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情真意切
秦太后眉眼處儘是藏不住的憂色,低嘆一聲道:“眼下哪有心思歇着,也不知皇帝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好端端的為甚嘔血?”
即便明帝脾性頗為混賬,但到底也是秦太后十月懷胎產下的孩兒,秦太后即便日日吃齋念佛,當年到底也是在宮闈中廝殺出來的,哪裏能眼睜睜的看着明帝被人謀害?所以這才坐不住了,自萬壽宮中出來,站在了這未央宮庭院之中。
俞蘊之此刻小臉兒煞白,眉眼處的憂慮半點兒遮掩不住,瞧着倒是個極為恭順的,開口道:“皇祖母、母后,要不您二位便先去未央宮偏殿之中坐一會子罷,偏殿與寢殿相連,屆時太醫診治出了結果,也可即刻知曉。”
聞言,秦皇后眸光閃了閃,倒是秦太后略有些急切的道:“如此便入偏殿之中罷,皇后覺得如何?”
秦太后既然開口了,即便秦皇后心下不虞,也沒有膽子違拗長輩兒的心思,只得笑着應承,跟在秦太後身后,往偏殿之中行去。
不知是否是俞蘊之的錯覺,此刻秦太後言辭之間,也頗帶着幾分冷意,好似對皇後生出不滿一般。轉念一想,秦太后雖說不欲理會宮中冗雜之事,但到底也是個頗有手段的,只消一查,便能知曉那所謂的鹿血酒是三皇子楚卿獻給明帝的。
若是究其緣故,也便能將太后此刻的態度解釋明了了。
將秦太後秦皇后姑侄二人安頓在軟榻上,俞蘊之也未曾落座,候在門邊兒上,小手死死攥着錦帕,貝齒緊咬紅唇,一派憂心模樣。與俞蘊之相比,秦皇后眉眼處卻溢出了一股子狠色,她心下不由有些懷疑,今日楚卿是中了太子的圈套,方才將鹿血酒送到明帝面前,生出嘔血之事。
楚堯能坐上太子之位,自然是心機深沉之輩,若今日之事都是他一人的謀划,東宮的目的便是司馬昭之心了。如此一想,秦皇后對楚堯的厭惡更甚,恨不得即刻除去這礙眼的擋路石才好。
將秦皇後面上的陰狠之色收入眼底,秦太后眉頭不由一蹙,面上也現出幾縷皺紋。輕咳一聲,秦太后開口道:“皇后,今日皇帝嘔血之事,你怎麼看?”
聞言,秦皇后心肝一顫,即便內里慌亂,面上也強作鎮定,答道:“陛下身子康健,今日陡然嘔血昏厥,定然是中因着旁人的謀害,方才至此。那幕後之人藉著鹿血酒,存心將此事嫁禍在三皇子身上,使得父子之間離心,真真好毒辣的計謀!
母后您也清楚,老三素來便是個極為純孝的性子,不敢對陛下有半點兒不敬,現如今此事種種苗頭都指向老三,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
秦皇后所言不無道理,宮中什麼腌臢事兒生不出,只不過區區的栽贓嫁禍,也算不得高超的手段。不過將秦皇后辯駁的言辭收入耳中,俞蘊之眉頭倒是不由微微蹙起。秦皇后口口聲聲說道所謂的幕後之人,不就是為了將禍水引在楚堯身上嗎?若是秦太后真信了楚堯的說辭,那東宮的處境便有些不妥了。
俞蘊之面上的憂色不減,低嘆一聲附和道:“正如母后所言,也不知哪個生出了腌臢心思,竟然唆使三皇子將鹿血酒奉到父皇面前!如今因着丹藥的緣故,父皇素日裏用的飯食都是冷的,哪裏能受得住鹿血酒之中的效力?唆使三皇子如此為之之人,當真是包藏禍心!”
聽得俞蘊之所言,瞧着是為楚卿辯駁,但暗地裏卻不乏貶損,使得秦皇後面色不由更難堪了幾分,偏生礙於秦太后在側,她也不好表現出什麼異樣,否則惹得太后慍怒,將姑侄之情摒棄在腦後,中宮便要大難臨頭了!
不多時,只見楚堯滿面寒霜自寢殿之中走出,先是極為恭謹的衝著秦太后與秦皇後行禮,而後在秦太后憂慮的目光之中,一字一頓的開口道:“父皇的性命無礙,只是再也不能起身了。”
聞言,俞蘊之心頭不由一喜,若是明帝日後真真成了一個癱瘓在床的廢人,那即便不能即刻將皇位傳到楚堯身上,也耽擱不了幾時,屆時皇位便是東宮囊中之物了。
秦太後身子猛然一個踉蹌,幸而身側的女官反應幾時,趕忙扶住了自己的主子。否則秦太后如今年歲也算不得輕,若是真真摔了一跤,恐怕離明帝的下場也算不得遠了。
秦皇后此刻未曾顧及秦太后,反而徑直站到楚堯面前,鳳眸之中顯出厲色,逼問道:“可是太子派人將三皇子拿下的?聖人方才將將病倒,太子便忍不住奪權,當真是好大的威風,將祖宗禮法棄之不顧,安貴妃便是這般教導你的嗎?”
之於秦皇后的慍怒,楚堯半點兒也不在意,面色沉穩的開口:“兒臣的確將三弟給拿下了,畢竟是三弟將鹿血酒送到父皇面前,即便三弟是被人陷害的,也免不了罪責!等到父皇清醒之後,再做定奪罷。”
楚堯的態度極為敷衍,讓秦皇后不由更怒,手掌高高揚起,便欲要給楚堯一耳光。楚堯也不欲跟一介婦人一般見識,閃身避過了秦皇后的手,隨即扶着秦太后,憂心道:“皇祖母,您身子如何了?孫兒將院使請出為您診治如何?”
秦太后一張面龐白的好似冰雪一般,沒有半點兒血色,眼皮耷拉着,瞳仁兒瞧着也渾濁的很。除了衣着打扮精緻些,秦太后此時此刻,與一般老太太也並無差別,甚至這幅行將就木的模樣,着實算不得康健。
費力擺擺手,秦太后啞聲道:“莫要再勞煩太醫了,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個兒清楚,也沒甚大礙。太子便好生安撫朝堂,如今你父皇身子欠佳,可萬萬不得讓朝堂上生出亂子,否則動搖國本,祖宗基業也便廢了。”
楚堯連連稱是,扶着秦太后落座,待俞蘊之候在秦太後身側之際,楚堯便出了偏殿之中。想來是收拾爛攤子去了。
“皇祖母,眼下吳太醫已然說了,父皇並無性命之憂,即便只能躺倒在床榻之上,不得起身,但到底也有救治的機會,皇祖母莫要太過憂慮,否則讓父皇知曉,也會心疼的。”
瞧見俞蘊之一派乖巧的模樣,秦太后眉眼處倒是劃過一絲欣慰之色,與秦皇后相比,這出自秦國公府的小娘子脾性倒是更為端和,也更合適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看來楚堯與俞蘊之配在一處,當真是上天安排,便是為了讓這一對璧人,登上大乾王朝最頂峰的位置。
秦太后心底轉過此番想法,薄唇卻閉的彷彿蚌殼兒一般,也不再言語,待到吳太醫出來,喚眾人入寢殿之中時,俞蘊之這才扶着秦太后往裏間兒趕去。一旁的秦皇后見此情形,心下不由更為慍怒,走到秦太后的左側,將欲抬手扶着太后的手臂,後者便一抬手,整了整鬢間的珠花,不着痕迹的避過了秦皇后的手。
此番情景,瞧着着實有些尷尬,俞蘊之抿了抿唇,面上規矩的很,未曾露出半點兒不體面的神態,待將秦太后扶到寢殿的床榻前頭,望見躺倒的明帝時,俞蘊之也不由吃了一驚。
不過便是用了一杯鹿血酒而已,明帝此刻面色灰白,唇瓣乾裂滲血,整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倒在床榻之上,好似被抽幹了生氣似的。因着五石散的藥效,明帝身子瞧着是比以往健壯,此刻只着了一件兒明黃-色的褻衣,俞蘊之能透過褻衣分辨明帝健壯的身量。
可即便面上再康健又如何?便彷彿空殼子一般,連一杯鹿血酒的效力都受不住,七竅流血昏倒在地,着實狼狽的很。
秦太后望着躺倒在床榻之上的明帝,再知曉其再也離不開床榻之時,秦太后眉眼處劃過一絲悲痛之色。自己的嫡親孩兒變成此番模樣,秦太后心頭不爽快也是自然。
還未曾等俞蘊之將秦太后扶出偏殿,未央宮宮門外頭有浩浩蕩蕩出現了不少人。遠目一看。門外站着了一片着了藕粉色衣裳的宮人,中間簇擁着幾個盛裝打扮的主子,其中便包括了蘇姒霏與安貴妃。
瞧見這兩道身影,俞蘊之唇畔也不由勾起一絲諷笑,她二人也着實算不得安分,明帝如今病重昏迷不醒,她們兩個還塗脂抹粉,身上着了粉紫色,緋紅色的裙衫,瞧着當真喜慶的很。此番情景收入太后眼中,着實是來添堵的。
安貴妃到底也是俞蘊之的長輩,即便此刻不過是個超品的貴妃,與俞蘊之平級,但其不日便會成了大乾王朝的太後娘娘,自然不好怠慢。
俞蘊之恭謹的衝著安貴妃福了福身子,待眸光落在蘇姒霏身上時,面上也不由勾起一絲淺笑,問道:“蘇德妃身子可大好了?先前還卧病在床,一聽了父皇昏厥的消息,便即刻能起身了,看來德妃娘娘對父皇當真是情真意切,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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