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許皓辰,我恨你
許皓辰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先開回家吧,等你從啟海市回來再看。”
我輕抬眼帘掃了他一眼,我想說我不會再回來了,卻沒有說出口,我已經懶的和他說話了。
臨行前我到房間收拾行李,我沒有帶多餘的衣服,只是記得帶着自己的各種證件,包括房產證和行駛本。
許皓辰走到衣帽間來,翻着我的證件,又放回我的行李箱裏,他走到我面前靜立兩秒鐘,一把將我撈進懷裏,他呼出的氣息輕輕痒痒拂過我的耳畔,我清晰的感受到他輕滾的喉結。
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
幾分鐘后,他低啞的嗓音似有似無的縈繞過耳際,“我愛你。”
怔愣的罅隙,許皓辰放開我,毫不猶豫的背影轉身離去。
我站在原地,彷彿身處混沌的天地間,我看不清前方,看不透未來,我的腦子裏似一團漿糊般,轉動不開。
我就這樣站着,站到腿腳麻木,站到我清晰的回味出那三個字的每一個音符。
愛,我也愛。
可是這樣的愛摻雜了太多不可逆轉的東西,我的丈夫,我的家庭,我的愛情,都不再完美,不再完整。
正因為愛,我才接受不了這樣的缺憾。
我抬手撫了一下眼角,手指的濡濕似是浸潤到了我的心裏,氤氳了我的情愫,這一刻我的心似冬季清晨的霧氣般,點滴的迷濛凝聚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我緊緊的網入其中,似一根藤蔓緊緊纏繞着我,越纏越緊。
我繼續低頭收拾着行李箱,兩滴晶瑩的液體滴落到白色的套裙上,水漬滲透布料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宛若我的心,宛若我的情,終是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疤痕。
收拾好行李,我到衛生間化了一個淡妝,遮掩一下蒼白的臉色,卻遮不住眼睛裏的暗淡。
我對着鏡子直直的看了十秒鐘,強迫自己擺了一個僵硬的笑臉,我拎起行李箱下樓,嘴角的弧度直到麻木我都在努力的保持着,心底的聲音告訴我,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在別人面前,尤其是許皓辰的面前。
由司機開車載我們去機場。
魏建承坐了副駕駛,我坐在許皓辰和蔣芷玲中間,許皓辰懷裏抱着齊齊不停的逗弄着。
車子在高速上疾馳,距離我們分開的時間越來越短,我側頭看向蔣芷玲的方向,隔着窗戶入目的是飛揚的落葉和遍地枯萎的荒草。不知什麼時候手部驟然一暖,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許皓辰拉住了我的手。
我攥着拳頭,他的手心覆著我的手背,他的食指用力從我的手指蜷縮的縫隙伸進去,輕輕勾弄着我的手心。
“齊齊喜歡媽媽還是喜歡爸爸?”耳邊一直盤旋着許皓辰的聲音。
“爸爸。”
“齊齊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
“媽媽。”
“你這小東西。”許皓辰寵溺的聲音柔聲嬌嗔着齊齊,“爸爸過幾天去接媽媽和齊齊好不好?”
“好。”
他這是在通過齊齊表達他的意思,他沒有正面和我說,況且還有司機在,我也不好直接反駁他。
登機前,我才從許皓辰的懷裏接過齊齊,許皓辰不舍的吻着齊齊的臉蛋,眼裏的柔情如絲如綢般傾瀉,“照顧好齊齊,也照顧好自己。”
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我朦朧的視線對上他的眼睛,所有的委屈奔涌而出,我咽下喉嚨口的酸澀哽咽道,“這一切完全可以不必發生的,你進門的時候就發現吳鈺只是在鬧了,你不會轉身就走嗎,你明明知道她只是鬧,為什麼要留下來吃飯,還要喝酒,就算是被人下藥,也是你給了別人機會,沒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喝酒,如果不是你對她有感覺,那件事情她也強迫不了你吧,你不要總是在我面前裝出一副苦大情深的樣子,說穿了,你這是自作自受。”
我吸了吸鼻子,轉身之際,我抬手擦了一下眼淚,“許皓辰,我恨你。”
是的,我恨他。
有多深的愛,就有多深的恨。
這是我離開安宜市的時候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飛機上,我看着窗外綿延起伏的白雲,今日天氣很好,秋陽明凈,萬里晴空,可是我怎麼感覺眼前一片污濁呢,我揉了揉眼睛,雲的白,白的純潔,白的無暇,清晰的映在我的瞳仁中,原來是眼淚迷濛了我的視線。
到啟海市的時候,已經傍晚了,這個我只停留過一個星期的城市,沒有了熟悉的街道,沒有了熟悉的人,我會慢慢熟悉的吧。
晚上,蔣芷玲到我的房間,她躺在齊齊身側,握着齊齊的小腳丫摩挲着,“姥姥陪齊齊睡覺好不好?”
我知道她是怕我心裏難受,該面對的我終將要自己面對。我嘴角噙起清淺的笑意,“媽,你下樓睡覺吧,我沒事。”
第二日,蔣芷玲又帶着我出去,做美容,做spa,逛街,帶我結識她的那些貴婦朋友們。
如此三天後,我有些疲累,每日斂起心底的痛楚擺出僵硬的笑臉,我的臉部肌膚都要麻木了。
我沒有收到許皓辰的來電和短訊。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次次回想着那句“許皓辰,我恨你。”
他也會心痛的吧,我就是要讓他痛。
他會去找吳鈺嗎,他會去看他的另一個兒子嗎。
看吧,這就是愛情,就算沒有音信他也活在我的腦子裏,哪怕只是自己的想像,他也在牽動着我所有的思緒。
第四日一早。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打開,是趙雨薇的微信。無聊的看着手機屏幕,短訊的圖標上赫然提醒着我有一條未讀短訊,我打開,是許皓辰的短訊,“我想你。”
再一看時間,是凌晨兩點多。
他失眠了嗎,是只有昨夜失眠了,還是在夜夜失眠,我不得而知。
短訊上的三個字,每一筆一畫都似一個個刀片凌遲着我的心,一點一點……直到血肉模糊。
蔣芷玲來叫我吃早餐的時候,我正伏在枕頭上任肆意傾瀉的淚水浸濕了厚厚的布料,她走過來拍着我的背,“瑤瑤,想好自己要的是什麼,不要後悔就好。我和你爸爸不是不幫你出頭,我們只是想讓你看清楚你自己的心。”
我清楚我的心,我愛他,瘋狂的愛着。我想他,瘋狂的想着。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了,眸光瞥了一眼是許皓辰,鈴聲也驚醒了齊齊,他哇的哭了一聲,鑽進我的懷裏,一個勁的喊着“媽媽,抱抱。”
我匆忙按掉了掛機鍵。
下午,蔣芷玲和我商議着去哪裏旅遊幾天,“我們去法國看姐姐吧。”我說。
蔣芷玲眸中的光彩瞬間幽暗下來,“再等等吧。”
“媽,我姐姐真的身體不好嗎?”我問出心底的疑惑。
“小時候是,三天兩頭身體出問題,後來上了學,在學校里也總是受傷,所以就送去了法國,那裏有你爸爸的朋友在照應。”
我聽出了話里的漏洞,卻也看到了她不想繼續說下去的神色。
伯母再次登門是我到啟海市的五日後,我到啟海市的第二天去伯母家坐了一下,便沒了下文。
伯母熱情的問我許皓辰為什麼沒有來,家醜不可外揚,我只訕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她沒再似往常般刨根問底。我以為她是轉了性子,卻不知此刻的魏家正在水深火熱中,一切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罷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魏建承和蔣芷玲在我面前沒有透露過絲毫的信息。
周六,許皓辰來了。
我正在和蔣芷玲的朋友喬姨的女兒羅雪逛街,齊齊跟着蔣芷玲去和朋友喝下午茶。
魏建承電話進來,“回家來。”
“爸爸,有事嗎?”我問。
魏建承頓了一下,“沒事了。”
我掛斷了電話后又和羅雪逛了兩家專賣店,我就心不在焉的回家了,雖然這幾日我一直在假裝堅強,卻忽略不了心底肆意滾動的憂傷。
進到客廳,空蕩蕩的客廳沒有魏建承的影子,問了傭人才知道他在書房,而且,許皓辰也在。
我抬起腳步慢慢的朝着書房走去。
走到了書房門口,我抬手正欲推門,裏面傳來許皓辰和魏建承的聲音,他們的嗓音很低,似在很鄭重的談着什麼事情,我耳朵緊貼在門上,通過厚厚的木質門傳來的聲音愈發模糊,我越來越聽不真切,事實上我也沒有聽清楚一句完整的話。
我敲了敲門后推門進去,魏建承和許皓辰同時蹙眉看向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魏建承問。
“我……”我剛說出一個字,魏建承就一拍腦門恍然大悟般,“瞧我這記性,我約了老張打球,差點忘了,我先走了。”魏建承說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什麼約了老張打球,您老人家是約了太陽公公一起下山吧。
空寂的房間只剩我和許皓辰,一個星期沒有任何聯繫的我們,此刻有些尷尬,我故作淡定的眼神掃了一眼他稜角分明的五官,他瘦了,兩頰的顴骨似是又突兀了些許。
許皓辰黑眸凝視着我的臉,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我轉身就要走,他低沉的嗓音喊住我,“瑤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