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心為上
87_87816這些天我跟土陶的關係越來越近,這娃帶我參觀了先生的書房、藏經閣、作法廳等,漸漸的,我把對家的思念拋在腦後,從早到晚都和土陶呆在一起,他教我打坐,讀書,還帶我去山下挑水,平淡無聊的日子因為有了小夥伴陪伴,倒過的十分愜意。
奇怪的事情在幾天後發生了,這天是我來道觀的第五個日頭,鈴鐺大晚上的時候突然着急忙慌的跑到山上來,緊張兮兮地對先生說出事了。
先生讓土陶給他倒杯水,讓他慢慢說。
鈴鐺喘着氣指着我說:“娃崽他娘好像被鬼上身了!”
“具體說來!”先生一怔。
“娃崽離開的第二天,他娘就有些不正常,起初娃崽爹以為胖大嬸是思念兒子才有些恍惚,沒曾想過了幾天胖大嬸嘴裏就開始念叨胡話了,什麼‘還我孫兒’‘你要是不把孫子還給我,我就弄死你們!’”
“我跟娃崽爹左右一思忖,尋思着估計是不是娃崽他爺爺的鬼魂找上門了?先生你說呢!”
先生眉頭揚起,冷聲道:“孽物膽敢造勢!”
鈴鐺聽先生這麼一說,立馬有了底,連忙道:“還請先生出馬救人!”
“起初貧道看在他是娃崽的爺爺,又是親人,卻也無真正害人之心,可人即已死,魂魄的意識力是比較執拗的,貧道本以為他會就此善罷,該去該輪迴,沒想到他偏要鑽牛角尖。”
鈴鐺眨着眼睛向先生求助。
“你且在此等我,貧道去去就來。”
鈴鐺點頭稱是。
先生來到後院把正在玩耍的我跟土陶叫了過來,遞給土陶一把三寸木劍,上面刻着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先生叮囑道:“為師晚上不一定能趕的回來,到了子時若是有人驚擾,切不可慌張,便到真君堂獃著,不要出門,若是鬼物兇猛,便用這木刀去刺窗、門、梁三處!待我回來之前,不可離開觀堂!”
土陶點頭說:“記得了,師傅!”
先生轉而又向我道:“小康,前天我傳你的一套氣功法門你可還記得?”
我說:“記得,是三清錦吧,土陶教過我。”
“若聽到有人叫你,便一直練這套氣功,萬萬不可回應,小康,你年紀雖小,但身體奇特,又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東西,但切忌,人鬼殊途,有些東西,必須要裝着看不到、聽不着!”
“先生,我記住了。”
“好,乖孩子,為師先走一步。”先生拍了怕我和土陶,便與鈴鐺一同離開了。
我和土陶如釋重負,雖然牢記着先生的話,但心裏其實別提多釋然了,沒了先生的管束,土陶就不用按時念經讀書,而我倆又可以去河邊捉龍蝦了。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先生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深藏不露,神龍見首不見尾,用土陶的話說,你永遠不知道先生有多少手段。
聽母親說過,先生來到我家之後,恰逢父親請來了一個神婆,看到鈴鐺把先生帶到,父親頗為尷尬,但先生卻不介意,只是微微頷首,默然看着神婆施法。
母親對我的轉述,應該也是從父親那裏得知的,因此其中細節或多或少會有不全。
且論那個能通靈的神婆,除了會裝模作樣的念念咒語,硬扣母親的人中、掐中指等,看起來卻也沒有什麼能耐。
神婆看了眼先生,低聲道:“這鬼不簡單吶,是不是冤死的,怎麼怨恨這麼強!”
屋裏五個男人摁着頑強反抗的母親,勉強堅持了半個小時,這些漢子都不禁面露疲憊,父親看在眼裏,也衝上前幫忙按着使不完勁的母親,好似發瘋般。神婆絞盡腦汁,又用了些方子,卻不見效,最後母親猙獰着吼道:“老太婆,莫要多管閑事,否則我連你也不放過。”
聽這口氣,不像是爺爺的口吻,呆在一旁的先生只是皺了皺眉頭。
“還請前輩救助。”神婆窘迫的來到先生的面前,拱手道。
一般來講,神婆是不敬先生的,兩者不行同道,可神婆這般做,純粹也是出於救人心切,而且先生往那一站,她便感覺到一股無可抗拒的強盛正氣襲來,她自知此人道行強她不止百倍。
先生走近之後,示意其他人鬆手,放開母親。
父親緊張地道:“大師,娃崽她娘力氣太大,怕傷了人啊!”
先生擺擺手,示意他鬆手。
眾人見先生一身清風,正氣凜然,而且絕不像是開玩笑,五個漢子氣喘吁吁的鬆手靠在一邊。
母親‘噌’的一下躥了起來,立馬就要衝上去掐先生,看樣子猙獰無比,像個惡靈似的,跟平日裏易於近人的母親判若兩人。
“呔!”
先生喝了一聲,母親突然踉蹌了下,頃刻間似被卸了架,半蹲在地上。
剛才的凶勢突然變了。
“孽物,你迷惑娃崽爺爺,亂鬼害人,可知罪!”先生冷聲道。
“嗚…嗚…”母親發出低而慘的聲音。
神婆看在眼裏,心裏暗自敬佩。
先生道:“你若知罪,便儘快帶着本家的老爺子一同進入輪迴,早日投胎,早日贖去罪孽。”
母親突然抬起頭,雙眸泛着血色,狠狠地盯着先生。
先生呵了聲,道:“你走不走?”
母親依舊咬着牙,兇悍無比。
神婆插嘴道:“前輩,這厲鬼是村頭的紅衣女,死了百年了,因為生前遭遇,怨氣極重,我看你就除了她吧!”
先生瞪了她一眼,神婆連忙閉嘴。
“走,還是不走?”先生厲聲道。
母親哇的一聲,想要站起來,雙腿似乎無力般,就是無法站起身,只得瞪着大眼盯着先生。
先生哼了聲,咬破食指,憑空畫了個符,在場眾人除了神婆沒人能看懂他畫的什麼,只是當神婆看懂那符字之後,更是欽佩!
先生捻動手決,食指按在母親的額頭,喝道:“起!”
母親隨之站起身,只是她張牙舞爪,企圖攻擊先生,可先生周身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任是兩人離的只有半尺,她卻無論如何也碰不到先生。
先生雙手手背相對,右手在上,右手無名指從外側勾住左手中指…做出一系列手決,然後念動降鬼決,直到做完這些動作,拿出黃符隨手一拋,吹了口氣,那黃符立刻燃燒起來。
火焰在我母親的眼前虛燃后頓時灰燼全無。
母親啊的一聲,立刻暈倒了過去。
先生凌空伸手抓了一把,雙手一閉,吐了口唾沫。
神婆看的目瞪口呆,鈴鐺在一旁也低聲問道:“先生,怎樣了?”
先生舒了口氣,眉心有些汗絲,他拂過衣袖,淡然道:“你們村頭有座無頭孤墳,去殺條黑狗,把墳掘開,狗血倒進去!”
鈴鐺惱怒道:“我打小就聽人說那座孤墳里藏着惡鬼,想來小康說的紅衣女人就是她了,先生,我這就照你的做,用狗血噴她,是不是就能讓她投不了胎了?”
先生坦然道:“貧道傳承茅山嫡系第三教派,祖上的師傅自小就教我們修鍊道心,不論對鬼對人,都要有一顆包容心。只是此鬼太過蠻橫,與她講道理,倒不如直接拆了她的歸宿,方才貧道已經將她驅逐出這裏,倘若過了今晚她還不肯走入輪迴,老夫便直接滅了她!”
這時,父親走了過來,戰戰慄栗地道:“大師,俺爹他,他,他是不是也要被你捉了?”
先生道:“老人家本是捨不得你家娃娃,不過已然安去了,你且放心,此次作祟的是那個紅衣惡鬼,並不是你家老爺子。”
父親立刻放心下來,鈴鐺這邊連忙帶着一干人等去找黑狗放血,而留下父親和另外一個老漢招呼先生。父親把我娘安頓好了之後,連忙過來給先生遞煙遞茶,先生逐一謝絕,自個兒舀了瓢井水咕嚕咕嚕的喝。父親同母親說,這先生真是個好人,還沒有任何做派,更不講究啥,要是那些神婆,肯定要圖你點啥才肯幫你忙!
之後先生在我家門口用樹枝畫了個圈,告訴我爹媽,明早之前先不要出門,後來先生找了個板凳就坐在院子樹下閉目養神。
有先生在我家鎮守,我爹自然就放心很多,從不信奉鬼神的他,在這一刻對先生敬仰萬分。
後來的事就是聽母親簡單陳述,據說那紅衣女鬼到死都不從,先生親自做了場法事,用開了光的木劍把她的魂魄拆散了,我母親說,當時先生是元神出竅殺到陰間滅了那女鬼的!不過,這段我倒是不信,人再牛逼,也不可能神魂出竅吧,神魂既然出竅,就跟鬼差不多了,又如何斗鬼!
當天晚上,我和土陶老老實實的獃著三君堂里,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晚上做夢的時候,我夢到爺爺來找我道別,告訴我以後要聽話,遇到不幹凈的東西,千萬不要和他對視。
這事之後,我又在道觀住了一個星期,先生在我爹媽來接我離開的時候,送了我一本特別古老的殘卷。先生說這是三清錦的源祖,是戰國時期陰陽家齊國的鄒衍留下的拓本的抄錄版,世上估計再也找不到第二本了,雖然與拓本肯定有所出入,但出自道家祖爺之手,乃無價之寶。
先生叮囑我,千萬不要給其他人看,背熟之後就把它燒了。
我當著先生的面發誓,死也不說!
這本殘卷叫做:式神斷勿陰陽篇。
關於先生的事迹還有很多。
也是他當時對我父母說的,讓我家最好搬到大城市去,因為大城市的築建比較完善,陰靈極少,加上當時經歷過的打壓,鬼神祭都被毀的一乾二淨。就拿現在來說,為什麼術士越來越少,其實就跟城市的建築有關,很多陰氣都被大廈、高樓壓在了地底,只有農村才會或多或少還存有些傳說。
先生對父親說:“要想讓這娃娃好好活下去,就得去北方,那裏的風氣能剋制住他命理缺乏的東西!”
父親聽后,無奈的點頭。
先生說的不錯,自從全家來到北京,我很少再能碰到過髒東西。
我十八歲那年,母親病逝,為了支撐這個家庭和照顧年邁多病的父親,我不得不在父親的抗拒下邊讀書邊工作。我學的是外科,可正兒八經的能耐一樣也沒學到,倒是在學校搞了幾個對象,但最後一個都沒成!
這事父親自然不知道,其實分手的原因很簡單,那時都流行送花,我連吃飯的錢有時都供不上,甭說哄女朋友開心了。靠着這張長的不賴的臉面,戀情都是沒維持倆月就掰了。
快畢業的時候,父親走了,得了肺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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