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87_87272蘇既明幾乎沒怎麼反抗,一來是他全身酥麻無力反抗,二來是羲武只是在他唇上停留了片刻就離開了。
剛剛才發過一通火,蘇既明此刻連火都發不出來了:“你不是說你不騙人嗎?”
羲武不解:“我何曾騙你?”
剛才的那一個吻讓蘇既明更加懷疑羲武的唾液是否真有療傷的功能,或只是趁機占他的便宜。蘇既明質問道:“我的嘴也受傷了么?”
羲武居然還認真看了看,搖頭。
蘇既明道:“那你親我做什麼?!”
羲武十分坦然地想了想,用那不太標準的漢語四平八穩地念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他跟着蘇既明看小說,漢語學的突飛猛進,居然還背了些詩句。
蘇既明簡直哭笑不得。他現在是徹底相信了羲武不會騙人,因為他根本沒必要騙人,臉皮之厚,足以媲美長城,理直氣壯得叫人恨也不是愛也不是,哪裏還需要用謊言做遮掩?然而他也不想計較了,合上衣襟,扶着樹榦慢慢站了起來:“回去看看,那些官兵走了沒有。”
羲武扶着蘇既明慢慢往回走,到了木屋附近,羲武先去探了探,回來之後告訴蘇既明:“沒人了。”
蘇既明鬆了口氣,這才和羲武一起回到屋裏。
屋子顯然是被人翻過了,不過他們並沒有留下什麼能夠透露身份的東西,想必官兵翻找之後以為只是普通獵戶住處后便走了。
蘇既明在屋子裏呆坐了一會兒后,喃喃道:“我確實該回去了。”
羲武又皺眉,但是這次並沒有立刻反對。
“我真的得回去,魏瓊找不到你我,大約只會加派人手,搜查越來越嚴密。蘇硯肯定也擔心壞了。我回去,告訴魏瓊你已經回了儋州,他就不會再找了。”
羲武走到蘇既明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不說話。然而他的想法,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蘇既明再次露出了糾結的表情:“我……你別這麼傻了,你等不起我的,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來。”
“也許。”羲武輕聲重複。
蘇既明看着他低垂的眼睛,竟說不出狠心的話:“也……也許吧。總之,你且先回儋州去吧,羲飄的婚禮不是還等着你主持嗎?”
羲武聽出了蘇既明話中的動搖和商榷的成分。他緩緩說:“我漢語學得不好,你是說,讓我先回去,過陣子再來么?”
蘇既明無語。這還叫漢語學得不好?這叫學得太好了!
然而蘇既明是真的該回去了,已經五天了,他對魏瓊不放心,誰知道他不在的日子裏魏瓊都在做些什麼,總要回去盯着才好。他想了想,突然問道:“對了,你們聖泉水中藏着的聖物之事,有多少人知道?”
羲武道:“烏蠻族人都知道。”
“除了烏蠻族人呢?”
“你。”
蘇既明皺眉。他是不願羲武和魏瓊起衝突的,所以並沒有說出魏瓊來,斟酌了一番,隱去了事情的前後:“可我在惠州也曾聽說過這件事,有人說你們烏蠻族人世世代代不離開海南島,是為了守護族中聖物。”
羲武看向他的眼睛:“誰說的?”
蘇既明又撒了個謊:“我走在路上聽見有人討論。”
“不可能。”羲武說,“我族人甚少與外界溝通,聖物一事,亦不與外人道。”
蘇既明又道:“你們族的前輩祭司不是曾娶過苗女嗎?會不會是那苗女說出去的?”
羲武搖頭:“她入了烏蠻便再未離開過。”
蘇既明不由咬了咬嘴唇。這就奇怪了,魏瓊到底是從哪裏打聽到這些的?
羲武道:“你聽何人所言,可還記得那人相貌?”
蘇既明乾笑:“這哪裏記得,只是路上順耳聽來的,大抵是他們胡亂猜測的吧。但,你確定真的沒有一丁點消息走漏呢?——畢竟胡亂猜測能猜得那麼准也不容易,我有點擔心。”
羲武凝眉想了許久,道:“我看族志記載,聽聞百年前我族曾與外族人有過交流,然而發覺外族人多有狡詐之徒,後來便與外界切斷了聯絡。可是聖物的事是我族百年來的秘密,即便是當事,除非入族我烏蠻者,應該也不會有人將秘密道與外人。”
說道此處,羲武表情嚴肅的看着蘇既明:“關於我族的這些事,你不要告訴他人,我怕會招致災禍。”當初蘇既明也是在烏蠻族待了很久,羲武才帶他去聖泉看,並告訴了他聖物之事。那是因為烏蠻族人已經承認了蘇既明,將他當做族中的一名成員,且以為他永遠不會離開的。
這一回蘇既明的神情也是難得嚴峻的:“你放心,我自會守口如瓶。”既然這百年來無人出賣秘密,難道是百年前有人不小心走漏了風聲?漸漸傳到了趙雲深和魏瓊的耳朵里?
羲武欺身靠近,鼻尖幾乎貼上蘇既明的鼻尖,認真凝視他的雙眼,彷彿要看透到他心裏去。他將手輕輕搭在蘇既明的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你答應,再不騙我。”
倘若羲武是在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上問他這句話,蘇既明大抵是不會老實回答的,然而涉及到涉及到如此嚴肅的問題,蘇既明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點頭:“好。我不騙你。”
羲武淺淺一笑,將手從他心口挪開了:“我相信你。”
蘇既明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回去,兩人在木屋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蘇既明的傷口已有結痂的跡象,羲武又為他換了一次葯,便將他送回城裏去了。羲武裹着蘇既明,乘風疾走,順利越過城牆,在小巷間穿梭,終於在靠近蘇府的一條無人巷間停下。
到了此處,兩人就該分別了。蘇既明已見過他的能力,只要羲武不主動惹事暴露身份,他並不擔心羲武會被官兵抓住。他道:“你回儋州去吧。”
羲武道:“過幾日我再來找你。”
蘇既明不知該哭該笑,總之羲武是個榆木腦袋,他認定了的事很難改變。這箱子隨時會有人過來,他不敢再就這個問題跟羲武多做糾纏,只好胡亂點了點頭:“總之你先回去吧,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羲武靠近蘇既明,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不再拖泥帶水,轉身很快消失在了巷子裏。
蘇既明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悵然。又站了會兒,調整了一番狀態,便回府去了。
他剛走到大門口,眼尖的侍衛看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聲大吼:“啊!蘇大人!天哪是蘇大人回來了!”
蘇既明剛被迎進院子裏,全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沖了出來,蘇硯首當其衝,看見真是蘇既明,大吼一聲“蒼天啊”,跟餓狼撲食似的撲上來,激動地瞬間就飈出了眼淚:“公子!公子你活着回來了!太好了!你沒事!”
蘇既明好笑地彈了下他的腦袋:“什麼叫活着回來了,你這烏鴉嘴!”
蘇硯猛地撲上來掛在蘇既明脖子上,嗚嗚直哭。蘇既明身負重傷被一個妖怪似的人劫走,整整六天音訊全無,這六天他擔心得吃不下睡不着,整個人消瘦了好幾圈。他本就是個愛胡思亂想的人,多慘的情況都想過了,看到蘇既明好手好腳地回來,簡直就像他自己劫后重生了一回!
蘇既明被他這一撲碰到了傷口,不由唉喲了一聲。
蘇硯嚇得連忙鬆開蘇既明,這才想起蘇既明身上還有傷,連忙去扒蘇既明的衣襟:“公子你怎麼樣?!”
蘇既明本想制止他,卻低估了蘇硯的愛主心切,被他當眾扒開了衣服,袒露大片胸膛。蘇硯看見蘇既明那道已好了大半的刀傷,不可思議地愣了:“這……這怎麼……”蘇既明被人劫走的時候傷口還有點感染,這若是處置得不好,爛了大塊的肉也是情理之中的,可現在,已完全看不出這當初是差點將蘇既明開膛破肚的一道傷了。
蘇既明合上衣襟,沒好氣地瞪了眼自己不知輕重的小書童:“回屋說吧。”
蘇既明帶着蘇硯回了屋,門口圍着一堆好奇的僕從。他喝了口熱茶,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得到消息的魏瓊已神速趕來了。
魏瓊衝進房間,看見好手好腳氣色紅潤的蘇既明也是一驚,脫口而出:“你怎麼回來的?劫走你的人呢?”
蘇既明嘆氣:“我是逃回來的。”
接着魏瓊竟做了和蘇硯一樣的事,快步上前扒開蘇既明的衣襟就看,看到那癒合了大半的傷口,他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魏瓊神情凝重地在蘇既明對面坐下,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雖是滿心好奇,可魏瓊下了命令,人們也只能紛紛退出了房間,很快,屋子裏就只剩下蘇既明和魏瓊兩個人。
“這幾天你去哪裏了?”
“羲武——就是那個劫走我的烏蠻人,他把我帶走為我治傷去了。”
魏瓊眯了眯眼:“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先前不是說過么,他是烏蠻族一個普通的祭司。當初我身陷烏蠻之時,烏蠻人將我關起來,由他負責看守我。當初我為了保命,謊稱我是苗人,想辦法拉攏他,後來我說的話他都信了,甚至將我當成弟弟一般照料。”
魏瓊訝異挑眉。
“前陣子他之所以會去劫獄,並不是卜天和烏蠻人勾連了,而是因為他誤將卜天當做了我,因他以為我是苗人,以為我被官府治罪了,所以才來救我。”
魏瓊沒想到蘇既明居然會這麼老實地交代,驚詫地問道:“那他不是該發現他被你騙了么?”
蘇既明嘆氣:“是,不過我又騙了他一次,我說我在漢人中很不得勢,遭受奸人當初才會流落到儋州,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我聽說兩年前漢人曾出兵攻打烏蠻,我想回到朝廷,想為烏蠻做些什麼,懲治官府里對烏蠻居心不良的人,總之我是一心向著烏蠻人的——烏蠻人涉世不深,實在很好騙,總之,我半真半假地編了個故事,他信了我的說辭,沒有為難我。隨後我趁他不備,擇了個機會逃回來了。”
魏瓊半信半疑:“那你的傷怎麼回事?”
“這個么……”蘇既明摸了摸自己胸口鼓起的傷疤,突然話題一轉,神秘兮兮道,“子玉兄,你曾說過,烏蠻族或許有個聖物,使他們無病無災。那個聖物,我或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魏瓊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猛高了八度:“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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