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牢獄之災2
韓子簫吃到一半,褚慕卿總算有了動靜,對葉青道:“你且在外頭等,本王來陪他。”
葉青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佔着位置,忙起身應了一聲,“是。”扭過頭對韓子簫道:“公子,我先出去,你多吃一點。”
“我知道了。”韓子簫回道。
葉青出去后,韓子簫低頭扒飯,褚慕卿就要席地而坐,韓子簫忙抬起頭,“先別坐。”
褚慕卿動作一僵,韓子簫忙放下飯碗,走到牆邊把那一張破席子搬過來,鋪在褚慕卿身後,道:“地上臟,王爺坐草席上。”
褚慕卿頓了頓,在草席上坐下。韓子簫坐回原位,依舊低頭吃着飯。
“為何不敢看本王?”褚慕卿問。
韓子簫低着頭,“下官沒臉見王爺。”
“怎會沒臉見。”
韓子簫低聲道:“下官行賄,給王爺丟了臉,心裏頭內疚。”
褚慕卿淡然,“但本王並未覺着丟臉。”
韓子簫心裏一暖,入獄之後也只有這句話能讓他真正感到安慰。褚慕卿道:“你行賄雖有罪,但是入朝為官后並未貪污行賄,反而破刑部貪污案有功,本王會給你爭取減輕刑罰。”
“多謝王爺。”
褚慕卿打開食盒的最底層,裏頭放了幾本書,“本王挑了幾本書,你要是悶了,便看看。”
“恩恩。”韓子簫扒了幾口飯,再吃了幾塊紅燒肉,想起一件事,道:“王爺,下官有一事相求。”
“何事?”
“下官入獄之事,不想讓蘇州的爹娘知道,雖然遲早會暴露,但瞞得一時是一時,爹娘為下官操心了二十載,下官不願讓他們再為我擔心。”
褚慕卿回道:“此事還沒傳出去,短時間內不會傳到他們耳里。”
韓子簫心裏放下一塊石頭,當初行賄並非他一手操辦,乃是韓雲殷派人打點的。若他不擔下罪狀,那韓家上下都要遭殃。
韓子簫一下子吃了兩碗飯,菜剩下一半,褚慕卿道:“再多吃一點肉。”
韓子簫搖了搖頭,“不吃了,飽了。”
韓子簫將食盒的隔層一層一層疊好,褚慕卿握住他的手,他動作極快地縮了回去。褚慕卿一怔,韓子簫道:“下官的手臟,別污了王爺的手。”
褚慕卿再伸手握住他的手,牽着他過來,“坐過來。”
“下官身上一身霉味,還是別……”
“本王不介意,你介意什麼?”褚慕卿打斷他道。
韓子簫被他牽着坐了過去,褚慕卿攬着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身上。韓子簫在牢裏呆了兩天,身上確實沾染了霉氣,但褚慕卿似乎一點也不介意。
韓子簫想,這一輩子他最對不住的也就是褚慕卿了。當初接近他不過是想幫助皇帝除去他的勢力,做過許多傷他的事,如今他落魄,他卻絲毫不嫌棄。
褚慕卿坐在草席上,靜靜地半摟着韓子簫將近一刻鐘。什麼都沒說,甚至連別的動作都沒有。
褚慕卿走後,韓子簫端起剩下的燒雞遞給了隔壁的徐晃。徐晃啃着雞腿,看着韓子簫道:“我沒記錯的話,方才來的那個是攝政王吧?”
韓子簫點頭,“正是。”
“喲,你小子不錯啊,連攝政王都釣到手了。”
韓子簫哭笑不得,“其實我一點也配不上他,是他錯愛罷了。”
“這世上的情愛有時本就不由己,哪有錯愛的說法。”徐晃把雞腿骨頭都嚼了個乾淨,舔了舔手指,道:“不過啊,說句實在話,你人在牢裏,他在外頭,長此以往,情啊愛啊十分容易就淡了。”
韓子簫點頭,“我明白。”
“不過你也別太傷感,既然進來了這裏,也早該有心理準備,自己的這一輩子算是毀了一半,萬不可再耽誤了別人的一輩子。”徐晃感慨道。
韓子簫靠坐在牆邊,對於徐晃的話,他頗為贊同。自己在牢裏待個十年八年,出去后也就而立之年了。褚慕卿比他大六歲,十年之後,也已將近不惑之年。
不過,也許十年之後,褚慕卿早已有幾名妻妾,外加三兩個小世子。
過了不久,幾名獄卒抱着棉被草席開了鎖進來,那張破爛的草席換上了一張新的,被褥也換上了新的,跟在最後的獄卒端着一盆水進來。
“這是……”
帶頭的獄卒道:“這是王爺吩咐的。”
韓子簫看着獄卒手上的被褥,其實不必問也知道是他吩咐的。韓子簫就着那盆水洗了把臉,從身上扯了一塊布下來當做帕子擦了擦身子。
待送東西進來的獄卒走後,隔壁的徐晃指着韓子簫的那張舊草席和舊被褥,“韓兄弟,左右那舊的你也不用了,倒不如便宜我一下。”
徐晃裏頭的被褥和草席還不如他這邊的舊的,韓子簫把舊的都從柵欄縫裏塞了過去,徐晃嘿嘿地笑了笑,“謝了。”
韓子簫心裏佩服徐晃能隨時笑出來,“徐兄身陷囹圄,還能如此樂觀,韓某實在嘆服。”
徐晃在牢裏頭整理着自己的床鋪,“實不相瞞,我剛進來那會,死的心都有了,但想了想,在哪都是過日子,於是久而久之也就看透了。”
韓子簫坐在新的草席上,“這麼想倒也沒甚不好。”
晚飯時,飯菜比昨日好了許多,想必也是褚慕卿吩咐的。中午那餐吃得很飽,韓子簫便將自己的飯菜分了徐晃一半。
在天牢裏的日子度日如年,好在有褚慕卿帶來的幾本書,閑暇時讀一讀書,便又覺着時間快了。偶爾與隔壁的徐晃閑聊幾句,一天也就這麼過了。
晚上天牢裏頭漆黑一片,獄卒早早把燭火熄了,大抵是為了節省燈油錢。韓子簫躺在被子裏,想着自己未來十年日日都要這樣度過,心痛也不甘心。
范府。
林滿旭住在范府的地下室已有好些天,范有誠待他不薄,好酒好肉地招待着。林滿旭還有些不滿,雖然這裏好酒好肉,但一天到晚連太陽都見不着,心情也是十分鬱悶。
地下室的機關被觸動,石門緩緩打開,范有誠從外頭進來。林滿旭忙笑着迎接,“下官見過大人。”
范有誠瞥了他一眼,“你在這裏頭日子過得倒是舒坦。”
“日子舒坦是舒坦,但每天就在這麼巴掌大的地方,也委實悶得緊。”
范有誠眯起眼,“怎麼,你還想出去四處逛?”
林滿旭被范有誠這麼一看,心裏發毛,“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只是覺着,如今韓子簫入了獄,外頭的風聲也沒有那麼緊,下官去地面上透透氣,總該還是可以的。”
范有誠道:“韓子簫雖然入獄,但刑部的人還在追查,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范有誠這人就是太過謹慎,林滿旭落得這個境地,如今也只能聽他的,“大人,那下官何時能出去?”
“林大人何必着急,你要知道,你在本官這裏大魚大肉,可比韓子簫在天牢裏吃剩菜殘羹過得舒坦。”
林滿旭奉承地笑了笑,“大人大恩大德,下官沒齒難忘。”
“本官記得你當初說過,你安排了人握着你我的罪狀,如今韓子簫已經入獄,你該不會對本官還有所防範?”
林滿旭臉上的笑意不變,“大人放心,只要下官還活着,那人便不會做出對大人不利的事。”
范有誠臉色陰沉,用餘光斜了林滿旭一眼,“看來你是想一輩子都用這個來要挾本官。”
“怎敢,待風聲鬆了,下官遠走他鄉,自然會把證據銷毀。”
“那林大人在遠走他鄉之前,還是最好老老實實呆在這,免得出了意外怪罪在本官頭上。”范有誠輕哼一聲便出了去。
“多謝大人提點。”林滿旭對着他的背影拱了拱手道。
隔了兩天,葉青提着食盒過來天牢探韓子簫,但褚慕卿並沒有來。
葉青道:“王爺他在皇上面前為公子求情,說是你破案有功,應當減輕刑罰,但是國舅爺一口咬定王爺是為了私心包庇,還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了王爺假公濟私。”
“你怎麼曉得這些事?”韓子簫問。
“是秦霄秦大人說的。”
韓子簫臉色沉重,范有誠此舉分明就是要借口打壓褚慕卿。按照范有誠的脾性,這一次抓住褚慕卿的軟肋,必定還會變本加厲。
韓子簫再問:“你還知道什麼?”
“王爺這些天回到府上后極少說話,飯菜也吃得少,我想他可能是心裏記掛着公子。”
褚慕卿那人喜怒哀樂少有溢於言表,所以素日裏也看不出他心裏到底怎麼想。韓子簫臉上極為苦澀,“我哪值得他記掛。”
葉青道:“公子,你別這麼說。”
“不是么,自我與他相識以來,便沒做過一件對他好的事,傷他的事倒是做過無數。”韓子簫唇邊勾起一抹志超的笑,“他心裏還有我,只是因為他並不知道我暗地裏做了多少傷他害他的事,要是他知道了,或許就會恨我。”
葉青搖了搖頭,“不會,我看出來了,王爺是喜歡你的。今天我能進來探你,全靠王爺給我的令牌。”
韓子簫看了看葉青,不語。褚慕卿喜歡他,但並不代表知道真相后不會由愛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