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鮮血
【只要您能同意契約書上的內容,那麼克麗絲夫人您就能將這隻寵物帶回家照顧了。】
【注意事項有三:
一、不得讓他人看到他。二、每日給予他主人的血液餵食。三、不要試圖喚醒他。】
【如果違背以上的約定,而發生任何事時,本店不負任何責任。】
【那麼請您,代替文森先生,好好愛護他。】
在昏暗偌大的房間裏,女人靜靜地坐在華貴的沙發上,眼神狂熱而又渴求地仰望着。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晶體,懸空的少年緊閉着眼,紫色及肩的紫色髮絲似乎被凍結般的垂散在冰里,面容祥和而又平靜,如同被凍結在透明而又美麗的琥珀之中,迷人得讓人移不開眼。
“文森……”
女人的聲音顫抖而又沙啞,剛出聲似乎就碎在了這冰冷的空氣里。
從沙發上緩緩站了起來,女人一步一步緩慢而又堅定地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一樣,有一種鈍痛感,但伴隨着卻還有伴隨着心跳而涌動的激動躁動。
這是文森,她的寶貝,將永遠凍結在這裏,陪伴她一輩子。
女人的視線里充溢着偏執的狂熱,手在觸及晶體的時候,幾近於冰冷到立刻灼痛的感覺讓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退縮開,空氣里流動着冰冷而又窒息的氣流。
就算沒有辦法觸碰也沒關係,因為——
沒有人會再從她的生命里奪走文森,這個人是屬於我的,永遠屬於我的。
【如夫人您所見這是一條蛇,但是這個寵物的品種非常珍貴獨特,不,不能說非常,應該說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品。】
回憶起伯爵的話,那個男人俊美清麗的臉在墨色的髮絲下顯得更加的白皙,他的嘴角輕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吐字雖然緩慢但卻讓人有種不得不信服的感覺。
蛇?
怎麼可能!
眼前的少年比她記憶中的文森的頭髮要長許多,身材似乎沒有記憶中那麼脆弱單薄,而這身寬大的白襯衫和黑褲子在女人的記憶中也完全沒有印象。
但是這無所謂,因為克麗絲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文森,就是她的寶貝。
“寶貝,你會醒來嗎?”女人又重新坐回了沙發上,輕聲地問着,像是害怕會打擾到這一幕的靜謐般。女人的視線貪婪而又專註地注視着少年,那紫色的頭髮,精緻的五官,纖細的頸脖,那一寸寸的皮膚,現在都是屬於她的,完整而又美好。
【蛇,是會冬眠的動物,等到了時間他自然會醒來。但如果因為強制試圖想要將他喚醒,而發生了任何意外的話,本店不負任何責任。】
如果按照那個伯爵說的,那麼就是到時候文森會醒來,可是……
“寶貝,你醒來以後是不是就會離開媽媽了?”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憔悴的面容看上去讓人不由得會覺得可憐,女人的眼眶紅着就那麼脆弱得望着那如同精緻的人偶般懸空在晶體的少年,“媽媽想你醒過來,可是又怕你醒來就不要媽媽了。”
明明當時就曾經下定決心為了文森的幸福,而離開的決定在此刻又開始瘋狂的動搖。
人類,永遠都是這樣永不知足而貪婪的生物。
就像現在如此,將冰凍於此的少年視為永遠屬於自己的收藏品。
就像原來那樣,以愛的名義,始終做出最溫柔而又殘忍的事情。
因為私慾,人類總會跨越了不該跨越的那條線,而只要跨越一次,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女人喃喃地說著,嘴角噙着溫柔至極的笑容,“你就這樣永遠呆在這裏就好了,媽媽也會一直陪着你,守護着你的。媽媽知道的,你愛媽媽,媽媽也愛你。”
血色,突然乍現眼前。
如同炸彈一般,從眼前砰然炸裂開來。
那透明如同琥珀的晶體頓時血色一片,有鮮艷的血色在那透明裡灑落一片。
女人的雙眼不可置信地瞪大,恍若是出現了幻覺一般,驚呼着捂住嘴尖叫了起來,身體的所有防線在此刻突然崩潰,所有的神經頓時崩裂了般痛苦不堪。
那晶體裏存在的少年胸口,是一個血淋淋的洞。
而那本應該在胸口的心臟,卻空空如也,像是被硬生生掏出來一般,鮮血淋漓。
女人瘋狂地搖着頭,無法控制地驚聲尖叫着,瀕臨崩潰得衝上前去,雙手剛觸碰到那晶體就因為掌心劇烈的疼痛而猛地踉蹌地向後退了一步而摔倒。
心跳聲,似乎充溢了整個世界,恍若永遠醒不來的噩夢般女人的所有思緒都變為了一團血色。
【注意事項二是夫人您一定要注意的,每日零點之前請務必餵給寵物主人的血液。】
【但是與本店簽下契約書的人是文森先生,所以血液也必須是文森先生的。】
女人突然想到了什麼,慌張驚恐到極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她頭昏腦漲腦子裏的思緒混亂不堪,有什麼愈發疼痛而又恐怖的黑暗從大腦里掙扎地想要破出。
“血……”女人只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里正在用扭曲的聲調喊着這個字。
女人的雙眼通紅,渾身似乎顫抖到無力,但仍然是強迫自己注視着,那空空的胸口似乎有猩紅的鮮血仍在垂落着。而後女人的雙眼更加驚恐地瞪大地見到,少年左手有鮮血恍若迸裂開,是手指,他的手指像是被啃食般,一根一根像是被咬斷了一般。
隨着五根手指都被啃食斷,然後是手掌,手腕,恐怖駭人的血肉似乎在女人視線里驚恐地放大,骨肉碎裂,鮮血將那透明的晶體徹底染紅,她再也無法將視線停留在那恐怖的血腥里。
驚恐到了極點,女人再也無法忍耐下去瘋狂地推開了大門,聲嘶力竭地喊着管家的名字。
“冷藏室!冷藏室的鑰匙呢!”
女人完全沒有了之前優雅的舉止,瞪着雙眼,表情猙獰而又瘋狂地大喊着,雙手都顫抖地不像話,“去冷藏室!現在立刻,快去!”
老管家愣了愣,也立刻跟隨着女人的步伐沖向了冷藏室。
冷藏室里儲藏着的,就是文森被冰凍起來的屍體。
“刀,刀呢!”女人似乎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寒冷,但身體仍然在顫抖,即使在看到文森屍體的那一刻表情也沒有平和,只是向管家尖叫着。
管家身上有帶着小刀的習慣,此時雖然微皺着眉不能理解此時的狀況,但還是恭敬地雙手將小刀拖給女人,而下一秒在管家驚異的眼神下,女人一把抓住了刀毫無憐憫地就想要像少年的右手上刺下去。
“夫人!”這下子就連管家都驚住了,潛意識地連連忙抓住了女人的手臂。
“放手!”女人兇狠地看向管家,想要甩開管家的手卻完全被壓制住,“我叫你放手!”
“夫人,這是文森少爺!”平時冷靜古板如同木頭般的管家終於音調有所提高,眼神裏帶着詫異的些許慌亂地瞪着女人。
“我知道,我知道!”女人一巴掌向男人的臉上用力甩了過去,然後瘋狂地掙脫開管家的手,聲嘶力竭地尖叫着,“我只是要一點血而已,一點就夠了!”
當女人向冰冷的少年屍體手臂滑去時,卻沒有鮮血流出。
文森的軀體已經被冰凍,無法流動的血液也冰至零下,根本就沒有血液從傷口流出。
女人一下了愣住了,然後癱軟地坐在了地上,直到此時似乎才被冷藏室的寒意侵入了般,渾身寒冷地瘋狂顫抖着,一臉迷茫地看着眼前文森的屍體,管家將西裝脫了下來,披在了女人的身上卻並沒有說話。
“怎麼,怎麼會沒有呢?”女人的眼眶通紅地看着那冰冷的屍體,平時望着這具冰冷軀體時的溫柔此刻蕩然無存,怎麼辦,該怎麼辦,沒有文森的血液的話該怎麼辦。
女人突然又站了起來,然後拚命地沖向了自己的房間,嘭的打開一個鎖起的箱子裏,血腥味頓時撲鼻而來,那是一張染着大片暗紅的床單,之前文森自殺留下的血液早已乾涸,但那令人如同鐵鏽般的血腥味卻似乎更加重了。
當女人抱着那床單回到密室的時候,神經卻似乎逼近到了更加崩潰的邊緣。
那巨大的晶體裏,滿眼的血紅色已經散去,只剩下純粹至極的透明。
但是那凍結的冰里空空如也,有的只是一個頭顱。
屬於那個少年的完整的頭顱,紫色微長的髮絲仍然垂散着,面容溫和而又平靜。
其他的部分似乎已經被無形的存在吞食了,從心臟開始,然後是手指,接下來女人甚至可以幻想到,手臂,四肢,軀體,內臟,一點點被無形的存在,血肉模糊,筋肉交纏地一口一口被撕咬着吞食了。但現在女人的視線里卻乾淨一片,透明的晶體裏只有少年的頭顱而已。
女人似乎已經徹底地被逼到了絕望的盡頭,目光獃滯地看着那頭顱。
她拖着那長長的床單走到了晶體前,仰着頭靜靜看着,然後無神地看着手中抓着的床單。
最後,白色的夾雜着大片暗紅的床單被女人掀起蓋在了那晶體的一部分上。
已經絕望瘋狂到冰冷麻木的心,此時卻又開始動搖起來。在女人視線可見下那床單上的紅色漸漸變淡,而透明的晶體卻恍若有鮮紅色的絲線連綿地在透明中遊動着,絲絲線線纏繞着遍佈了整塊巨大的晶體,隨後有什麼瑩白色的光芒伴隨着瀰漫的艷紅釋放了出來,奇異而又繁複的發光的圖紋遍佈了整塊晶體,徹底遮掩住了晶體裏少年的存在。
當那光漸漸散去后,純白的床單緩緩落了下來。
巨大的晶體裏是一個完整的青年。
淺紫色的長發及腰,柔順地披散在肩上,俊美的面容完全退卻了少年的稚嫩,五官精緻地美得有些陰柔。而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詭異的黑色長袍,一襲長袍拖至腳踝處,腰間被白色繩帶系住,纖細而又白皙的手腕從寬大的黑色袖口裏露了出來。
被凍結於透明的晶體中,男人黑色高挑的身影顯得冰冷高傲而又美麗得讓人窒息,那雙緊閉的眼讓人不由得去遐想,當這個男人睜開雙眼后,又會是怎樣無缺的完美,又會是什麼樣動人的事物才會存在於這個男人的雙眸里。
女人怔怔地震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無神的目光就像是被死死鎖住一般,完全無法從男人的身影讓挪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嘴角緩緩揚起一個溫柔到極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