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火車站就是個迎來送往的地方，有人為分別哀傷，有人為重逢喜悅。很多人與很多人擦肩而過再不相見，也有人在等候的時候因為無聊互相攀談聊天，發現意外投緣，等車來的時候，卻連名姓都沒互相打聽便揮手各奔東西。
李得意剛送走了他媽和張泉根，心裏正感慨着，他的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的號碼並不是他特別想見的人，可是對方很執着，他也只得接了起來，明明不想聯繫，一開口又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對方卻說：“得意，我在火車站呢，你來接我一趟啊。”
李得意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禁皺眉說：“葛芳蕊，你不在家好好獃着跑這兒來幹什麼？”
電話那端的葛芳蕊聲音瞬時帶上了點哭腔，說：“他打我，我沒處去了，隨便買了張票，就到了這兒了，我身上沒帶錢，哪裏也去不了，你不管我我就只能去死了。”
李得意說：“車站裏有巡警，你把情況跟他們說，讓他們給你送救助站去。”
葛芳蕊說：“我不回去，他打我！”
李得意說：“讓救助站幫你找援助律師告他。”
話雖這麼說，可李得意還是做不到掛了電話揚長而去，退一萬步說，就算葛芳蕊不是他前女友，僅僅是個不認識的人，知道對方遇到了困難，也不能就這麼袖手旁觀，看着她流落街頭。
他報了自己停車的位置和車牌號，讓葛芳蕊自己找過來。
不一會兒，車門被拉開，葛芳蕊鑽了進來。
可能是沒有生育過的關係，又或者是保養得當，葛芳蕊從外貌上看頂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人也長得機靈漂亮。一進到車裏，眼睛立刻掃了一圈，嘴上說：“難道你有預感我會來，所以早等在這附近了？”
李得意扭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還有點紅，是真哭過，仔細看的話，左邊臉的確腫了一些。李得意就一皺眉，他是最恨打女人的了，無論女人做了什麼，做男人都不能動這個手。
葛芳蕊注意到李得意看她，立刻把左邊臉湊過去，指着說：“他真的打我。”
李得意沒搭話，也沒再理她，轉回頭目視前方，掛檔開車。
葛芳蕊隨身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李得意沒辦法，只好先把她送到如家快捷酒店，她說她沒帶錢，李得意又掏錢給她辦的入住。
回家之後，李得意就把這事兒原原本本告訴唐姍姍了。唐姍姍聽了並沒在意，她記得李得意跟她講過，葛芳蕊是他高中同學，談過戀愛，不過她想，那個時候的戀愛無非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式的，少年長大之後，那段感情也就煙消雲散了，誰學生時代還沒喜歡過個人呢，李得意對那人的態度也很平淡，應該已經回歸到普通同窗的關係了。
唐姍姍覺得，自己也是有過去的人，沒必要糾結李得意什麼。於是，這件事就很自然地放到一邊，沒人再提起，他們還是過他們的小日子。近來，可心已經學會爬了，可把唐姍姍樂壞了，也累壞了。
可心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階段，可能真的是因為無知所以無懼，她敢順着嬰兒床上的護欄爬上來，要不是唐姍姍盯得緊，有幾次真的要摔下去了。唐姍姍想想都后怕，才知道李得意說得是對的，這樣的情況如果在保育院發生，該怎麼辦呢？可又一想，保育院的老師經驗比較多，應該有辦法應對吧。
趁着秋高氣爽的天氣，唐姍姍沒事兒的時候偶爾抱着可心下樓曬太陽，小區裏有不少兩口子都上班的家庭，家境一般的就請奶奶過來幫忙帶孫子，收入高些的就雇個保姆阿姨。
唐姍姍是看見過那些保姆阿姨帶孩子的，就把孩子放在那裏也不管，幾個相熟的保姆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傳小區裏的八卦，孩子不哭到快抽過去了都不帶過去看一眼的。當然，也有責任心很強的保姆，覺得這是別人家的孩子，得看護好了，怕磕怕碰的，哄着寵着，剛一張嘴，水就遞過去了，剛要摔倒，就被抱起來了。
唐姍姍看在眼裏，又看了看自己懷裏的可心，對她說：“還好是媽媽陪着你。”
可心什麼都不懂，只跟着咯咯咯地笑。
孩子已經開始長出小乳牙，逮着什麼就想咬，唐姍姍找來乾淨的紗布，濕潤之後幫她摩擦牙床。李得意更是給可心買了好幾個出牙環，讓她磨牙用。
現在，李得意盡量早下班，幫唐姍姍看着可心，好讓她去做飯，不然她在廚房，把孩子獨自留在房間會不放心，抱着孩子炒菜又實在高難度。
李得意對孩子挺有耐心，可心跟他也分外親近，跟親父女一般無二。他把可心擺成飛的姿勢，抱起來從卧室跑到客廳，再從客廳跑回卧室，可心笑得不行，揮舞着小胳膊要求再玩一次。李得意就抱着她又飛了一次。
可心還想玩，這次跑到一半，正好唐姍姍端着炒好的菜從廚房出來，就是一楞，手裏的碟子都來不及放下，追着父女倆進了卧室，問：“你們幹嘛呢？”
可心有表達的慾望，可惜還不會說話，只能揚起雙臂，張着嘴“啊、啊”地朝她媽媽比劃。李得意在後面幫她配音“飛、飛”，可心聽到李得意的聲音笑着朝後倒去，李得意大手一攬，就給她抱着懷裏，可心伸出手，拍着李得意滿是胡茬的下巴，李得意順勢在可心的小手裏蹭了蹭臉，可心笑得更歡了。
站在一旁的唐姍姍無奈地說：“你們別鬧了，吃飯吧。”
李得意聽到之後忙站起來，想接過唐姍姍手裏的碟子。可是這樣做就得鬆開可心，可心不幹，扭着小身體想站起來，一雙小手緊緊抓着李得意的手臂，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李得意就伸手一撈，讓可心坐在他手臂上，再接過碟子，說：“吃飯吃飯。”
可心在李得意手臂上扭動着身體，揮舞着雙手，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單音節，拍着自己的臉，又去摟李得意的脖子。
李得意跟可心貼了貼臉，說：“好閨女，爸爸帶你去吃飯飯。”
等把菜都擺好，唐姍姍也給李得意盛好了米飯，她想把可心抱走，可是可心揪着李得意衣服的前襟不鬆手。
李得意說：“沒事兒，我抱着吧，你先吃。”
說完，把給可心單獨熬的米粥端到跟前，用嬰兒專用的小勺舀了一勺，吹了又吹，才遞到可心眼前。
可心很乖，把小腦袋向前一探，小勺子就被叼在了嘴裏。
餵了幾口，可心就把小勺子搶了過去，自己拿着往碗裏伸，舀了幾下什麼都沒舀上來。
李得意也想讓她自己試試，他則趁機扒拉了幾口米飯進嘴裏。
可心終於舀到一勺米粥，顫巍巍地想往嘴裏送，可是這麼小的孩子，自控能力還很差，眼看着吃不到，她一着急，手一歪，勺子裏的米粥全灑了出去，掉在她的衣服上，又滾了兩滾，最後落在李得意的褲子上。
這個季節衣服還比較薄，李得意來不及顧自己，先檢查可心有沒有燙到。
孩子明顯沒事兒，只是一臉疑惑地舉着勺子，挺委屈地看着李得意。
李得意摸摸她的臉，對她說：“爸爸喂你好不好？”他接過勺子，可心卻拒絕喝米粥，然後指着李得意麵前的米飯，“啊、啊”地示意。
李得意說：“閨女啊，你現在還吃不了這個，喝米粥好不好？”
可心卻說什麼都不肯喝米粥了，她就看中了李得意的那碗米飯，一直瞪着，米粥送到眼前死活不張嘴。
李得意沒辦法，挑了幾個飯粒，用勺子在碗裏捻成糊狀，才舀了起來，可心那兒早張着嘴等着呢。也不是說米飯就比米粥好吃，小孩子大概就是覺得有意思，非想嘗試。
直到可心吃得七七八八，唐姍姍想把孩子接過去，可心還是不想走，唐姍姍沒辦法，只能說：“乖，讓你爸爸把飯吃了。”可心還聽不太懂，只是疑惑地看着她媽媽，唐姍姍也就趁機把她抱走。
李得意這邊才開始正兒八經地吃飯，只不過飯菜都已經不太熱了，他也沒在意，把唐姍姍剩下的菜往米飯碗裏一倒，便吃了起來。
唐姍姍給可心換了件衣服，又趕緊回來，看見李得意的吃法，說：“都涼了，我給你熱熱去？”
李得意嘴裏塞滿米飯，一邊臉頰頂得老高，擺手說：“沒事兒，不涼，好吃。”
唐姍姍又給他盛了碗湯，說：“你慢點吃。”
李得意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說：“今天中午吃得少，有點餓了。”
唐姍姍心裏有點難受，說：“以後可心我來喂就好了。”
李得意笑，說：“閨女喜歡我喂。”
唐姍姍說：“你也太寵她了。”
李得意說：“我閨女，不寵她寵誰啊。”說著，把吃乾淨的飯碗一放，又把可心剩下的米粥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