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軟禁(一)
奕詝怒氣沖沖的回了養心殿,氣的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背着手在屋子裏轉悠來轉悠去,既心疼良慎,又恨良慎,她竟然那樣不理解他!甚至,她有了他們的孩子,竟然絲毫不感到喜悅!
過了一陣子,曹德壽回來了,臉色並不好看,見了怒氣沖沖的皇上,臉上更不好看了,剛要跪下行禮,被奕詝攔了下來。
“別弄這些羅里吧嗦的虛禮了!快說!闞德明那邊怎樣?”
“萬歲爺,闞德明所說與常青所說一般無二,皇後身邊兒的金鈴子確實托他找個妥當人做了這雙鞋子,又囑咐了此事是頂着金鈴子的名頭給雲嬪做的,因此,對外人要千萬保密……”
“那做鞋子的人又怎麼說?”奕詝急的又問。
“爺,那個做鞋子的老嬤嬤,死了……”曹德壽不無惋惜的說道。
“死了?”奕詝的兩道橫眉幾乎擰在一起。
“那老嬤嬤因有些體面,自己住一間房,今兒不該她當值,也沒人留意。只等着奴才去找的時候,才發現弔死在屋裏了!這事兒,實在是忒蹊蹺了!”
“那老嬤嬤的來歷可清白?”
“這個不用爺說,奴才查了,沒查出什麼,這老嬤嬤是漢人包衣,打小時候進的宮,家裏也沒有親人,因此到了年紀也沒出宮,這人一直也沒到哪位主子跟前伺候過,看着是個清白身世!”
“那闞德明呢?”
“闞德明也沒查出什麼,他與黃福不同,是個秉性剛直之人,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沒有太多花花腸子。”
奕詝的心越聽越涼,闞德明雖與鍾粹宮的說法一致,可畢竟真正經手的人是那個老嬤嬤,現下死無對證,這才是真正的麻煩。
“難道真的是皇后么?”奕詝失神喃喃着。
“爺!”曹德壽小聲囁嚅:“爺該不會真的疑心皇后吧!奴才看皇后不至於的,皇后已然是皇后了,跟一個小小的嬪位至於廢這麼大心思?再者說了,皇後向來慈心好善,奴才們都敬佩,不像這樣的人!”
“朕也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奕詝痛心的說道:“只是後宮是個大染缸,再清白純良的靈魂掉進去也難保乾淨,當初,連皇額娘那樣的人都……”
奕詝不忍在說下去,他的童年,是看着後宮那些女人爭風吃醋長大的,女人的嫉妒比刀劍更能傷人,他厭惡那樣的女人,可身邊恰恰都是這樣的女人,包括他的生母,孝全成皇后!
因此他一見良慎便喜愛她,她沒有官家女子的故作矜持和嫉妒攀比,她輕鬆爽利的笑容如一縷陽光直直的照進他的心裏,那樣溫暖和明亮。
自從良慎進宮,他一直護着她,他怕她也變成那樣的人,所以,他極盡所能的為她打點好一切,不用她自己費盡心思便讓她得到尊榮和愛慕,他要她的一切都是清清白白的,沒有陰暗和血淚!
“爺,您是不是還為上次煞星一事耿耿於懷?”曹德壽說道:“萬歲爺,皇後娘娘是宮裏的女人,她遲早要學會幾分心計,不然,遲早會折損他人手中!”
奕詝雖不願接受,可他還是承認曹德壽說的是對的。
“煞星一事,她算計了玉嬪,朕都知道。朕也從不怪她,玉嬪確實給了她許多委屈受,也須得有人治治了!只是,這次是雲嬪,雲嬪一向懦弱,這次暴斃總是令人心酸!”
“皇上,雲嬪的事兒皇後娘娘一定是冤枉的,就算她有點女兒家的手段,可以娘娘的品行,要人命的事兒她做不出來。連玉嬪那樣輕狂的她也只是略施薄懲,雲嬪的事兒一定有蹊蹺!”
“朕又何嘗不知?只是她那樣暴躁,叫朕也不知說什麼好。且這畢竟是條人命,又是潛邸時便伺候朕的嬪妃,此事混是混不過去的,若不查清楚,朕也無法交代!”
“此事擺明了是有人給皇後設下的圈套,便從誰與皇後有過節查起興許錯不了!”曹德壽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玉嬪,只是沒敢說出來。
“查是要查的,只是暫時沒個頭緒,恐一兩日間也是得不出結果的。皇後有了身孕,又不得已在禁足,氣性又大得很,朕唯恐她太過憂思,傷了自己!”奕詝想到良慎,還是無比心疼的。
“這也不打緊。”曹德壽見皇上並不是真的疑心皇后,心中還滿心惦記着皇后,終於舒了一口氣。
“奴才是個臉皮厚的,奴才常去鍾粹宮勸着點,皇后是個聰明人,早晚會懂了您的苦心!以前娘娘也有委屈的時候,不都過來了么?”
“曹德壽,那便多虧你了!她畢竟是疑犯之身,朕不便常過去!”奕詝感激的看着曹德壽,從小他便管着自己的衣食住行,現在,已是滿臉溝壑了。
轉眼五日過去,奕詝雖暗地裏對玉嬪、麗貴人等嬪妃調查了一番,無奈,確實毫無頭緒,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指向她們,最值得懷疑的人,依然是皇后,鈕祜祿·良慎!
鍾粹宮漸漸竟有了冷宮的模樣,皇后纏綿在卧榻上,不願起身,奴才們個個愁雲滿面,也沒有收拾打掃的心思。淑婉曾請求去見皇后,也被門外的侍衛攔了回來。只得在宮門外急的團團轉,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格格,喝點粥吧!”金鈴子紅着眼圈過來哄着良慎,良慎自打那日和皇上吵了架,便不思飲食,鬱鬱寡歡。
良慎推開了遞過來的粥碗,她心裏正是滿腔怨氣,哪裏還吃得下這碗粥?皇上明明就是懷疑她,不然怎麼這麼多天都不過來看她?只是派曹德壽過來說些毫無意義的片湯話有什麼用?
“格格寬寬心吧!曹公公不是說了么?皇上正在大力調查此案,一定會還咱們清白的!格格就算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也得吃兩口啊!”常青也湊上來,輕聲寬慰着。
“肚子裏的孩子?”良慎苦笑,“他哪裏還顧得上我肚子裏的孩子?”
“格格,太醫每天早上都來請平安脈,若沒有皇上的恩准怎會這樣?皇上心裏惦記着娘娘呢!”常青又說。
“他是在乎他的孩子吧?”良慎氣鼓鼓的說道。
“母子連心,為誰不一樣?格格,咱們得活着,活得好好的,畢竟罪名還沒落實到咱們頭上,咱們先自己亂了陣腳,不是滅自己志氣,漲他人威風?”
這話說到了良慎的心裏,無論如何,她是一個求生的人,她不想死!就算是欲加之罪眼看就要落實,脖頸之上已經懸好了大刀,能有一絲生的希望,她也不願放棄一絲一毫!
良慎這才改變主意,喝了兩口粥,不知怎的沒吃對付,又吐了出去。
茯苓和連翹慌着進來伺候,號了號良慎的脈搏,倒也沒有大礙,只是氣血虛弱些,再像這樣不吃飯恐怕不行,大人尚且好說,腹中的胎兒尚不足三個月,正是不穩定的時候。
“格格不吃飯,這可如何是好?這五天加起來還沒從前一天吃得多!”金鈴子抹着眼淚,“肚子裏還有個小人兒呢,豈不是要跟着他額娘餓死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曹公公兩天前來了一趟,近一兩天恐怕也不會來,這可如何是好?”常青也有些慌了手腳。
正發愁的時候,忽然聽得門外有嘈雜的吵擾聲,似乎有人和門外的侍衛起了衝突。
“彷彿是墨硯的聲音!”金鈴子耳朵尖,一下子聽了出來。
“正說著沒路子,可巧路子就來了!”常青喜不自禁,掀帘子走了出去,小跑着到了宮門口,猛地拉開宮門,正看見婉常在和墨硯和領頭的侍衛吵架。
“我們主子只是想進去和皇后說幾句話,你們做什麼攔着不讓進?好話說了一籮筐,你們卻油鹽不進,敢是欺負我們主子位分低么?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墨硯似乎氣急了,小臉通紅,叉着腰嚷嚷着。
“墨硯,別說這些沒用的!”淑婉拉了拉淑婉,又對領頭的侍衛說道:“這位大哥,我不過進去看看皇后,不說話也行,我只看看皇后好不好!若是覺得剛才的銀子不夠,這個也可給你!”
淑婉說著從頭上麻利的拔下了一隻金簪子,遞了出去,可那侍衛卻連連擺手,不敢接。
“常在息怒!卑職受皇上之命,任何人不得走進鍾粹宮,請常回去吧,莫要讓卑職難做!”
“婉常在!”常青倚着門,趁着侍衛們尚未注意到她,趕緊喊了一聲。
“常青!”淑婉看見是常青,趕忙的答應着往前靠了靠,“姐姐可安好?”
“婉常在,皇後娘娘多日未進膳食,請常在去求求皇上,來看看娘娘吧!”常青扶着門說道。
侍衛們見常青與外面的人對上了話,更加惱怒,急匆匆的便命人對上了門,不讓她們在見面。
“常在,請務必幫幫皇後娘娘!”雖隔着門,常青還是竭力喊了一聲。
“姐姐放心!”淑婉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常青一顆懸着的心果真落了下來,淑婉說幫,就一定會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