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醜化
前些天從f國回來以後,曾白頭就一直忙個不停,她的那一幅《哭泣的女孩》直接被徐明棟拿回家去了,但是關於價格,他們之間還沒有一個定論。
之前徐明棟打電話過來,讓曾白頭有時間的話,過去找他談一談這個價格的事,曾白頭想了想,便約他到鄭天元老頭家裏見面。
鄭老頭對於畫作的定價從來都很實在,對於目前這個社會來說,他是有點實在過頭了,所以不少的觀眾都說他把曾白頭的作品價格定低了,但是曾白頭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
這次的這一幅《哭泣的女孩》,曾白頭並不打算對徐明棟賣高價,所以找鄭老頭定一個不誇張但是卻合理的價格,應該是比較合適的。
“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等一下要和我一起出門嗎?”曾白頭看了看時間,問沙發上的裴定英道。
裴定英這孩子實齡八歲,算虛歲的話也才九歲,但因為成長環境的關係,這孩子比現下絕大多數同齡人還要顯得早熟一些,剛好曾白頭也沒有和這麼大的小孩相處的經驗,於是乾脆就把他當成大人一樣去對待了。
“去哪裏?”裴定英從電視機屏幕上移開視線,轉頭看向曾白頭道。他對於現在正在播放的電視節目,好像並沒有什麼留戀。
“先去辦一點事,然後再去超市採購。”曾白頭回答說。
“現在就走嗎?”裴定英又問。
“等一下,兩點五十五分出發。”曾白頭說道。她和許時真約好了三點鐘在樓下碰面。
三點鐘的時候,兩人一起來到小區樓下,許時真有點晚了,曾白頭和裴定英站在花壇邊的陰涼處等待。
裴定英身上的衣服有點舊了,褲子有點短,曾白頭打算等一下從鄭老頭家裏出來以後,就先帶他去買兩套衣服,
許時真過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那麼好。
“怎麼,挨罵了嗎?”曾白頭知道她剛剛是見柳京媛去了,這兩人要說吵架那是絕度吵不起來的,要有的話,也只能是許時真單方面挨罵。
“是啊。”許時真待他二人都坐好了之後,發動車子往小區外面開去。
“因為什麼事?”曾白頭直覺能讓許時真挨罵的事情八成跟自己有關。
“上網搜一搜自己的名字吧。”許時真說道。
曾白頭拿出手機搜了搜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條的信息,是這樣的一個標題:《這個女人果然不同凡響》,副標題是:說說z國女畫家曾白頭和她身邊的男人們。
簡單瀏覽了一下這篇文章,發現那裏面並沒有什麼編造的故事,甚至可以說是把曾白頭自從來到h國以後的經歷整理得相當清楚,只不過文中一些措辭意有所指讓人充滿想像,通篇文章看下來,曾白頭基本上就成了那種心機深沉的形象,長得不算突出卻很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那種類型。
這樣的一篇文章,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曾白頭只是不太理解它為什麼能有那麼多點擊。現在一搜曾白頭這三個字,首先跳出來的就是這麼一個東西,不用說也知道,影響相當不好。
而且標題上還點出曾白頭的國籍,利用了在民眾心中存在的普遍偏見,這並不算什麼高明的手法,但是卻非常有效。
“就為這個事情挨罵了嗎?”曾白頭放下手機,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頭,這事跟許時真又有什麼關係呢。
“前兩天就已經出現的東西,剛開始的時候點擊不是很多,我也沒有發現。”許時真說道。
“前兩天不是在拍嗎。”許時真只是一個人,怎麼可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有些疏漏也是正常的,再說許時真的身份只是助理,雖然她事實上一直是在做着經紀人的工作沒錯。
“你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吧?藝人的形象一旦被抹黑,就算明知道是無中生有,人們還是會在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後都很難再翻身了。”許時真鄭重道。
“我知道。”曾白頭說道。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一個人一旦被人潑了髒水,就算明知道她是無辜的,旁人還是一樣會嫌棄繞着走。一個人一旦被人踩進泥濘里,就算明知道她是個受害者,旁人也一樣會在心裏生出輕視來。
“放輕鬆一點,等這一期播出以後,情況應該會有所好轉。”過了一會兒,曾白頭這麼對許時真說道。
對於這件事情,許時真肯定也是很在意的吧。從她的角度看來,曾白頭就算是不當藝人,還能以一個畫家的身份很好地生活下去,但是她自己呢?才剛剛燃起了一點希望,就這麼被掐滅的話,她又怎麼能甘心?
不過,這篇文章不是把曾白頭形容得像個狐狸精嘛,在看過她現在這個腦門光光的形象之後,大概沒多少人能把她和狐狸精的形象聯繫起來。
而且在這一期的中,曾白頭除了以往的搞笑形象,也稍微展示了自己作為一個畫家的精神世界,只要看電視的人不要帶有太多偏見和先入為主的惡感,應該可以留下不錯的印象才對。
就是那場發燒來得有些不是時候,一旦被打上的心機深沉的烙印,所有無意中發生的事情,都會被曲解成有意的安排。
一路上的氣氛有些沉悶,等到了鄭宅以後,曾白頭問裴定英:“你要跟我一起進去,還是和時真努吶在這裏等一會兒?”
“我在這裏等。”這是裴定英上車以後說的第一句話,剛剛曾白頭和許時真因為網絡上那篇文章的事情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沒太注意他,他也就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裏沒有說話。
“我很快就會出來了。”曾白頭對他笑了笑,輕輕呼出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推開車門走出去。
在鄭老頭家裏,徐明棟這時候已經到了,他和鄭天元也有些交情,兩人在談話中說到曾白頭最近的幾幅新作品,然後鄭老頭便把節目組拿過來給他估價的那一幅《瓜地》拿出來給他看。
“怎麼樣,不像是出自一個三十齣頭的年輕人的手筆吧?”鄭老頭見徐明棟看得目不轉睛那樣,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這種化繁為簡、返璞歸真的智慧,確實不像是這麼年輕的人該有的,這孩子很通透。”徐明棟說道。作為一個藝人來說,曾白頭三十二歲的年紀着實已經不那麼年輕了,但是作為一個畫家來說,她還是相當年輕。
“所以我才更加感到可惜啊……”鄭老頭嘆了一口氣,這麼說道。對於曾白頭決定要踏足演藝圈的事情,他一直都有些耿耿於懷。
“再經歷一些磨練的話,這孩子說不定還可以更加出色。”徐明棟的觀點和鄭天元有些不同。
鄭老頭一時沉默,過了半晌之後,他才終於又說話了:“現在這樣就很好,不應該再貪心了,每個人的生命中所能承受的重量,都是有限度的。”
適當的磨練確實是可以讓一個人的生命綻放出更加耀眼的光彩,但是過度的磨難卻同樣可以摧毀一個人半生的堅強。此刻擺放在他們面前的,已經是他見過的一塊最好的璞玉,又如何捨得輕易拿它去賭。
這時候門鈴響起,然後很快,傭人便帶着曾白頭走進客廳,鄭天元和徐明棟齊齊轉頭看向曾白頭,這個他們剛剛那段談話中的主角,看着她頂着一顆光頭,面帶笑意目光清亮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她的生命中曾經有過一些什麼樣的磨難。
但是,她的畫卻是不會騙人的。
“怎麼了?”曾白頭見這二人都看着自己不說話,有些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剛好在說你的這幅畫呢。”鄭老頭說著,便招呼曾白頭過去坐。
曾白頭在鄭宅里待的時間並沒有太久,閑話幾句之後,又在鄭老頭的建議下,很快和徐明棟談好了那一幅《哭泣的女孩》的價格,然後便說外面有人正在等着自己,沒有多坐。
至於最後的價格,徐明棟要比鄭老頭說的多給些,他堅持這樣做,並且讓曾白頭以後如果有了好的作品,也別忘了跟他說一聲,他有繼續收藏的意願。
作為一個畫家來說,現在的曾白頭,她藝術生涯究竟是才剛剛開始,還是已經邁入了頂峰,這種事誰也說不準,全看她自己以後能不能有更好的發展和突破。
但無論如何,她目前的作品,確實已經具備了相當的收藏價值。若不論個人情感,單單隻從收藏的角度來看,如果她就此隕落的話,這些畫作的收藏價值可能還會更高。如果她有一天能夠衝破雲霄的話,那麼這些早期的作品,同樣也會跟着水漲船高。
從鄭宅出來,曾白頭先是和許時真一起去給裴定英買了兩套衣服,然後三人又一起去了一趟超市,等回到東沄那套房子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雖然時間有點晚了,他們剛剛也已經在外面吃過一點東西,但曾白頭還是做了晚飯。裴定英那孩子會給她幫忙,這讓曾白頭感覺很欣慰,一起生活的話,家務當然也應該要一起做才對。
晚上十點四十多分的時候,東沄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我現在在路上,很快就到了。”東沄這麼說道。
“知道了。”曾白頭答應道。
“所以以後每天都要這麼打電話嗎?直接回去不行嗎?”東沄問道。
“你是不是一早就決定了要這麼做?”開始的時候一點都沒說自己也要搬進來住,這跟騙人有什麼區別?
“我也是昨天才臨時決定的。”東沄說道。“呀,難道你有什麼不滿嗎?想背着我和其他男人單獨生活在一起嗎?”
“定英算是什麼男人啊?”一個八歲的孩子也能算是男人嗎?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行。”東沄說道。
“路上小心啊。”曾白頭說著掛了電話。
過了不多久,東沄果然到了,他按了門鈴,曾白頭開門讓他進來:“吃飯了嗎?廚房了還有飯菜。”
“我先去洗漱。”東沄說道。
等東沄洗完澡穿着寬鬆舒適的衣服出來的時候,曾白頭已經幫他把飯菜擺到了飯桌上,一碗米飯、一碗豆芽湯、一碟炒菜、一碟小菜,飯菜簡單,都還帶着溫熱。
東沄吃飯的時候,曾白頭就在客廳里看着電視,裴定英已經睡覺去了,這時候外面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第一次以這樣的狀態相處,曾白頭感覺有些不自在。
東沄吃完飯,又收拾碗筷到廚房裏去洗了,然後也來到客廳,隨意地往地板上丟了個沙發上的抱枕坐了下來,後背就靠在曾白頭手邊的沙發扶手上。
“因為沒有提前說,所以生氣了嗎?”他問道。
“沒有。”曾白頭只是感覺有點太突然了,並沒有到生氣的程度。
“今天上網了?”東沄又問。
“是啊。”曾白頭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要我幫忙嗎?”東沄問她說。
“你們如果碰到這樣的事,一般都是怎麼處理的?”曾白頭問他。
“公司有這方面的應對措施。”東沄說道。
“是這樣啊。”看來沒有經紀公司的話,像這種時候就會顯得比較吃虧呢。
“看來真的很在意這件事呢。”東沄說道。
“其實也沒有那麼在意。”曾白頭說道。
“放心好了,我會幫你處理的。”東沄不理會她的否認,逕自說道。
“怎麼處理?”曾白頭問他。
“把幕後的傢伙找出來,然後擰斷他的脖子。”東沄說道。
“還真是殘忍啊。”曾白頭笑了起來。
“這個圈子原本就是殘忍又醜陋,你得有這樣的覺悟才行。”東沄歪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曾白頭,他這些話說出來以後,客廳里的氣氛就變得有些不同起來。
曾白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笑了笑,說道:“就算再怎麼有覺悟,這個世界的殘忍和醜陋,還是會超出我們的想像,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