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孩子席
87_87944我們都聽明白了，敢情我剛才那個妖法是偷酒的，臉上一紅。
李小贊慌忙拿出一百塊錢來塞給老者，說：“這錢你先拿着，夠酒錢就甭找了，不夠明早我給你送去，你看花眼了，都散了吧。”
那老頭不肯接，說道：“不是錢不錢的事，活這麼大歲數，我還沒……”
“行了行了，散了吧。”李小贊硬是把錢塞給老者。
我和玄真趕緊上了靈車，李小贊把我倆送回圖南觀。
不告而取謂之曰偷，丟人丟大發了。我也不知道剪子鉸出來的黃巾力士就近去偷啊。
此後五天，李守仁家裏的掛月燈一直亮着，遠近村民聞聽此事，一傳十，十傳百，有騎自行車趕幾十里山路，拖家帶口來李守仁家看熱鬧的。李小贊怕出事，拿着刮刀，去刮那月亮，不管怎麼刮，那月亮依然在牆上，直到第五天凌晨，自己消失。
自此以後，我的名聲由石頭嘴村傳播開來，像磚塊落池塘，各種版本一圈一圈的蕩漾。
版本一，說我生前曾是個道士，死了三年了，那天李小贊開了陰陽兩界門，把我約到陽間喝酒，一時貪戀人間榮華，盜酒點燈，戲弄活人，到最後閻王爺點卯，不得不叫李小贊喪門麵包車送一程，說是那天晚上，李小贊的麵包車駛入亂墳崗子就不見了，第二天天亮才出來……
版本二，說我和玄真壓根不是人，是李小贊扎的兩個紙人，李小贊回家，正看見他媳婦和兩個紙人一個被窩裏滾，李小贊大怒，舉火要燒，一個紙人在牆上畫了個月亮，要往月亮上逃，另一個要給李小贊盜酒謝罪，最後酒盜來，李小贊余怒未消，發送兩個紙人去亂墳崗子，到現在夜裏，亂墳崗子裏經常聽到兩個紙人在哭……
版本三，說李小贊盜了嫦娥墓，晚上把嫦娥屍體搬回家奸屍，只見牆上出現月亮，下來兩個人，我是吳剛下界，玄真是玉兔成精，我們二人要給嫦娥討說法，李小贊自覺理虧，使個紙人盜酒排席，又賠了八百畝陰宅，才算了事……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這件事直接打破了我圖南觀的平靜，天天有人來圖南觀閑逛，大部分人抱着獵奇的心理。人一多，觀里的香資看漲，但我的私生活，受到了嚴重的干擾，連上廁所都快有人跟着了。
好在經過了幾個月的籌備，圖南觀妖術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註冊完成，擇日開張。李小贊是法人，玄真是經理，我是顧問。如今註冊個公司花不了幾個錢，都是他兩個出的，我干身入股，另外他們給我買了兩三萬的術材，有一部分妖術，我可以用了。至於很奇葩的術材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比如百獸血，指的是蚊子腹中的血，收集起來是要人命的，又比如蜘蛛泥，收集大量蜘蛛搗成泥，這種材料抹在腿上，可以踏水而行，說起來這些還可以收集，麒麟尿哪找去？天底下誰見過麒麟，所以很多妖術只能想像一下，根本用不了。
公司在圖南觀掛牌開張這一天，玄真請了兩個白鶴觀相處不錯的道長，李小贊也請了兩個人，一個是塢原縣醫院看太平間的死人張，另一個是塢原縣火葬場的司爐燒骨劉，我給道協的發了請帖，我一轉身人家就把請帖扔到了垃圾桶里，沒來。
由於外人在場，我收拾了一桌子素宴，都是些煎豆腐、炸豆腐泡，蒸油皮，炒麵筋之類。備了些素酒。
放完鞭炮禮花，就院子裏擺開桌子，客人不多，七個人圍坐了一圈。但是觀里閑人太多，有上香的，有遊玩的，還有專門來打聽故事的，幾十口子人。
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是吃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好歹等到人都走散了，我略一琢磨，下午肯定還得來人，不如趁着中午沒香客，我使個障眼法，把我們這桌子變一變，變得聲影皆無，下午來人，他們看不見我們，也就自己散了。
我去屋內拿出障眼法的妖術齏，暗暗心生炁法，念動真言，祭起一個障眼法，在座的六個人渾然不知，談笑如故。
到了下午，山門推開，進來三五個人，定睛往院裏一看，異口同聲的發出一聲一刀沒砍死的嚎叫：“媽呀！”
然後撒腿就跑。
滿座之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麼香客一探頭，狼嚎一聲，撒腿就跑。我心說壞了，這障眼法第一次用，不知道把我們桌子上幾個人變成了什麼，只是我們互相不能覺察而已。
我想收起妖術，可又不知道方法，只得心中叫苦。
快散席的時候，眾人正講些恭祝髮財的話，山門被人一腳踹開，進來七八個，手裏都端着槍，還有個女警扛着攝像機。當頭一個看見我們席面，啊呀一聲，連招呼都不打，直接開了一槍。
好在他開槍時手在顫抖，子彈打在了桌面上，沒傷到人。我嚇得一激靈。障眼法一下子失效。
眾彷彿如夢初醒，看清了我們是人，那開槍的使勁的揉眼睛，叫聲：“你們是人嗎？”
我們很無辜的回答：“不是人是什麼？”
眾見是人，就不能隨便開槍了，反覆互相議論，你剛才看見的是什麼，我剛才看見的是什麼，最終得出疑問：難道是幻覺？
突然扛着攝像機的女警指着攝像機屏幕說道：“隊長，難道這也是幻覺？”
不論還是在座的客人，都齊刷刷的盯着攝像機屏幕。屏幕里，就在衝進圖南觀院子裏的一瞬間，畫面突然顯示，院子正中央有一個桌子，就是我們的酒桌，桌子周圍坐着七隻大狼狗，搖頭擺尾、伸着爪子吆三喝四，桌子上盤盤碗碗的全是死孩子，死孩子頭，死孩子手，死孩子肝，死孩子皮……
我看了一眼，差點沒吐出來。跟着玄真來的兩個道士，直接吐了。
直到那一聲槍響起，我們齊刷刷的變成了人，桌子上的東西也變成了豆腐乾，炒麵筋之類。
我突然明白了，妖術障眼法，施法人不設定情景，會自動設定情景，依據施法人當時心境而定，我當時正心煩意亂，仇視香客，所以變成了這幅恐怖場景。
可眼前持有視頻在手，這要是作為證據，我還不被送往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
我得把攝像機破壞掉，可手邊又沒有別的妖術齏，只得重操故技，心生炁法，念動真言，祭了剩下的妖術齏，在心中暗暗將攝像機變成一隻大蜘蛛，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女警手中的攝像機變成了一隻臉盆大的蜘蛛。
女警嚇得驚聲尖叫，急的往空中一拋，大蜘蛛摔在了石板地面上，眾人定睛一看，正是那攝像機，已然摔壞了。
見到這一幕，幾個汗都把衣服打濕了，不是熱的，是嚇的，唯一的證據被我毀了，幾個看在眼裏，卻找不出是誰搗的鬼。
此時李小贊大體明白了怎麼回事，上前給遞煙說：“同志，你們那是幻覺，我們沒做什麼非法的事。”
為首的隊長說道：“就你了，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是有人報警才來的，如果沒犯法就配合我們了解下情況。”
原來正是那幾個香客報的警。
李小贊眼淚汪汪跟着上了車，可那女臨走時沖我低聲說了句：“我知道是你乾的，一定是你乾的，我會揪出你來的。”說完，扛着摔壞的攝像機走了。
這場風波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個月，中間我和玄真也被叫去詢問，我倆一問三不知。死人張、燒骨劉，都被叫去過，這兩位大哥和死人呆久了，去了以後十分胡說。
死人張自稱自己已死了多年，嚇得做筆錄的人直打機靈，他說自己晚上在太平間裏，把屍體都豎在牆上，他吹着哨子喊一二一操練屍體，從外面聽一二一腳步齊刷刷的，就像過隊伍，醫院裏保安大着膽子推門一看，就只有死人張的步子，每天操練完，死人張從太平間裏出來后，總有個聲音在太平間裏喊：熄燈！
燒骨劉說不光是吃過死孩子，他在家裏開了鬼食堂，炒菜都是用人油，一到晚上二三十個人從骨灰爐里爬出來吃飯……
同志一看兩人精神狀態，結合他們工作性質，無可奈何，到最後扯了一個蛋，此事不了了之。
從此以後，圖南觀一個人影也無，即使過路的也要躲着走，各種版本的傳言更是滿天飛，不管哪個版本，我和玄真妖道的名聲算是傳出去了。附近村裡嚇唬小孩，都是說：再哭？再哭讓梁葫蘆逮了去，蘸着醬生吃。
孩子們的童謠這樣唱：梁葫蘆，妖怪頭，支個鐵鍋煉人油，人油煉了三五斗，下鍋紅燒小孩手，看你有沒有手？
唱完雙方出拳剪子包袱錘，輸了的就被定為沒有手。
一時間我可謂是臭名昭著，突然想起了師父的話，妖術要慎用，搞不好身敗名裂是小，能招來殺身之禍。
玄真也因此事被白鶴觀開除了，淪落到我觀里掛單，用他的話說是，白鶴觀池子淺，容不下他這隻大王八。
倒是李小贊名利雙收，人們傳說他半人半鬼，八字如鈦合金一般堅硬，陰陽兩界都吃得開，因此生意興隆，而且很少有人敢和他搶生意，因為也是上過死孩子席的主兒。
只苦了我和玄真，辦了什麼妖術文化傳播公司，幾個月來，沒有一單生意，我倆只能天天下麵條度日。
忽有一日，李小贊下午打來電話說道：“梁葫蘆，你的買賣來了。主人家說只要能把死者火化了，給多少錢都成。”
我懶洋洋的應聲：“什麼事啊？”
李小贊：“牛糞嶺的張老三死了，葬不下去了。”
我沒好氣的說：“這是胡說八道，他一個死人還能站起來攔住孝子們，不讓下葬？”
李小贊說：“那倒沒有，就是拉着他的屍身，怎麼找也找不着火葬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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