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老周說的急皮賴臉,我還是不大當回事,捏捏兒子圓滾滾的小屁股,叫小孩幫我往上推了推墨鏡。看到老周還是驚魂未定的癟三樣子,笑道:

“難不成那位是你大老闆?沒關係吧,反正我幫你背黑鍋,要被套麻袋沉江也是我去,你害怕什麼。而且我戴着墨鏡,認不出來的。”

老周極其鄙視地看了我一眼,還要多嘮叨幾句似的,楷楷卻比我更沒耐心,踢噠着小腿開始要雪糕吃,我趕緊抱着他離開夜半。

老周也是開車來的,他問我累不累,累的話坐他的車,我的先放在停車場,明天他幫我來取。一人開一輛也是耗油,既然他答應幫我來拿,停車費自然也是他出,我正好懶得自己開車,樂得答應。

最近忙着拍《歲歲安好》,片子開拍的稍晚,為了趕檔期,通宵熬夜都是家常便飯,緊趕慢趕完成了大半,鄭導還算是有點良心,開完發佈會放了我們兩天假。旁人平時還好些,我要顧着楷楷,時間更是緊張,三兩個月奔波下來,很少能睡個囫圇覺。

老周說話做事不靠譜,開車卻穩當。我抱着楷楷坐在後面,小孩身上有暖暖的奶香氣,抱着車上的熊貓靠墊玩,乖乖的不吵鬧。我做了個深呼吸,難得這麼放鬆愜意,沒出半晌,打起瞌睡來。

跟老周早有默契,他直接把車開回了他家,在車庫停好才叫醒我。一般有假期都在老周這邊過,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剛睡醒身上有點冷,楷楷也趴在熊貓上睡得香甜,老周打開車門掐掐楷楷臉蛋,大聲道:“小子快起來,到家了!”

叫他起來也好,省得白天睡多了晚上折騰。

楷楷揉着眼睛嘟着小嘴,帶着起床氣,老周要抱他下車,小孩瞅他一眼,爬到我身上,道:“周叔叔壞,爸爸抱。”

老周咧着嘴甩着鑰匙自個兒樂起來,道:

“這真是養不熟的小白眼狼。沈子,你能不能給楷楷換個小名啊,天天楷楷楷楷的,又呆又板,聽着一點都不活潑。”

我看看兒子胖嘟嘟的腮幫子,小紅嘴唇還是嘟着,笑道:“就叫豆包吧。”

老周提議叫快餐外賣,兒子跟着瞎起鬨,非得要麥當勞。一個和尚擔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有我在是堅決不允許兒子吃垃圾快餐的,乾脆打發老周陪兒子看動畫片去,自己進了廚房。

單身男人再怎麼想正經過日子,也還是會缺三少四。搜羅了一圈,老周冰箱裏就剩三瓶啤酒,半打雞蛋挂面,一根黃瓜,幾個雞蛋。

下面吃吧。

煮麵,煮好用涼開水一拔,黃瓜去皮銼成絲,跟雞蛋炒成稍鹹的鹵,澆在盛好的麵條上。

不過半個小時便做好了,喚來他們兩人,老周愛吃麵條,楷楷愛吃黃瓜,倆人倒吃得不亦樂乎。

折騰了到這會,楷楷吃晚飯又玩了幾個拼圖便困了,安頓他睡下,去客廳看見老周拿出了冰箱裏的三罐啤酒,老周道:

“喝點再睡吧。”

也好,一點點酒精有助於睡眠。

老周晚上會犯煙癮,今天楷楷在,所以一直克制,這會終於忍不住,抽出一根上了陽台,我也跟過去,老周突然道:

“我前天在台里碰見劉媛了。”

“哦,是嗎?她去上節目吧。”劉媛是我前妻,楷楷的媽媽,我們三年前結婚,三年前離婚,楷楷一生下來,劉媛就迫不及待地簽了離婚協議,就怕我賴上她似的,時間也快,三年間她未來看過楷楷,對我也是唯恐避之不及。都說母性光輝,我卻看不透女人到底能有多狠心。

不過她不出現也好,日子更平穩。

老周見我反應平平,幾分無聊地圓話道:“是啊,她去上娛樂調頻的節目,她最近可是風生水起,聽說是傍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錄播的時候主持人問了點以前的事兒,劉媛差點撂場子走人,架子大着呢。”

“她就那脾氣,是你們台里主持沒拿捏好分寸。”

“你倒還替她說話。沈子,要不要給豆包找個媽媽,你難道準備一直叫保姆帶?”

我搖搖頭,應付了兩句也進屋睡了。

之後兩天老周都要上節目,我跟楷楷待在家裏倒是清靜。老周叫周斌,只比我大一歲,從小一起長大,念大學也都在這個城市,他畢業後進了電台,開始做主持,現在混到了頻道總監,也還在主持一檔脫口秀節目。他以前跟我開玩笑說:咱倆是過命的哥們,你混娛樂圈,我好歹不能離你太遠,就混個娛樂圈的邊緣吧。

我倒是挺羨慕他這種若即若離的邊緣位置。

兩天過後,保姆從老家回來,我也開工了。

片場在郊區,沒讓助理來接,我自己開車過去,進去後跟大家打招呼,發現大傢伙臉色很是精彩,頗有故事。在化妝間,問助理又有誰傳緋聞了,小助理驚愕道:“你不知道?”

我在家一般不看娛樂新聞,也不會特意上網瀏覽什麼,工作電話也關機,又住在老周家,自然消息不靈通,便問:“難道是前天發佈會的事?不都挺順利嗎,新聞通稿出了問題嗎?”

助理搖頭,偷偷摸摸從包里拿出一份報紙,新娛晚報,頭版頭條,標紅的大字寫了一長串:

“沈文初嫉恨關陽,爆關陽發佈會遲到三小時原因!”

報紙上除了我與關陽的照片,右下角還有一張,是那天我同新娛晚報楊記者交談時候被偷拍的。粗粗瀏覽了一下,無非說我比關陽早出道好幾年,至今一個主演都沒拿到過,嫉恨關陽後來者居上,所以向記者爆料關陽發佈會當天為了在美容院做頭髮,遲到三個小時,為了這種私事讓所有媒體和主創人員等了一下午,云云。

表面上邏輯倒挺清晰,分析得有條有理,騙騙純情小粉絲倒也綽綽有餘。我這邊剛把報紙放下,化妝室的門就被大力打開,關陽面帶慍色的衝進來,道:

“沈文初,你做這種事惡不噁心?”

他倒是已經化好妝了,我這邊還沒開始收拾,外面再怎麼瞎扯也不能誤了片場的進度,我吩咐化妝師開始化妝,從鏡子裏看着關陽,他看上去比我年輕很多,大概是經常去健身,看上去強健有力,他被我盯了一會,面色更是不好看,道:

“那天我做頭髮的事情只告訴你一個,裝得跟翩翩君子似的,沒想到也就是個小雞肚腸,沈文初,你不給我一個解釋,這戲你甭想接着拍!去把導演叫來!”

我不再看他,閉上眼睛讓化妝師折騰,道:

“關陽,我接個片不容易,不像你可以挑挑點點,你自己想炒作沒關係,可把我連累進去好像沒這個必要吧。我向記者爆料?我還沒偉大到因為你去自我毀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心裏更有數,誰特意告訴我弄頭髮去了,誰特意安排楊記者在電梯口等我,關陽,真要撕破臉,你能得多少好處?”

我睜開眼睛,看見鏡子裏的關陽一愣,他大概一直將我定位成個軟柿子,想耍耍威風隨便拿捏,我心裏卻有數,論人氣和外形,他是絕對優勢,可論演技,他就成了花瓶。電影也拍了大半,片場的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同我對戲的時候,差距一目了然。

他大概心急了吧,整出這麼一場自損八百的幼稚戲碼。

鄭導趕了過來,關陽氣哼哼甩上門離開,鄭導表情也不輕鬆,我道:

“又炒了個跟我無關的,不過鄭導就當是給影片宣傳了吧,又不是吸毒入獄,其實無關痛癢,過幾天也就平息了,鄭導不用放心上。今天我要跟姚盈拍對手戲吧,沒見她人呢。”

鄭導沒再多說,出去把姚盈叫來,姚盈捧着劇本過來,沒跟旁人似的眼神閃爍,倒是專心地跟我對了一遍台詞,那邊準備就緒,叫我們過去,臨出門前,姚盈悄悄拉我一下,我們落在其他人後面,姚盈小聲道:“這件事是關陽炒作的,他打電話時候我聽到了點,沈哥別放心上,清者自清。”

我心裏有些驚訝,很感謝她的好心,這女孩倒是難得,只不過“清者自清”在這個圈子裏貌似不大適用。

鄭導心思很細膩,今天沒有安排我同關陽的對手戲。《歲歲安好》是個喜劇片,不過是男一號和女一號的ding,男二號則是苦逼暗戀,苦情收場。輕鬆的都市劇,我在裏面飾演追求姚盈的富家公子,香車豪宅,滿足女人的幻想,只是敵不過片中陽光帥氣的大男生,最後寞落放棄。

很老套的故事,看過後不會給觀眾留下多久的回味,不過能在新年博人一笑,也算是成功,不都是圖個樂子嘛。

收工的時候,姚盈湊過來,笑道:“要我真是女主,肯定會選沈哥。”

我着急回家看兒子,沖她說了聲謝謝,跟導演打了聲招呼,叫助理開車送我回去,到樓下,發現蹲着幾個記者,助理問我要不要下車。

自然是要下車,我兒子還在家裏等呢。也沒躲閃,那幾個記者圍上來,沒等他們開口,我就道:

“大家辛苦了,我助理待會帶大家去吃夜宵,地方大家選,我家裏還有事,得上去了,大家見諒。”

說罷跟助理使了個眼色,我拍了拍身邊一個記者的肩膀,撂下攤子跑開了。

解釋和辯解只能讓事情蔓延,不如小事化了。

回到家,楷楷已經上床了,可憐巴巴捧着本畫冊,看樣子是一直等我回家給他講睡前故事。

親了親兒子。每天在外面,累也罷,焦躁也罷,回家親親兒子,就覺得別的都無所謂。

今天講的是烏鴉喝水,講到烏鴉找小石子的時候兒子已經開始打瞌睡,我放下書,道:

“今天講一半,明天接着講好不好?楷楷乖乖睡。”

楷楷迷瞪着眼睛,道:“爸爸,以後叫我豆包好不好?”

我失笑,不知道是不是老周攛掇的,便問:“為什麼啊?”

楷楷聲音小了,看樣子馬上要睡過去,但是還是小聲道:“豆包白白,好吃。”

給我家豆包塞好被子出來,發現手機上好幾個姚盈的未接來電,打過去,那邊過了一會才接,姚盈道:

“沈哥,我在外面陪人,一些製作人和投資商,我覺得氣氛不大對,有點怕,沈哥能不能過來幫我下?”

我心裏有數,想推辭掉,那頭姚盈都帶着哭腔了,求道:“沈哥,求你了。”

算了,小姑娘一人在外不容易,只是我過去也不見得能幫上什麼,說不定適得其反,幾番猶豫,還是道:“好,我過去看看。”

姚盈飛快地報了地址,催着我要快些,我心裏卻很煩,實在不願意牽扯進別人的事情中,尤其是這種潛與被潛的抗爭,說到底,跟我沒半毛錢關係。

我如約而至,服務生客氣地領我去包廂,推開門,姚盈馬上從一個半禿男人的臂彎中掙脫出來,撲到我跟前,掛上我的胳膊,甜膩膩親密笑道:“沈哥。”

我稍稍有些尷尬,不過演戲是我強項,很快調整了表情,也親密地拍拍姚盈的手,道:“你在這裏我當然過來。”

其實進門之後還沒來得及打量屋裏,就被姚盈擋了視線,說完這句話,再看向包廂里的人,我這下才真有點愣。

秦衛坐在我正對面,此刻在沉着臉打量我。

要是知道他在,我決計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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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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