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章 平家

所以是能省就省的過日子啊，結果房子沒要回來，房錢更是沒戲，還白搭進去一筆錢來.......平家心裏更是不得勁了。平家老太太老太爺也是富貴了一輩子的人，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本來子孫說要帶着他們離開故土，這倆就很不好受了，要不是子孫們跪了一地的哭着求他們，甚至以死相逼，這倆老人是怎麼都不會同意離開的。

說到底，人活一輩子，過什麼呢？特別是華夏這樣傳統觀念很重的地方，年輕時憑點熱血，過一份事業和一份愛情，中年了，過孩子，晚年了呢，過一份安穩。總是要圖個心裏舒服而已。故土難離，可若是沒有子孫孝順，繞膝和樂，也是高興不起來的。總是這麼大的歲數了，回來可能是沒希望了，可就算是死在外面了，以後能埋回來，也是落葉歸根了。

倆老人就這麼互相開解着，接受了離開的事實。結果，這第一件事就是聽見說要賣宅子，這是平家祖宅啊。還是祖宗那時跟着皇帝老祖宗進京的時候，搶下來的一座小院子，十幾代下來，一再擴建修建，發展到了這麼一個規模的大宅子，祖宗們被罷官的時候，也沒搬離過這個宅子啊。這就是祖宅啊，這是祖宗們一百年的心血啊。怎麼能說賣就賣了呢？心裏一急一怒，又大病了一場。

但也知道這是無奈之舉，家都要保不得了，何況一座宅子。心裏又是一陣難受，但好在去意已決，到也不是那麼哀傷了，可心氣到底還是灰敗了。恨不得現在死了，死在祖宅里，落得一個有始有終，清清靜靜，不辱沒祖宗門楣。可看着孝順的子孫們，到底還是捨不得。等到好不容易有點起色了，就聽到了大宅被人騙走。打官司輸了賠錢的事。本來平家二代的家長們。都瞞着兩位老人。畢竟這不是小事了，萬一老人聽了之後有個好歹，他們誰都賠不起。

平家人骨子裏。是很有禮教的。很重孝道。攤上被騙的事，也有種自己很委屈還說不清楚，最後被許家得理不饒人的欺負的憋屈想法。這個想法，自然更不能讓家裏老人知道了。可奈何。還是因為有搭進去一筆訴訟費，讓小輩們私下說嘴的時候。被兩位老人聽了一個正着。

結果就是，一再的打擊刺激和哀傷急怒之下，負面情緒累積到了頂點的倆老人，雙雙死不瞑目的咽了氣.......

平家人是悔恨怒哀。種種心緒交雜在一起，難受的厲害啊。這就恨上了許家。不過這時候的恨，還只是不甘心的記恨而已。畢竟他們也知道許家也是無辜倒霉的。許家人性子不好。心不善，這也是許家的問題。他們平家也說不得什麼。平家也是覺得自家特別倒霉特別憋屈罷了。哭哭啼啼的準備後事，把兩位老人安葬到了祖墳里，就一身孝的準備遠行了。

如果事情到這裏就結束了，許家和平家頂多就是以後說起來，互相看不順眼的關係。可奈何造化弄人，之後的事，無論是平家還是許家，都是完全沒想到的。真的是做夢都想不到。

就在平家準備遠行的前一天，遭了流寇了。就是當初跟着哪個末代將領的小兵們，朝廷沒有了，他們想回鄉。可守着皇城這麼一個寶地，空手回去，有點不得勁。這樣想的人還不少，這些人就自發的組成了一個小規模的組織，只想着在皇城裏大大撈一筆，然後回鄉娶妻生子，過安生日子去。

亂世年代，誰過的都不容易。可有些人選擇活的像個人，有些人，就選擇活的人鬼不沾。

流寇在平家打官司的時候，就相中他們家了。一直沒找到下手的機會，也沒捨得放手，就一直偷偷留意着。等到聽說平家要走的前一天，一個流寇的頭頭一合計，在半路可以宰一票。趁虛而進。

結果，這個半路，就是許家當時的後門。也就是曾經平家的大宅後門。

遇見打劫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圖一個活命。平家也是這樣，錢財可以捨棄一些，這不是什麼大事。平家也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看不開的人。可壞就壞在，一個流寇伸手拿錢的時候，看中了平家一個小少爺脖子上掛着的羊脂白玉。好玉一看便知了。這流寇伸手就給扥下來了。平家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小少爺就衝上去要搶回來，流寇手裏拿着以前的清刀，不知怎麼的，晃晃晃的，就捅進了小少爺的肚子裏......

小少爺一口血，兩眼一翻，就一命嗚呼了。可憐的孩子，還不到十歲。他母親凄厲的一聲嚎叫，就也沖了過來。這流寇本身也是傻了，他們原本就沒想傷人啊，更別說殺人了。可怎麼就成了這樣呢？盯着還掛在自己刀上的小少爺屍體愣神的功夫，餘光就看見有什麼人沖他撲過來了，殺氣盈盈。

到底是正規出身的，手比腦子快，抽刀一橫再一壓，小少爺的母親，身首異處了。這下，平家的人瞬間就狂暴了。流寇們也是心中一狠，一不做二不休的，就要大開殺戒。

這時到底平家的大家長還有絲冷靜。他就是出面和許家打官司的人。知道這是曾經自家的後門，手一攬，把大大小小七八個孩子拽到了一起，行李都交給了他們，一邊護着他們，一邊就連拍帶踹的叫門。平家大家長知道，許家人不壞的，不會見死不救的，就算不救他們，也可以救下這幾個孩子，放他們進去就是換他們一條生路啊。

也是平家大家長心裏有了成算，料到今天善了不得了。總要保全家中幼兒......

其實這麼大的動靜了，許家看門護院的人，也早就發現了。上報給許家的大老爺之後，就等着指使。這些流寇的做法，他們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只圖財並不害命的。誰想，今天撞了邪了，上來就殺了一個小孩子，還砍了一個婦女。

自來殺害婦女兒童的人，都被當成是窮凶極惡的人。許家護院一看，這不行了，趕緊再去上報吧。許家人正在吃午飯。先前聽見報告已是有點驚訝了。飯吃不下去了。到底不是不認識的人，不好就這麼看着，正在琢摸着。是不是幫一把的時候，就聽護院又來報，流寇不單圖財了，還害命。殺了孩子女人了。

這是要趕盡殺絕的節奏啊。這是要殺紅眼啊。這是要亂啊......

許家大老爺立即下令，死守所有進出口和院牆。只要有人想衝進來，亂箭射死。火器也可以拿出來用。

這是誤會了。也是流寇殺孩子殺女人太過兇殘沒人性了，許家人以為這些流寇殺紅眼，是衝著他們家來的。本來嘛。於平家這種要跑路的相比，自然是許家更值得搶了。平家沒準就是倒霉催的，趕上了。被流寇當祭旗的給砍了。

也不怪許家會這麼想，世道不定。想趁火打劫的人真的太多了。他們選擇來帝都隱居，也是想圖一份亂中取靜的安全。

這一誤會，就成就了一樁憾事。平家大家長無論怎麼叫門，都叫不開了。被當成了想引狼入室，禍水東引，甚至聯合流寇報復許家結果被流寇用完就扔的敵人.......刀光血影下，惡意被放大到了最大。

等後門外安靜下來，許家的護院們，都不敢看了。太慘了。一家子二十來口，都死了。血流成河了，地都變成了紫紅色的。流寇帶走了一些東西，可大部分東西都沒動，死者身上的財務，更是都沒動。

護院一看，就有點傻了。他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流寇要是害命求財的，怎麼殺了人之後卻什麼都不要了呢？

許家大老爺一聽，頓時捂着心口就跌坐在了椅子上，大悔。護院想不清楚，他還有什麼想不清楚的呢，這是誤會了啊。流寇這明顯是因為一時激動，騎虎難下了，也是心中抱着怨氣，所以才大開殺戒的，和搶劫沒關係啊！！！可笑他還想了那麼多，白白做了流寇的同夥，害了平家滿門........

這掉眼淚的時候，護院抱着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跑過來，這個還活着呢。身上的血是別人的，有人把他護在身下，他一點傷沒有，就是昏過去了。許家人一通忙活，忙着救這孩子，忙着幫平家人收殮屍骨。

等着孩子醒了，一個字不說，給吃就吃，給喝就喝。養了一個多月，這孩子開口了，問許家人，我是誰？

得，失憶了。許家人一看，這也是好事，就把孩子的身世說了一遍，卻沒說平家除了你都被害的事，把平家留下的錢財行李，都給了這個孩子。告訴他，你家裏人都去國外了，因為你生病了，上不得船，就把你留給我們照顧，等你好了，我們就把你送過去。

行李里有傳票，是平家要去的地方。許家人一早就打算好了，就按照平家的計劃，把這孩子送出去，許家也不知道平家為什麼要遠行，但總要遵照平家大人的遺願行事。到了那邊，平家安排好的人，會有接應。他們許家在做好了完全的安排，總要護着這孩子平安長大成人。那時，在和他說明真相。

這麼做來，聽着是周全仁慈的，可未免有些卑鄙，有施恩止怨的嫌疑。許家也是一肚子的憋屈。這件事因為他們的誤會，成了這樣的慘劇，他們比冤死的平家還鬱悶呢。白白背上了洗不掉的惡報和怨恨。可要說他們冤枉，平家更加冤枉。死的更冤。

這就是一團孽緣。解不開的怨恨，洗不掉的仇恨，吐不出的憋屈。世情弄人，造化弄人。

可就算也對以後面對平家唯一的遺孤坦白的時候，因為有恩與他，能好看一點的這種想法，許家人現在做的一切，也是只憑一顆真心而做的。他們只想這孩子把平家的血脈傳承下去，平安多福。

平家是百年大族，早年不發達，後來發達起來，有了家業和家族傳承。可在許家面前，還是小毛孩子一般，不夠看的。平家從鼻祖那一輩算起來，數得着的，也不過二百多年，也不過一個王朝的歲月。可許家，是幾個王朝的歲月了，絕對的太爺爺般的存在。許家自然比之平家，更加有本事的多的多。禮法教養傳承都比平家強過百倍。

對平家的慘事，自覺有份責任。但作為許家人，自然也有許家人的思維和考慮。比如在對平家遺孤施恩這件事上，就包含了很多的意義。之後，孩子又在許家修養了半年多，許家人無不悉心照顧，給他講書，教他習武。孩子自己也聰明上進，最喜歡鑽許家的書房，整日看書寫字。如此，許家也沒催他，就又留了他半年。

這就是一年多，這孩子終於想起遠在異國的親人，想和他們團圓去了。許家人自然是為他打點好一切，行李路費，還另外派人護送，又給了一大包金條。孩子對着許家人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就走了。

看着孩子依舊瘦小的背影，許家大老爺對著兒子深深嘆口氣，許家小輩也是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到底還是.......

許家大老爺到還存着一份期待的。可等到護送孩子的人發來電報，說孩子一下船，就失蹤了，他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許家大老爺閉閉眼，只讓這人平安回來，別的什麼都沒說。

幾天之後，一貫身體健康的許家大老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頭。平家人的慘死，到底成了壓在他心口上的一塊巨石。在平家遺孤失蹤之後，也摧毀了他的求生意志——那孩子根本就沒失憶。他記得一切，更加記得許家的所作所為。他開始以為許家說謊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後來明白是許家誤會了，可到底是仇恨已種了，窩在許家，一邊努力學習，一邊研究許家，覺得知道的差不多了，就要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