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大結局(二)
許翊被謝明堂帶回了謝家。
陌生的環境,讓星星有些不安,晚上睡的並不好,許翊就一直在旁邊陪着她,講了好幾個故事。才把小丫頭給哄睡。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裝修的這個房間,竟然什麼都準備好了。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孩子柔軟的頭髮,看着她燈光下安靜的睡顏,輕嘆了一口氣。
徐景城不接她的電話,只給了那樣一個信息,多少讓她心裏難過。
迷糊間。她感到一個穿着睡袍的挺拔男人走了進來,幫孩子掖好被子后,又將她打橫抱起。
她眼睛睜開一條縫,臉貼着他結實有力的胸膛,還聽到了下面急促沉穩的心跳聲。
“星星……”
“沒事,在隔壁,哭了會聽到的。”
“不行,星星一直沒有跟我分開睡過。”許翊堅持,把星星一起抱了回去。
偌大的房間內,暗藍色的床單和被套,整個房間呈現出一股磅礴大氣的暗色調,看着有點冷。
她把星星安置在床的中央。卻被謝明堂抱到了角落裏。
“她會摔出去的。”
他乾脆把一個沙發塌搬了過來,放在她的旁邊,這樣掉下去也摔不着。
許翊不說話,點墨的眸子晶亮中透出一層水霧,沉默在兩人之間慢慢蔓延開來。一時間,突然有些不習慣。
他又把燈熄了,只留下幾盞洞燈。房間裏光線瞬間昏暗,他掀開被子上床,將她攬入懷裏。
許翊也安靜的任由她抱着。
熟悉的男性鼻音將她包圍,他收攏了雙臂,很多話想說。但是也不知從何說起。
“謝大哥……”
謝明堂嗯了一聲,手指在她細滑的肩頭上來回移動:“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事情已經這樣,多想也沒用,他既然願意放了你,那麼你就應該安心生活。”
“是我對不起他。”
“那我呢。”他幽深的雙眸定定落在她的臉上,“就不覺得對不起我?”
她一怔,忽然抱緊了他:“我可以用一輩子來還你,但他,註定是要辜負的了。”
在她的窺探長嘆聲中,他的右手已經挑開她的睡袍帶子,有力寬厚的手掌貼上了如水潤絲滑般的肌膚,許翊壓低了聲音:“會把星星吵醒的。”
“那就小聲點。”
澎湃的慾望蓄勢待發,哪裏還容得她逃避。
只不過興緻高昂之時,原本酣睡的小女孩突然抬起了頭,睡眼朦朧的望着他們。
謝明堂正壓在許翊身上,動作驀地停了下來,許翊驚起身體,對着星星道:“寶寶乖啊,寶寶繼續睡。”
這是大多小孩子的毛病,睡到一半的時候就會毫無徵兆的突然抬起頭來看看,看到旁邊有人在,就會繼續睡。
星星也有這毛病,平常只要許翊輕輕誘哄一下她就會睡,可是今天,她的腦袋硬是沒有低下去,看着許翊,又看看她身上的謝明堂,忽然間瞌睡就全嚇醒了,嚎啕大哭起來:“你這個壞人,為什麼欺負我媽媽,你為什麼要騎我媽媽,為什麼要騎着我媽媽,你下來,你下來”
他們到了最後關頭,已經衣不蔽體,許翊頓時羞愧的拉過被子蓋住兩人的身體。
然後在杯子底下匆忙的套上睡袍。
謝明堂滿頭黑線,所有情緒,頓時煙消雲散,許翊又一把推開他,爬過去抱起星星:“沒事啊,寶寶乖,他沒有欺負媽媽,沒有……”
“嗯,對,是你媽媽在欺負我。”一邊的謝明堂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
許翊瞪了他一眼,他悻悻然閉嘴,突然覺得這個小孩怎麼那麼礙眼呢。
“可是他明明就騎在你身上。”星星窩在許翊懷裏,見媽媽似乎安然無恙,總算鬆了一口氣,但仍是不忘指控。
許翊的臉紅的能滴出血來,童言無忌,這麼小的孩子,該怎麼解釋。
她忍不住尷尬的笑了兩聲:“沒……沒有,他跟媽做遊戲呢。”
“做遊戲?做什麼遊戲?”小姑娘似乎還來了興緻,但是指責和抱怨不減,“為什麼你們要趁我睡着的時候做遊戲?”
“……”
“我們在玩騎大馬的遊戲。你要玩嗎?”在許翊啞口無言的時候,穿好衣服的謝明堂及時救了她的場。
他把星星抱了過來,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挺起肚子拱了幾下,立刻把星星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孩子毫無睡意的樣子,許翊撫了撫額。
等再次把孩子哄睡,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許翊累的兩眼直打架,眼皮都撐不開了,倒頭就睡。
謝明堂明明也很累,可竟然還爬到了她的身上,許翊的眼睛開的眯成了一條縫:“下去啊,我沒有力氣了。”
“你就躺着,又不用你出力。”
“不要了。”她連抬個手指頭都覺得困難,意識已經模糊不清。
可謝明堂不肯離開,沉重的重量讓她無法忽視身上這個體格健壯的男人,沒多久,身體就開始慢慢回應起他來……
但她也只是回應了一次而已,後面她實在是太困,撐不住,也不知道他折騰到什麼時候。
睡得晚,自然起得遲。
就連一向早睡早起的星星都因為昨天半夜的那一鬧而沒有準時起床。
外頭太陽高高升起。
陸立風把車停在謝家門口,謝依人便抱着陸歡歡先下了車。
小女孩穿着最新款的miumiu童裝,被謝依人抱在懷裏,像拎個小老鼠似的。
陸立風追上她的腳步,實在看不下去,把孩子接了過來,謝依人也樂的輕鬆,不由分說的往樓上跑。
她是收到風聲聞訊而來,好她個哥哥啊,竟然瞞着她還養了個小女孩,而且現在還聽說把人搶走了。
“哥,哥哥”謝依人越想越興奮,越想越來勁,腳步也不由得加快,直接奔上三樓,謝明堂的房間內,激動的叫了好幾聲哥。
然後,她成為化石一般的站在門口。
看着裏面熱血沸騰的場面。
“哦……”謝依人握着門把,已經石化,頓時面紅耳赤起來。
床上的謝明堂飛快的拉過被子蓋住許翊雪白的身體,然後發出一聲暴喝:“滾出去!”
謝依人咋舌,砰的一聲又把門給帶上了。
身後的陸立風姍姍來遲,看到謝依人那通紅的面目,呵了一聲:“誰讓你跑那麼快。”
剛才謝明堂那一聲怒吼,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繼而笑着搖頭:“可別把你哥嚇的萎縮了啊。”
陸立風還是低估了謝明堂了。
他沒有萎,但旁邊的小魔頭被吵醒了,不萎也得萎。
頓時,他殺人的心思都沒有了。
一小時后。
陸立風坐在客廳內無聊的玩手機,謝依人在一邊百無聊賴的陪女兒搭積木,不時的朝樓上方向看一眼:“我哥他們怎麼還不下來?”
陸立風眼皮都沒有掀:“嗯,總得給點時間讓人完事。”
“……”
話音剛落,正主兒終於姍姍來遲。
看到謝明堂黑沉的臉色,陸立風挑了挑眼角:“這明顯是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啊。”
謝明堂用眼神深深剜了他們一眼。
自從嫁給陸立風之後,謝依人也經常回來住,還是跟之前一樣,來去自如的。
今天倒是她莽撞了,並且之後,“哥哥,我保證,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亂闖了,你別生氣啊。”然後她衝著謝明堂身後望去,“哎,人呢,醜媳婦還得見公婆呢,更何況她又不醜,我也不是壞公婆啊,我是小姑子啊,小姑子應該怕未來大嫂吧,你說是不是。”
謝明堂沒好氣,伸手在她的額頭上用力彈了一下。
謝依人無辜的嘟起了嘴巴,正準備上樓叫人。
看到許翊抱着孩子慢慢出現在樓梯口,頓時眼前一亮,把謝明堂給推開,自己湊了上去。
“嗨,大嫂,我們又見面了。”謝依人自來熟,總覺得許翊面善,那次在早教中心,不應該是她們第一次見面,她們或許在更早之前就是見過的,可無論她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
她想許翊問出了內心的困惑,許翊倒是記得清楚。
看着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也就把那次醫院做B超的事情脫口了。
謝依人奮力一擊掌,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我說呢,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你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所以那時候你也是醫院做B超檢查懷孕的?”
許翊點了點頭。
只不過那時候,有孩子對她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雖然徐家人很喜歡,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這孩子並不是徐景城的,要怎麼告訴他們呢。
她也曾絕望的想把孩子打掉,最後是徐景城意外發現了,讓她把孩子留下。
那時候的他還沒恢復記憶,可內心純良。
許翊接觸到謝明堂那深不見底的眼神,有些抱歉,也有些后怕,萬一當時真的狠心把孩子個打掉了,現在該怎麼辦呢。
女人的友誼是沒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謝明堂和陸立風等人的友誼,那是用幾十年的交情才換來的。
反觀許翊和謝依人,雖然剛剛被謝依人撞見了那樣的事情,大家都挺尷尬的,結果這兩個女人聊着聊着,就像認識了好幾年似的,立刻聊到一起去了,坐在沙發上討論的熱火朝天的。
還有陸歡歡和徐星星,哦不對,現在應該叫謝星星小朋友了,竟然也非常愉快的坐在一邊的毛毯上分享着彼此的玩具,完全沒有陌生感。
謝依人跟許翊聊完之後,又看看坐在那邊的兩孩子,他們他們父母早逝,謝明堂孤家寡人的除了她這個妹妹關心之外,也沒什麼人關心,結果倒好,一出現的時候,老婆孩子全齊了,只能感嘆謝明堂藏得真深。
不過現在,終得圓滿。
謝依人一直在謝家呆到傍晚才離開,謝明堂讓他們留下吃飯,陸立風說要回陸家去。
謝明堂便沒有再勉強他們。
待他們離開后,許翊去廚房,看了看冰箱,裏面除了水和一些速凍食品外,什麼也沒有。
謝明堂說帶他們出去吃。
許翊搖頭:“哪能天天在外面吃飯啊。”她叫他開車去了超市。
星星坐在推車內,高興的手舞足蹈。
謝明堂推車,許翊負責買東西。
很快就買了滿滿一車,其中還包括不少生活用品。
傍晚的超市,人比較多,車子推的需要小心翼翼,可一不小心,還是與人發生了碰撞。
謝明堂先查看孩子沒有異樣后,抬頭看向眼前的女人,那人也望着她。
竟然是許久未見的陸笙兒。
許翊拿着一瓶醬料走過來,正打算問下他的意見,也看到了陸笙兒,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不過眼底帶着微微笑意。
“好久不見,明堂。”陸笙兒推着手推車,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謝明堂點頭,攬過許翊的腰,給陸笙兒作介紹:“我太太,我女兒。”
陸笙兒眼中閃過詫異,望着許翊那素凈又安然的身段,給予了祝福的微笑:“嗯,你太太和女兒很漂亮。”
許翊看到謝明堂的眼角微微往上挑起,竟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似的,傲嬌的回答:“謝謝。”又問陸笙兒,“你一個人?”
陸笙兒坦然的開了個玩笑:“是啊,我喜歡的男人不喜歡我,所以我一直單着啊。”
謝明堂察覺到許翊的身體怔了怔,臉色瞬間正經起來,陸笙兒已經重新接口:“我開玩笑的,你們別當真。我跟謝總現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嗯,如果有合適的對象,歡迎介紹給我。”
陸笙兒離開時,許翊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走路的姿勢,端莊又美麗。
許翊一直是有個心結的。
就是兩年多前那天在公司樓下,看到謝明堂和一個女人親昵離開的身影。
可是看眼前的陸笙兒,似乎不太像。
那麼到底是誰?
她坐在車上,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格外安靜。
謝明堂看到她出神,拉起她的手問道:“在想什麼。”
許翊支吾着,也不知從何說起,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可是不說,心裏又不太舒服。
“說吧,自己憋在心裏怎麼也想不出來的。”
只是聽許翊說完,謝明堂倒是真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出。
他仔細回想,那一天似乎是……謝依人要帶着他去見陸立風,所以特意到公司樓下等他,挽着他的胳膊,親昵離開。
那時候的許翊,確實連一次正面都沒有見過謝依人,也難怪會胡思亂想了。
只是謝明堂沒想到:“那你為什麼沒早點問我?”
當時她們之間的關係……許翊哪裏問的出口啊。
“你這幾年交了不少女朋友啊,我哪裏知道那個會不會是你教的新歡呢,問了又能怎麼樣。”
彆扭的語氣里,始終不乏濃濃的酸味。
謝明堂卻笑了,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嗯,以後不會有了。”
許翊把手抽回來,星星在後面咯咯咯咯的笑:“親親,羞羞。”
頓時鬧的許翊臉紅耳赤起來,不滿的瞪了謝明堂一眼,不許他再動手動腳。
回到謝家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橘黃的路燈下,卻停着一輛車,車邊站着一個穿着得華貴的女人。
是張淑芳。
星星趴在搖下的窗口,叫着奶奶奶奶。
許翊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拳頭。
謝明堂讓她和孩子留在車上,自己下了車。
張淑芳看到這一幕,顯然是氣憤的。
徐景城不讓她過來,她到底是不甘心,想來看看,可是謝明堂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體徹底遮擋了前方的燈光,算起來,這個男人,也不過比她小了十歲而已。
而且這樣的氣勢,硬生生壓了她一頭。
許翊坐在車上,不安的望着那邊低低交談的兩人,最終,她看到張淑芳開車走了,謝明堂若無其事的回到車邊,開始搬後面的東西。
星星有着委屈的望着張淑芳消失的方向:“為什麼奶奶走了?”
“奶奶有事,乖,我們進去吃蛋撻。”許翊低聲哄了孩子幾句,把孩子帶進了屋內。
終究是因為血緣吧,星星對謝明堂,很快就熟悉起來,相處融洽,許翊最開始擔心的問題,也沒有出現。
可是她的心裏,徐景城始終是一個牽挂,沒有她的消息,她到底寢食難安。
所有謝明堂並沒有把剛才張淑芳跟他說的事情告訴許翊。
張淑芳告訴他,徐景城的心理狀況很糟糕,甚至到了看心理醫生的地步。
他雖然詫異,卻也了解。許翊不止是他的毒,也是徐景城的毒,他忍痛割掉,傷筋又動骨,表面越是風平浪靜,他的內心越是痛苦不堪。
徐景城從那天早上六點半出門,那時候還不堵車,他就開着車,一路沿着環城公路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八點左右,路上的車子逐漸多了起來,他就放慢了速度,跟着前面一輛車子,也不變道也不加速,就一直跟着這輛車開開停停。
這輛車到了目的地,他就再選另外一輛繼續跟,這一天,他就把時間耗在了車上。
等夜幕降臨,馬路上的車流逐漸變得稀少,最後又變成了順暢,前面已經沒有車子可以讓他跟的時候,他才慢慢把車開回了家。
他坐在車內,往上望去,樓層燈火通明,偶爾幾家黑燈瞎火混在其中,並不明顯。
可他知道,其中有一家,是屬於他的。
他的手機關了一天,此刻開機,無數的電話和短訊進來,有公司的,有家裏,也有許翊的。
其中還有不少她發來的短訊。
一直打不通電話,把她急壞了,深怕他出事。
這樣的關懷啊……
徐景城很快編輯了一條短訊發出去,隨後再度把手機關了機。
他告訴許翊,讓她放心,不用挂念,他很好,而且這段時間他需要靜一靜,讓她暫時不要來打擾自己。
回到家裏,黑漆漆的一片。
打開玄關的等,瑩潤的燈光投射進來,照在每一寸熟悉的家居上面。
那些東西看似都放在原來的位置上,但是實際上,卻已經失去了原本該有的靈魂。
寂寞與空虛,讓徐景城覺得寒意遍佈全身,痛苦的抱頭蜷曲起來。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徐景城還是如往常一般出門,上班,好似所有的情緒,都在一天之內被整理好,然後掩埋,他看起來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然後他打電話通知了張淑芳,告訴她自己已經恢復了記憶,許翊和星星的離開,並且警告她不能去打擾他們。
事情到此為止。一切塵埃落定。
使得張淑芳也無處追問。
後來張淑芳也去找過許翊,她怎麼甘心自己的孫女突然就成了別人家的呢,還有許翊,好不容易準備接受了,又突然沒了……
可是卻被徐景城半路攔截,徐景城說,你要再去找她們,就是想殺了你兒子。
張淑芳心痛莫名,卻又無可奈何,看着徐景城正常的過日子,上班下班,然後開始替徐景城張羅着相親,她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好姑娘了。
徐景城也由着他去,他一場接着一場的相親,卻全部都是走馬觀花,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夜深人靜的時候,任由孤寂啃噬自己。
當徐景城覺得自己不正常甚至出現幻覺的時候,他覺得,事情已經嚴重到不能放任自流的地步了。
他不再是那個二十歲不諳世事的年輕小伙,執拗又瘋狂。他在鬼門關走過一遭,懂得生命的珍貴,也知道自己對徐家而言意味着什麼,所以他覺得,自己需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在網上查到了臨風診所。
全國最大的心理研究機構。
在A市有兩家分院,他選了一家最新開的,距離市中心較遠的分院,記下了地址,驅車前往。
魏曉晨這段時間特別忙碌。
陸立風新開分院,就把她丟到這裏來監工。
看似院長的頭銜,多麼清閑,實則事情忙到數不勝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她親自過問,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鐘,她卻連口飯都沒有吃,而再過半個小時,又要繼續坐診了。
急匆匆脫了身上的白大褂,外套都沒有拿,就穿了個貼身毛絨深出門去了。
邊走還低頭打開了手機美團,看看周邊有什麼優惠券,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臟廟。
找了家麵館正準備下單,卻被迎面走來的一個男人撞了一下。
手機被摔到了一邊,她的身體也被撞得趔趄,穿着高跟鞋,往旁邊拐了一下,所以首先看到了他錚亮的皮鞋,黑色的筆挺褲管,再往上,就是一張冰封的毫無表情的臉。
那臉,猶如刀削斧劈,深刻冷銳,尤其是那陰冷的眸子,彷彿吸收了世間所有的清冷寒意,可那麼冷漠的眼神里,卻透着數不盡的滄桑與受傷。
他看起來很年輕,肯定三十歲不到,彎腰幫她把手機撿了起來,拿回來還給她之後,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就朝裏面走去了。
怪人。
魏曉晨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扭了下腳,腫了,而且有點疼,走路一瘸一拐的,可是肚子裏的空城計唱的絕響,哪怕現在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先去祭五臟廟,所以一路拖着傷腿去了附近的麵館,吃了一碗火腿老鴨筍乾面之後,才心滿意足的剔着牙回來。
當然,那走路坡腳的姿勢,實在是有礙美觀。
同時也讓她對剛才那個男人,生出了幾分惱意,什麼呀,撞了人難道不會說聲對不起?難不成還是個啞巴?
事實上,她完全忘了,自己拿着手機走路,或許,她才是那個把人撞了的人。
外面的候診間已經來了好些病人。
這分院位於郊區,地廣人稀,私密性又極好,所以其實很多人都不介意長如跋涉,到這裏來看病。
她的視線在外面候診間坐着的那些人身上掠過,最後定格在站在窗口的那人上面。
挺直的背影,光是站在那裏,周遭都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叫人不寒而慄。
護士抱着病例從魏曉晨跟前走過,她伸手一招,問道:“哎,那人,你們認識不?”
小護士已經把那人從頭到下討論了一遍,從手錶到配飾,無一不精緻,價值連城,可惜,小護士搖了搖頭:“雖然我們不認識,但是院長你很快就會認識的,因為他掛了你的號兒。”
掛了她的號?
魏曉晨有些驚訝。她看的最拿手的可是……男科啊。
而且陸立風把她的號子捨得貴的離譜,以為這樣可以讓她清閑一點。
事實上,越貴的號子越有人掛,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乏有錢人。
原來如此。
難怪小護士不感興趣了,這麼帥的男人如果只是虛有其表,要來何用。
男人的實用價值遠比觀賞價值重要啊。
電子屏幕突然出現了滾動叫號,她一拍額頭,看到那邊的男人已經朝她辦公室方向走去,於是趕緊跟了上去。
辦公室的門已經打開了,她路過的時候,沖那男人努了努嘴:“你跟我進來吧。”
路過的時候,魏曉晨已經看到,他手裏拿着的是一號。
她先把電腦開機,然後套上自己的白大褂,又去旁邊的水槽里用洗手液洗了手,一切準備完畢,電腦也開了,她就叫了號。
“徐景城。”她看到電腦里顯示的資料,叫了他的名字。
院長的看診室也比一般醫生高級一些,空間大不說,設備也是最豪華的,從大學畢業到跟着陸立風這幾年,她倒也是見識了陸立風的豪爽,對手下醫生,知人善用,但凡出色的,從不手軟。
所以她已經在室內擁有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套房,一輛二十萬出頭的代步車,還有不菲的名聲,和如日中天的事業。庄撲乒圾。
她曾經想過出國,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這樣的念頭。
如果可以生活的很好,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她從恍惚中回神,笑問眼前的男子:“說說吧,你到底哪裏不行。”
徐景城蹙眉,因為她這樣的對話,但還是說了實話:“心理不行。”
“是因為心理因素引起的嗎?”魏曉晨翻開病例,一邊寫着一邊問,“你確定?”
徐景城點頭。他當然確定。
但魏曉晨還是不太放心,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確定某個地方的外形完好,所以她指了指旁邊的板床,“你躺上面去,我先檢查一下。”
她戴上了口罩,又戴上了手套。
徐景城有些莫名其妙的,這女醫生要檢查他什麼?
“趕緊,去躺着啊。”魏曉晨催促起來,看他緊蹙的眉頭,瞭然,“你不用不好意思,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來這裏的人,每個都要經過檢查。”
既然走進了這裏,徐景城也是做好了準備的,聽她這麼說,就躺了上去。
然而,當魏曉晨的手伸向他西褲上面的拉鏈時,被他一手握住。
他的臉染上了千年冰霜:“你幹什麼!”是質問的聲音。
他的手勁極大,幾乎把魏曉晨的手骨捏碎,她倒抽了一口冷氣,迅速呵斥了他:“放手!”
徐景城沒放,依舊是冷眼相逼:“你想幹什麼。”
魏曉晨懊惱的摘下口罩,一張臉已經變了色:“你說我想幹什麼,當然給你檢查你那小弟弟有沒有畸形啊不正常了,只有排除了身體原因,我才能確定這是不是真的是你的心理問題!”
“你說檢查什麼?”一字一句,彷彿自他的肺腑發出,聽得人渾身一震,不過魏曉晨也不是被嚇大的,用另一隻手迅速朝他那個方向發起進攻,他伸手去擋,自然就鬆開了她的手腕。
她哼了一聲,退了回來:“那行,我不脫你,你自己脫吧。”
徐景城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有毛病,像個變態,快速從床上下來:“浪得虛名,我不看了。”
“哎,喂!”魏曉晨從醫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說浪得虛名,在她手下治好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憑什麼這麼說,簡直就是對她的藐視。
她跑上去,攔住已經走到門口的徐景城:“你是自己掛的我的號,現在又懷疑我的專業,你幾個意思?”
她聲音很大,怒氣沖沖的質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也十足。
“放手!”徐景城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魏曉晨有些震懾於他的怒氣,乾脆指着她辦公室門口掛着的牌子介紹:“你看清楚,你看的是男科啊,有問題我不檢查清楚怎麼給你對症下藥?”
男科?徐景城的目光定定落在旁邊的醫生簡介上面,一張臉頓時青紅交錯起來。
魏曉晨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掛錯號了,哈了一聲:“原來不是這毛病啊,放手,那你早說嘛,來,那也行,進來吧,其他的我也能看。”
徐景城知道她不是有意之後,終於鬆了手,魏曉晨揉着發酸的手腕,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坐回自己的座位,然而見徐景城站在那裏不肯過來,似乎還心生退卻之意,她頓時冷笑一聲:“你沒看我介紹嗎?我專供男科,但其他方面的問題也是非常拿手的,進來吧,這麼貴的號,你不覺得不看可惜了嗎?來都來了,至少先看看再說啊。”
似乎覺得她說的有道理,猶豫了一下的徐景城,又慢慢坐了回去,只不過與她保持着有效的安全距離,深怕她上來就脫他褲子,襲擊他重要部位。
“咳咳。”魏曉晨咳嗽了兩聲,重新拿起筆,導回正題:“既然如此,那你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從頭開始說,我來找問題的根源。”
真的到了說的時候,也是有些難以啟齒。
魏曉晨也不催
她的辦公室看似與普通的醫生診間沒什麼兩樣,但又處處透着精緻與玲瓏小心思。
如果牆上的一幅畫,比如桌上的一個小盆栽。
她也不急,還給他泡了杯茶,讓他慢慢說。
考慮了很久,徐景城終於開口了,從十六歲的相遇說起,一說,就是十幾年。
明明中間有十二年的時間間隔,他卻只用了半小時,然後跟魏曉晨道:“好了。”
“完了?”魏曉晨端着茶杯,正聽的入神,突然間就完了,非常的不適應。
他似乎惜字如金,可這樣簡單的描述中,魏曉晨還是聽出了他對那個叫許翊的女孩濃濃的愛意,因為深愛,所以才會痛苦,求而不得,最是傷人。
魏曉晨坐直了身體,過了一會兒后,沉沉開口:“首先,你能走進這裏,我表示很高興,這說明你很永遠面對正視自己的問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走進這裏,所以世界上有許多痛苦的人,這痛苦如果不能及時排解,將來吃苦受罪的也肯定是你自己。”
走出傷痛難,但更難的是如何正視。
魏曉晨已經找到病源,他的痛苦來自於求而不得的心魔。
想要忘記,其實有很多種方法,第一種最簡單的,就是轉移注意力。
她問了他的日常生活,上班,回家,陪老婆孩子。現在老婆孩子沒了,就是上班,然後回家與自己眼觀鼻鼻觀心。
“Ok,這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多找找朋友出去玩玩吧,當然,不是叫你跟他們去喝酒賭博,或者找小姐這種低級下流的活,下了班,你可以找朋友一起去健健身,或者聚一聚,喝點小酒,周末,你可以跟同事或者朋友去外面走走,爬爬山,燒烤燒烤,也可以出去旅遊,散散心,當然,也可以多花時間陪陪你的父母,他們老了,正是需要人關心的時候,而你有時間,何樂而不為。”
“第二,等你心情平復之後,生活還需要繼續,總不能固步自封,簡單來說,就是天涯何處無芳草,總不能在這一棵樹上弔死,多認識些女性朋友,當然不要輕易跟人交往,可以試着從朋友坐起,也許你會發現比之前那女人更可愛的,更適合你的,等你有了新的目標,你的心理問題也就好了大半了。”
“第三,想要真正放下,我知道沒有那麼容易,但也沒有困難。如果見面了,也不要逃避,等你能夠做到見面的時候相視一笑,輕鬆的彼此交談,問候,你的毛病就算是差不多好了。”
“第四,等你結婚,有了自己的孩子,還能約他們一起出去玩的時候,你的就大功告成了。”
見徐景城良久不說話,魏曉晨有些着急了:“其實我說的不是外星語,很是言簡意賅,應該不難懂吧。”
這也是魏曉晨在圈內十分受歡迎的原因,她不會用艱澀的專業術語讓患者聽得雲裏霧裏,也不會把病歷寫的跟鬼畫符似的,總是字體工整,一目了然,再者,她長得挺漂亮,一頭幹練的短髮,配上尖尖的瓜子臉,還有因為從醫多年,那雙手顯得又白又長,竟是十分的好看,所以一般有點錢的男患者遇上了身體上的麻煩,都會點名讓魏曉晨來,也因此,陸立風那個黑心鬼,把她的挂號費設的老高,不過這種事情與她也有益,看得人越多,她的傭金就越高。
所以她當然是樂此不彼的與陸立風狼狽為奸了,而且具體的要價,也是由她開,當然她這麼忙自然是忙不過來了,所謂供不應求,自然價高者得。
不過看眼前的這個男人……
魏曉晨還在盤算開多少合適的時候,徐景城已經從口袋裏拿出支票本,開了一張支票給她:“這是定金,若是治好了,會給剩下的。”
訂金就給了五萬?魏曉晨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也不去想到底要多少合適了,人家給的可比她預想的高多了。
她暗笑在心底,小心翼翼的把支票收好:“好,那你先按照我說的這幾個步驟去試試吧,一周之後再過來複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