮。向後望去,是莽莽野山,沒有一絲燈火。他知道他永遠不會再有名字,永遠不再作回人了。

那人是個刺客,今夜被仇家追殺,打斷了雙腿,棄在野林子裏喂野獸,遇到了雙喜,撿回了性命。而雙喜也有了新的人生——當刺客。

他殺的第一個人是家鄉地主楊善起,那年他十七歲。他把楊善起綁在一棵樹上,便下山回村。他綁楊善起脖子的是一條生牛皮,粘了水的生牛皮會慢慢收縮。楊善起在三個小時后死亡,整村人都可以給他作沒有作案時間的證明。

溪水冰涼,倒影中的他,顴骨顯露,一臉餓相。他已經三十三歲,他本名叫雙喜,失去這個名字已經有十五年了。

觀看溪水,是柳白猿唯一的愛好。殺人後的感覺,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深深的厭惡。只有溪水的聲音,能令他安靜。

和尚拿了條板凳,帶他走到牆邊,姐姐告訴他:“你從這跳牆出去,遇到的第一個人說了什麼,那就是你的名字了。弟弟,你就用這個名字,重新做人。”

那人說:“你過來,讓我仔細看看你。”他爬了過去,仍抽泣不已。那人嘆了口氣,說:“孩子,柳白猿是我的名字。別哭了,以後,咱爺倆就用這一個名字了。”

那人嘴裏咬着條枯枝,用這個方法制止自己的呻吟。那人癱躺在地上,努力挺着上身,腿上有着黑乎乎的兩團血跡。

楊善起帶着打手走後,他跑入麥浪中。姐姐兩眼獃滯,赤裸地坐在地上,見到他,猛地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發瘋地抄起地上的碎布往身上掛。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女人裸體,只感受到痛苦與罪惡。

田裏農民停下了收割,獃獃地站着,風中傳來隱約的哭嚎。

響槍的林中有着微弱的呻吟聲,他扒着灌木走進去,突然呻吟聲消失了,他又扒過幾叢灌木,見到黑暗中一雙野獸般閃光的眸子正緊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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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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