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覲見

2第九十章：覲見

騰秋水在衛王府住了下來，她本來以為穆晟夜怎麼也會來秋正院，可沒想到她來了這好幾天，除了老國公倒是親自來看過她一次，無論是蘇茉兒還是穆晟夜根本都當她不存在一般。這樣也好，她本來對這門婚事也是失望至極。不是她清高，只是騰閣老家的千金若是進宮怎麼也是四妃之一，若是不進宮斷沒有給人家做小的道理的。

可是父母說衛王是天朝開國以來的第一個異姓親王，而且穆家世代忠良，小穆帥更和他爹爹一樣是個大英雄。年紀輕輕已經是和太子殿下一樣龍居鳳雛般的人物。她沒有見過穆晟夜，所以對這個男人也沒有什麼期盼，可是在衛王府門口那短暫的一瞥，那張不甚清晰，卻俊美如畫的容易便刻在了她的心底。因為禮數的關係她甚至沒有看清楚他，只覺得那身影好似謫仙臨世，讓人見到后便覺得世上再無其他。

這就是她要相伴一生的夫君嗎？

騰秋水在秋正院中等到了第六天，終是按捺不住扶着丫頭出了院子，決定在衛王府中遊走一遭。

青檸跟着自家小姐向前走去，雖說是騰格老家的家生子可是看到如此氣派華麗的衛王府也不禁嘆為觀止，本來囂張的氣焰頓時矮了不少。

“怪不得梧桐院中的那位死活也要霸着穆世子，看來穆世子不但相貌是天下無雙，而且還富可敵國啊。要是穆家還像當年那般慘淡，看這個女人還會不會這樣？”

一旁的錦衣嗤笑道：“當年瞧不上穆家的只能是京城中的望族嫡女，聽說這個蘇夫人不過是穆世子遊山玩水時撿來的，連嫁妝都沒有，愣是能當了王妃。要我說，她就應該乖乖的給咱們小姐讓位。”

青檸道：“別著急啊，現在穆世子還不知道咱們小姐的好，等真圓了房，日子過長了，世子定會就將咱們小姐扶正的。一旦吃過了燕窩魚翅誰還會喜歡清粥鹹菜？”

騰秋水也不說話，默默的往前走着，忽然看到了前面掛着一架鞦韆，看樣子是簇新的，周圍栽種着一大片火紅的玫瑰花。她忍不住便拎着裙子向前跑去。騰閣府中的後院也有這樣一架鞦韆，是她平日無聊時的最愛。

青檸和錦衣在騰秋水的身後交替的推着鞦韆，很快就聽到了自家小姐嫁入衛王府後的第一次笑聲。小姐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裙子，輕紗在風中飄搖真是美極了。騰秋水確實很高興，她小時也練過幾天拳腳，所以比一般的女子膽子大些。藉著鞦韆她能看到衛王府更遠更美的景象，就像是丫頭們說的，衛王府果真氣派，比起萬人敬仰的騰閣府還要大上美上好幾倍。在這世上除了皇宮大內恐怕再也找不到比這裏講究的宅院來了。

為了看得更遠一些，她乾脆在鞦韆上站了起來。整個衛王府的美景盡收在眼底，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可是一不留心，一腳踏空，整個人便從鞦韆上摔了下來。

“小姐！”

“啊！”

在一片幾乎中，騰秋水翩翩下墜，本以為今日要有大災，卻不想一陣天旋地轉后落入了一方堅實的懷抱。男子的懷抱中有着淡淡的清河氣息，讓人想到了天山上皚皚白雪中的蓮花。等一切都歸於平靜，她抬起頭來，入目的便是一張如詩如畫，人間絕美的傾世容顏。

四目相對，騰秋水的心一下子便融化了。

“還好！”穆晟夜看着自己懷中的女子，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這鞦韆是他為蘇茉兒這幾天新做的，就是怕她心情不好在院子裏悶壞了，想了好久才想出這麼個討她開心的主意。玫瑰花是小丫頭的最愛，所以才把鞦韆放在了這裏。他本來是過來巡視一番然後去找蘇茉兒來看的，卻不想遇到了這一幕。

還好差點摔下來的不是他的茉兒，方才他的一顆心都要掉出來了。

騰秋水因為這兩個字臉色羞成了粉紅，迎着穆晟夜的目光慢慢垂下了頭。

丫頭們跑過來行禮，穆晟夜鬆開騰秋水淡淡的回應，然後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看着他的背影，騰秋水久久的回不過神來。一顆心也因為這一瞬間隨着他飛向了遠方。

三日後，衛王府再一次披紅挂彩，穆老國公親自坐鎮衛王府，指揮婚事，生怕穆晟夜這小子不聽話怠慢了皇帝欽賜的這個妾室。老人家一片苦心，只想着娶了這個女人之後，他便可以帶着穆晟夜回宮復命去接自己失散多年的孫女。

高高的紅燭映襯着騰秋水的臉，她本就是個標誌的美人，這個時候她穿着桃紅色的衣裙更是美艷動人。她靜靜的等待着，一直到了夜深人靜之時，房門才被推開了。穆晟夜仍舊穿着一貫的白袍，整個人周身沒有半點喜氣，反而越顯清冷。

騰秋水沒想到他竟然這般不在意與自己的婚事，一顆心頓時從雲端跌入了谷底。

穆晟夜這幾日一直在想着如何處理這個女人，今日的洞房花燭夜，宮裏來人就守在了外面，所以他不得不踏入這個房間。而且他也必須來一趟，有些話還是要當面說清楚的。

騰秋水等了好久也未見穆晟夜走到床前坐到她的身邊，而是搬了一張凳子坐在了她的面前。

“世子…..”燭光下，她看着自己將要一生相伴的人，看着他俊美的面龐，頓時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穆晟夜從善如流的開口道：“騰小姐。今日我是有事要對你講。”

他竟然叫她滕小姐？她一顆心墜得更深了。

“你應該知道我已經娶妻，與你今日完全是因為聖上的旨意。事出突然，之前晟夜根本不知道會有今日之事，這幾日我也是在做各方面的努力，只為讓皇上收回成命和淡化此事，但是事與願違。即便是如此，晟夜也只想告訴小姐，我這一生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更不會納妾。將來我會將小姐送回騰閣府，親自謝罪。”

騰秋水萬萬沒想到自己翹首以盼的新婚之夜竟然等到的會是這樣一句話。他不肯要自己，只因為他已經有了妻室，可她呢？若是之前她巴不得回到娘家去，可是現在……

見騰秋水的眼底漸漸湧上了淚痕，穆晟夜無奈的嘆惜一聲，也不再多話而是走到了床對面的矮塌上，背對着女子和衣而卧。

這樣亮着燭火只讓他更覺得尷尬難捱，他抬掌運用內力熄滅了燈光，頓時一室黑暗。

第二天早上，宮裏的嬤嬤在外敲門道：“世子夫人可起床了，老奴要回宮復命了。”

穆晟夜早就已經起身，只等着天色再亮些出門，可他只想到外面有宮裏的人，沒想到竟然等着的是這個？他尷尬了片刻這才看到放在桌上用木盒裝着的白絹子，從靴中掏出匕首然後就要划向自己的手臂。可沒想到的是，騰秋水先一步抓起了桌上的白絹，然後用簪子刺破了自己的手臂，頓時鮮血流到了白色的絲絹上觸目驚心。

穆晟夜吃了一驚，臉色登時變得難看：“你這是何故？”

騰秋水心裏發苦，可嘴上卻依舊無法不讓自己放棄驕傲。

“穆世子說自己無法違反皇命，難道我騰秋水便可以違抗當今聖上的旨意嗎？您是堂堂的衛王，退一門親事不算什麼，可我一介女流，經過了昨夜，您叫我今後還如何嫁人，還有什麼樣的好男兒肯娶我？”

穆晟夜心中一頓，看着面前這個清泠無辜的女子，心裏也不是沒有一絲歉意。

蘇茉兒一夜未睡。她一直對自己說穆家如今所有的難處都是因為自己，若不是她，楚亦宸那個男人也不會出這樣的餿招對付穆家。而穆家也肯定會得到皇室的恩賜，風風光光的領會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心裏雖然明白，可是想着昨夜穆晟夜去了另外一個女子的喜房，與另外一個女子整夜相對，共度‘良宵’，她還是受不了，根本沒法接受。

佳音從院子裏走進來，看着蘇茉兒一臉焦急的樣子，怯懦道：“王妃，世子還沒有從騰夫人的房中出來。”

蘇茉兒覺得好像一盆冷水將自己從頭到尾澆了一個透心涼，整整坐了一夜，這個時候她完全已經是筋疲力盡了，彷彿心底最後的一根弦斷，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太子府中，楚亦宸一個人坐在寢室內，婁燁站在他的身邊，一句話也不敢說。太子已經回府十日了，竟然一個夫人也沒有傳召，這是什麼情況？他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宮裏的人真是這麼說的？”

婁燁恭敬身道：“宮裏來人確實是這麼說的，穆帥已經和騰姑娘圓房了。畢竟這個騰姑娘的身份太過高貴，經過了昨夜，從今以後便是穆府的人了，穆帥再想反悔，恐怕也是不能夠了。”

楚亦宸臉上也流露出了一絲疲色，他冷笑道：“你說錯了。”穆晟夜若真是這樣的男子又如何能得到她的心？他根本不信他們昨日已經圓房。可無論如何事情已經向著他希望的方向開始行進了。

整整一天，穆晟夜都留在了蘇茉兒的房中，蘇茉兒不是怪他，可就是覺得心裏很難受，難受得不想講話，也根本無話可講。

穆晟夜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蘇茉兒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他唯一喜歡的女人，這種情況下，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哄自己的老婆高興起來了。

“我什麼也不想聽，我只想睡覺！”蘇茉兒真心不想發火，可是聽到穆晟夜在一旁不停的跟她講話，足足講了一天也不嫌煩，她乾乾脆脆的讓他閉嘴。

穆晟夜坐在床沿，看着蘇茉兒只給他留了鐵絲那麼大的地方，嘆氣道：“茉兒，我也累了，我也是一夜未睡啊，你給老公留點地方！”

蘇茉兒聽到一夜未睡這四個字，頓時整個人更不好了。若是睡著了，便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天亮。可居然一夜未睡，那豈不是一整夜都在感知騰秋水的存在？

看着眼圈發紅的老婆，穆晟夜趕緊改正道：“我不是一夜未睡，我說錯了！”

可是這句話一出，蘇茉兒的臉色更加不好了。昨日她一夜難眠，而他竟然還能睡的着？

穆晟夜看着翻過身去、仍舊一言不發的蘇茉兒，知道自己讓她受委屈了，今日他是別想上床了。無奈中他只能看向對面的矮塌，卻發現不知何時那張矮塌竟然已經被人搬走了。

這個時候的蘇茉兒也是屏住了呼吸，她不知道穆晟夜會不會推門離開。可是過了一會，她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惜，緊接着便沒了聲音。她的心裏一空，悄悄的轉過頭來，卻發現穆晟夜竟然和衣就躺在了緊挨着她床鋪的地上。

“你…..”蘇茉兒頓時急了。

穆晟夜真是累了，他輕輕的閉上眼睛道：“茉兒，只要你在我身邊，哪怕是天天睡在地上，我也覺得幸福。”

蘇茉兒空洞了一天的心一瞬間被什麼東西立刻填滿了，看着地上穆晟夜削瘦的面頰，心裏一抽一抽的疼。燈芯泡在蠟油里漸漸的熄滅，屋內頓時一室靜謐。她這才想起來，他們其實才是新婚之中呢。21世紀的時候，人們管這樣的日子叫蜜月。

如此美好的時刻不是用來生氣的對嗎？

蘇茉兒想了想，小脾氣再重可還是終究管不住自己的心。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只要他在她身邊，天大的怨氣似乎也能化解。

“地上冷，上來吧！”蘇茉兒故意沒好氣的說，他若是睡著了就算了。

可是才一秒鐘，穆晟夜便已經從地上坐起來，帶着地上的寒意就上床從身後抱住了她，像是帶着一世的滿足，尋找到她的唇，就要吻下去。

蘇茉兒在他的手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便戰慄了一下，不過只是過了一夜而已，對她來說竟是像度過了最難熬的一輩子般。到現在她才知道，她是有多麼習慣他的懷抱，多麼想念他的味道。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佳音的聲音：“喂，你幹什麼，這裏也是你能闖的？”

青檸拍着門板大聲說：“世子爺，我家小姐生病了，您快去看看她吧！她吐的好厲害，整個人像死了一樣，您快去看看吧！”說著，便哭喊了起來。

佳音氣得不輕：“你在這裏吵什麼吵？沒見世子和世子妃都已經睡下了。小心我叫人打你出去，還有沒有規矩了？”

青檸更不是個善茬，叉腰道：“今日是我家小姐新婚的第二天，現在她病成那樣，難道都沒人管嗎？”

“狗屁新婚，我家世子妃才是正值新婚！”

“世子爺！”青檸先看到了穆晟夜頓時便紅了眼圈上前去告狀。出自高門大戶的她這種事情見多了。

“夠了！”

青檸被穆晟夜威嚴的聲音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她竟不知道世子爺發起火來竟然是這樣的駭人。

“給我滾出去！若是驚擾了王妃休息，明天本帥打折了你的腿！”平日裏穆晟夜多數是溫文爾雅的形容，可是此刻他真的火了，整個衛王府的天空似乎都抖了一抖。

青檸頓時嚇得瑟瑟發抖，可就在這個時候，穆國公蒼老的聲音帶着疲憊響起：“臭小子，你是想氣得我打折你的腿嗎？”

“爺爺？”

頓時烏壓壓的人兒跪倒了一片。

老國公道：“秋水那丫頭是我親自從宮裏帶來的，自然也要完好的帶回宮裏去面聖。她現在病了，你不馬上去看看她，在這裏墨跡什麼？

穆晟夜抬起頭，艱澀的看着自己的爺爺，他非常清楚爺爺心底想的什麼，可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身後屋內的燭火中。

而這一夜，蘇茉兒還是沒有等到穆晟夜。天光大亮的時候，她依舊是一夜未曾合眼。

。。。。。。。。。。。。

太極殿內，穆國公和穆晟夜一齊跪在金磚之上。祖孫兩個人等了這些許天，就是為了將騰秋水完好無損的帶回宮交差。

“老臣懇請皇上，請陛下允許老臣帶孫女回家，請太子殿下放人，老臣感恩不盡！”

常武帝看着地上跪着的祖孫倆兒，嘆了口氣挑眉看向站在自己一旁的兒子，見楚亦宸不說話，他緩緩道：“一家團圓確實是好事。朕也樂見其成！”

楚亦宸拱手道：“啟稟父皇，喜寶近日情緒有些不好，兒臣還是希望她晚些時日再回國公府！”

穆老國公抬起頭來，臉上充滿了悲痛之色：“太子殿下準備何時讓我老臣帶走曉曉？”

“老國公剛才也說了，期待一家團圓之時。既然是一家團圓，不如等騰側妃懷喜之時迎喜寶回家，豈不是皆大歡喜？”

此話一出，穆晟夜頓時火冒三丈，他抬起頭冷冷的看着楚亦宸，卻不想楚亦宸也正用同樣的眼光看着穆晟夜。

常武帝捏捏額角，心想穆晟夜你氣什麼氣啊，你搶了太子的女人還有理了？他再看看自己的兒子，心裏也是一陣唏噓。這天下間若是論陰損真是誰也比不過太子殿下。與太子殿下過招，穆晟夜和蘇茉兒確實很有勇氣。

“太子所言有理，朕。。。。。”

“啟稟萬歲，老臣覺得一家團圓並非是要秋水懷喜，若是晟夜的正妻，小寶懷喜更是穆家團圓之日。老臣以為，無論是秋水還是小寶只要有一人懷喜之時，便是老臣接回曉曉之日。”

“准了！”常武帝心想這沒法不準，人家說得極是。

楚亦宸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的難看，他只是想為難穆晟夜，離間他們夫妻間的感情，卻沒想到這一點。讓茉兒懷上別的男人的孩子？這不可能，他絕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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