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從前在宮裏,她雖也遠遠地見過他幾回,但都是驚鴻一瞥,上回相見又不大愉快,她連頭都不大敢抬起來,直到今晨,她才有機會將他的相貌看得清楚,正如那些宮人私下議論時所說的,這位郡王爺確實長得很好看,身姿高大俊偉,五官宛若刀雕斧鑿,眉目凌厲張揚,看似貴氣逼人,卻又內含某種英睿光華。

許是長年上戰場的緣故,他的膚色並不如一般貴族公子那樣白皙,而是一種淡淡的古銅色,偷窺他練劍那回,那半敞的衣襟下露出結實勻稱的肌理,汗水在晨光下如朝露瑩瑩閃爍,自有一股陽剛的魅力。

怪不得那麽多名門貴女想與他聯姻,誰家姑娘不想嫁個允文允武的好兒郎?

說來能做他的姬妾也算她好運呢,當日她出宮時,那些宮裏的好姊妹們可是個個嫉妒又羨慕地目送她。

她們哪曉得她赴的是一條黃泉之路……

香雪自嘲地勾勾唇,簾外忽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哨,跟着馬蹄聲雜沓而來,揚起漫天煙塵。

是遊獵的貴人們回來了,不知這趟郡王爺的收穫如何?

素手悄悄執簾,掀起一道細縫往斑竹簾外望去,眸光稍一流轉,那挺拔偉岸的身影便赫然入眼,如一道閃電,照亮了她狹小的世界。

她痴痴地望着。

入夜,繁星點點俯視人間,原野中央架起一座營火,熊熊燃燒着暖意,小皇帝半坐半躺在老虎皮鋪就的座褥上,下首那桌坐的正是朱佑睿,兩人喝酒吃肉,談興正濃,也不管其他王公大臣在一旁看這哥倆好的一幕看得扎眼。

香雪跪在朱佑睿身側侍酒,在這樣的場合,她是沒資格坐下的。

「將軍大人今天可得意了,獵了一頭狐狸又打了好幾隻野兔,成果可比朕豐碩不少啊!」

這要是別人,聽皇帝這半酸不酸的揶揄,早就冷汗直下了,也只有朱佑睿敢滿不在乎地一笑。

「臣的箭術是比皇上好那麽幾分。」

大言不慚的一句話教香雪微微一驚,連忙斂眉低眸。

「給你幾塊染布就給朕開起染坊來了?」小皇帝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是臣失言,臣自罰一杯!」朱佑睿舉杯,很乾脆地一飲而盡。

「得了,你說的也是實話。」小皇帝悶了,伸手揉了揉下巴。「你這騎射是戰場上磨出來的,朕不如你也是應當。」

「皇上說的是。」

小皇帝又賞他兩枚白眼,忽地一拍大腿。「朕就不相信,等朕在西苑再苦練個幾年會及不上你!哼,到時我可要親自斬殺幾個韃子的賊首給你看。」

「臣靜待那天的來臨。」

這話愈說愈不成樣了,香雪聽得心驚,這才深切地領悟朱佑睿有多麽得寵,小皇帝在他面前又是多麽葷素不忌,什麽都敢說。

不愧是天子信臣。

「對了。」小皇帝眼珠滴溜溜地一轉,瞄了瞄安靜垂首的香雪,嘴角勾起壞笑。「朕把這太素殿的美人宮女賜給你,你覺得如何?」

香雪正斟酒的素手一顫,朱佑睿則是眉目不動。

「臣至今尚未有機會喝她點的茶。」

「什麽?你還沒喝過?」小皇帝驚訝,這意思是他連碰都沒碰過這女人嗎?狐疑的目光朝香雪掃去,她頓時頭皮發麻。

小皇帝這是怪她侍候不周吧?身為姬妾,卻不能引起主人的憐惜,兩個月來他連她一根手指也沒碰,她是夠失敗了。

香雪咬了咬牙,不着痕迹地瞥了朱佑睿一眼。

這男人是故意的吧?他定知曉他一句話便能送她上死路!可他為何要這般說話呢?無論如何,她也是小皇帝賜予他的人,她若有不是,聖上也不免有識人不明之疑慮。

或者他就是故意的,暗示小皇帝以後別再送女人給他了……

香雪一時也想不清,只能暗暗深吸一口氣,很識相地伏身跪倒在地。「賤妾失職,請皇上降罪。」

「得了吧!是這傢伙不理你,又不是你不理他,降什麽罪?」小皇帝一針見血。

這話卻絲毫安慰不了香雪,只令她更加顏面無光。

可區區一個侍妾,又哪來的面子可顧?

小皇帝哼哼兩聲。「皇叔,你這可是跟朕作對?朕說她點的茶好喝,你偏不喝,是對朕有何不滿嗎?」朕賜予的女人你看不上,莫非是懷疑朕的眼光?

「皇上聖明,臣怎麽會有不滿呢?只是近日臣實在忙碌,並無閑心點茶、喝茶。」倒不是看不上,只是最近不想用,皇上若有閑不妨管管國家大事,微臣這點家務私事就不勞費心了。

君臣互打機鋒,自然都明白對方話中涵義,目光化為兵器在空中交擊,火花四射。

「你有空喝酒,卻沒空喝茶?」小皇帝意味深刻地笑了笑。「那就今晚吧!回頭你回自己的營帳里讓美人兒侍候你一盞醒酒茶,教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冷麵將軍也好好消受一回美人恩。」

就硬要送他入洞房是吧?

朱佑睿無聲地嘆息,皇帝御口都開了,他明天要是不送上落紅的帕子給皇帝驗看,怕是皇帝接着就要嘲笑他不像個男人,口口聲聲要替他賜婚,幫他找回男性雄風了。

「臣謹遵皇上旨意。」縱是咬牙切齒,也只能認了。

回到暖融融的營帳內,那些小兵們也不曉得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竟在榻上掛了紅羅帳,鋪了戲水鴛鴦的被褥,桌上燃着一對紅通通的喜燭。

朱佑睿看得嘴角直抽。

出門在外,這些人是從哪裏弄來這些的?準備得還真周到啊!

香雪比他早一步回營帳,她沐過了香湯,此刻穿着一襲綉着蝴蝶穿花的粉桃色衫裙,半乾的秀髮只用一根玉簪鬆鬆地綰着,素着一張清秀容顏,更顯身姿淡雅,嫋娜娉婷。

「爺回來了。」她屈身行禮,嗓音甜美如醴。「可要先行沐浴?」

他看都不多看她一眼。「我口乾了,先給我一杯茶吧!」

「是。」香雪捧來一盞事先備好的醒酒湯。

他挑了挑眉,以為她會現場表演點茶的手藝。

她看出他的意外,淺淺一笑。「點茶講究心情氣氛,如此才能品出茶的滋味,爺今日怕是沒這心情,容妾改日再為爺獻茶。」

好吧,人家也不屑隨隨便便就點茶給他喝呢!

這番隱微的傲氣倒是稍稍勾起朱佑睿的興緻,仔仔細細地看了面前的美人一番,也算是姿容妍媚,如清風明月,令人舒心。

他一口喝乾了醒酒湯,將茶盞遞還給她,自行到簾後沐浴,隔着一道薄薄的紗幔,他的身影其實香雪都能看得見,一時口乾舌燥。

今夜,就要將自己給了他嗎?

反正遲早要給的,一個將死的女子守着貞潔也沒用,只是這顆心怎麽就跳得這麽慌呢?亂得她腦袋空空,都不知該做什麽好。

片刻,他沐浴完畢,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便走出來,她連忙端來炭盆,坐在榻邊,先用一方巾帕將他一頭濕淋淋的頭髮擦了擦,然後一束束地捧起來在炭火邊耐心地烘烤。

他手捧一卷兵書讀着,而她看着他中衣下的肌肉近在眼前,芳心怦怦地跳,臉蛋悄悄地浮染紅暈。

怎麽辦?怎麽辦才好?

內心百折千回,就是壓抑不了緊張,再如何勸服自己冷靜,畢竟也是一生一次的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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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王爺賴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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