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揮師北上
送阿泰出門,琉璃宮外牆角下,已經是一溜兒等着問安見禮的嬪妃,見我們,躬身行禮道:“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金安,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新年下,大雪天裏,也難得你們來的這樣早,”我笑笑,“這些晨昏定省,本宮早早便說了,不需要的。”
這些年,我從不承*,可是這個後宮無人不忌憚七分,我說了東,便是阿泰,也絕不往西,何況是她們。我知道她們巴不得的趕來問安,不過是知道,十次有八次,阿泰都在這裏。
果然,阿泰笑笑握住我的肩,“論禮數,該是這樣,你也不必每每叫她們回去。”
“便是沒有這樣的禮數,皇後娘娘德才兼備,母儀天下,嬪妾等也很願意親近一二。”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然後便是這人群中,她越眾而出,再度行禮道,“妾身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我笑而不語,緊緊披風,也不想看她如何演下去,高聲風大,衣裳單薄,便在阿泰的緊張目送下,轉回宮中。
“天天看她們這樣,別說主子,就是奴婢,也看煩了。”紫燕扶住我的手,不屑道。
“若不是因為這晨昏定省各展風采,各佔頭籌,咱們宮裏這幾個皇子,幾個公主,可打哪兒來?”我輕笑一聲,“皇家子嗣嘛,還是要枝大葉大的好。”
“這才顯得咱們主子賢德。”紫燕笑道,“可是就是她們再生個十個八個,陛下最喜歡的,還是太子爺,最在乎,還是主子您。”
我笑笑,這些後宮的風起雲湧,同我有什麼關係,望天邊雲捲雲舒,庭前花開花落,我只是在過我鍾靈的日子。
得龍紋女者得天下,阿泰離他的天下,已經不遠。
煙花三月下揚州,阿泰依着這個意頭,便在這煙花三月,揮師江南,鐵騎所到,攻無不克,這年的六月,我便收到蘇杭的綢緞,東海明珠,阿泰負手在我眼前,“鍾靈,這些東西,你可喜歡?”
“我喜歡的,是那塊地方,是一統江南,比之這些消遣,不值一提。”我靜靜翻我手邊的《女貞》,“陛下一路辛苦,怎麼不去歇着?”
“鍾靈,你不知,這些日子,我有多麼想念你,每每見到什麼珍寶,看到什麼樣的風景,都想着,同你分享,以後,便是兵馬陣前,我也絕對不要同你分開。”他總是這樣,急着同我表達他的真情,卻不想着我要不要接受,有沒有回應。
我淡淡應答,“直取京師之時,我勢必要同你並肩奮戰的。”
我為親自取他的性命,而對於阿泰,為的不過這是攜手同行。
“很快,很快!很快的,我們便可以渡江北上,直搗黃龍。”他笑着抱走虹兒,要帶他去挑選他帶回的珍寶,而我在他身後冷冷道,“今年的臘八,是個不錯的好日子。”
阿泰身形一頓,許久回道,“是不錯。”
他的身影出了宮門,漸漸沒了腳步聲,我的嘴角,牽起一抹笑紋,意味深長。臘八節,真的是個不錯的日子,那時候,我該在鳳儀殿內,暖暖的喝一盞臘八粥吧。
六月跨江,水流急湍,龍舟穩健,我在閣中飲下滿滿一盞荷葉茶,揮師北上。
我的三哥二嫂,都被我留在巴州,臨行前,我回到鍾府,宗祠親人一一拜別。雖然我知道此行萬無一失,但是,又一次死在京都,死在他的手上,也不無可能,我已經死過一次,知道遺憾有多麼可怕,這一回,絕對不要叫自己錯過那樣多,又一次追悔莫及。
恭恭敬敬的敬香,叩頭,我在父母靈前,默默祈禱,爹爹,娘親,女兒終於可以有能力,為你們報這血海深仇,血債血償,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要看着女兒,也看着那個惡人,付出血的代價。
我的身後,有三哥陪着。
“靈兒,這一戰,你一定要去嗎?”
“自然,三哥應該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我提裙起身,“三哥,你不會是要勸我吧?”
“我只是不想,讓你隻身犯險。”三哥嘆氣,“你不曉得,因為送你去皇城,娘的哭了好久,眼睛也不大好使,而爹爹到死,也不能原諒自己,三哥真的不想,你再回到那個地方。”
“既然二十多年前要我去了,那麼現在,也只能再叫我去。”含笑望着三哥,“三哥,從前我沒得選擇,如今,是我自己的選擇。“
“那好歹,叫我陪着你不好嗎?我們兄妹在一處,總有人保護你。”
“我不需誰的保護,反而是哥哥,是這鐘家現如今唯一的男主人,是這大蜀的馭虎王,是守衛大蜀的將軍,若是連你都出兵,萬一我敗了,可要退回哪裏去呢?”我笑着看他,“大嫂身子不好,需要你照顧,三嫂嫂,戟兒,哪一個可以離開你?”
“可是靈兒,我是真的不想......”他還想要下去,我已經轉身離去,“三哥,等我回來。”
為大嫂煎了葯送過去,還在檐廊上,便聽到小孫兒玉然奶聲奶氣的讀書聲,“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屋中,她氣色尚好,一直笑着,從前的陰霾,因為這天倫之樂,一掃而去,這些年的人蔘鹿茸,漸漸的補足了嫂嫂的元氣,八年,她的身子一直安然無恙。
“靈兒,你怎麼回來了?”她忙着要人端走我手中的葯碗,“如今你是皇後娘娘,這些活兒,怎麼能叫你做?”
“怎麼不能?”我同她對坐,“靈兒如今是皇后,可是也是嫂嫂的靈兒啊,便是再過許多年,也是嫂嫂的靈兒。孝敬嫂嫂,什麼時候都是應該的。”
“這些年你孝敬的還少?若不是你今兒也神醫,明兒也高僧的,嫂嫂的身子,怎麼能熬到這個時候?”她笑着握住我的手,“好靈兒,嫂嫂拖累你們了。”
她總是多心,好在二嫂過來看她,有她在,笑笑鬧鬧,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她親自往峨眉求了平安符綉了荷包給我帶在身上,“靈兒無論在哪,也不要丟了這平安符,有它在,便是神佛在保護着你。”
她習慣了舞刀弄槍,怎麼拿的好着繡花針?那針腳歪歪扭扭,依稀可以辨認,是荷花的圖案,背後綉着不大認得的“平安”二字,摸着這看似不堪入目的綉工,我知道,不是神佛,是嫂嫂你在保護着我。
三嫂只是伏在哥哥的懷裏痛哭,望着我的模樣楚楚可憐,握着我的衣角緊緊不放,“妹妹,那戰場刀槍無眼,不該是咱們女兒家去的地方,妹妹別去可好?馬上入秋,北方要冷起來,是要凍壞人的。”
因為她這嚶嚶的哭泣,三哥眼中,也滿含熱淚,我如坐針氈,不知作何安慰,彷彿是在逃開,匆匆忙忙的離開鍾府。
“娘親在想什麼呢?”虹兒爬上我的膝頭,“娘親是暈船嗎?我看着別人可沒有這樣發愣的。”
“行船作戰,怎樣也會不舒服的,他們都是這巴蜀人兒,不像娘親,是北方長大,沒有那麼好的水性。”藏好我心中的留戀和不忍,我同虹兒解釋,他離不開我,便是北上作戰也一定要跟着我,因為他在,阿泰足足給了三千精兵隨着我們的大船,大蜀儲君,不可有失。
“娘親不是也是南方人么?怎麼會在北方長大呢?”虹兒接着問。
“因為娘親要去見一些人,要去看一些事,要去學着長大,所以呢,娘在北方長大,不像我們虹兒,可以一直長在大蜀。”我抱緊他,卻不想他說,“那麼我也要快快的去北方,去見一些人,去見一些事,快快長大,好保護娘親,保護爹爹。”
我的傻虹兒,有娘親在身邊,怎麼捨得你經歷許多?怎麼捨得你這樣快的長大?你只需要在娘親的懷抱里,一直做個孩子就好,卻不想,童言無忌,一語成讖。
擁着虹兒看着大軍開拔,不多時便有楚軍抵擋,我只是悠閑的看書,撫琴,看虹兒習字臨摹,任炮火紛飛,也不能傷我們母子分毫。有阿泰在前方披荊斬棘,我只需等着捷報來傳就是。
“啟稟皇後娘娘,大軍已經攻破水軍,敵軍已然潰退回城。”
“下去吧,本宮知道了。”
“啟稟皇後娘娘,先鋒隊伍已經攻破袁城,明日便可下船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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