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忠誠的傭兵
蘭斯趴伏在船篷下,一動也不敢動。他心臟跳得厲害,很奇怪那精靈族的女孩怎麼會聽不到他胸中的鼓聲。蘭斯覺得,自己這輩子再沒有一個時候比現在更緊張了,在一個十三級的魔法師背後半米處伏着,準備去偷襲她,這種事情就是在夢裏也不會發生。那精靈少女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在蘭斯看來都變成火球術或骷髏陷阱的起手式。
過了一會,不見精靈少女有進一步的動作,蘭斯的心跳才慢慢平復下來。他開始回憶起剛剛精靈少女那夢幻般的驚鴻一瞥。由於只是一瞬間,他無法細細品味她的容貌,只覺得少女回眸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忽然為之一亮。而少女胸前那塊黑寶石掛墜則裹着層黑色的水霧,彷佛在發出無聲的地獄哀鳴,讓人看了不寒而慄。在那一瞬間,光明與黑暗竟和諧的融合在一起,年輕牧師的訝異之情一時無以復加。
蘭斯正在神魂顛倒着,一個低沉的男子嗓音忽然出現在耳中,把蘭斯嚇得靈魂出竅。
“雅希蕾娜,是什麼?有人偷襲妳嗎?”
聽聲音,那說話的人就在少女身前不遠,好像從河水中傳來。若是這蓬船上有兩個人,那斯克雷的計劃就全落空了。十三級法師的同伴,級別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收拾一個蘭斯絕對綽綽有餘。蘭斯費了好大力氣,才強壓下立刻逃跑的衝動。
“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是一隻黑鳥。”
精靈少女的回答使蘭斯懸着的心稍稍輕鬆了一點。
“妳要小心,雅希蕾娜,時時刻刻都要小心,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智慧種族都是妳的敵人。精靈、人類、魔族,沒有一個種族可以信任。”
“我知道的,賈拉索。”精靈少女向水面靠了靠,“你說得對,我們的選擇,我的族人,他們永遠不會理解。這也怪不得他們,誰會想到一直守護着的封印之石,根本是藏着魔王的本體呢!”
蘭斯為精靈的話感到吃驚。魔王的封印由精靈族守護,這是盡人皆知的秘密。狂暴而嗜血的獸族,從不侵入精靈族的領地,據說正是因為獸族的薩滿祭司感受到了魔王的存在,對它的力量感到本能的恐懼所致。可聽這個精靈魔法師所說,精靈族守着的不是封印,而是魔王本身,這實在太驚人了!不知道尊敬的洛瑪特神甫若是聽到了這件事,會做何感想!
而自己要從那個強大的精靈法師那兒奪走的,就是那塊封印石嗎?睡着魔王的石頭?
“封印從來就不存在,雅希蕾娜,魔王只是寄宿在魔石中積蓄力量而已。而你們,愚蠢的精靈族,自以為是神的子民,卻恰恰做了魔王的看門狗!”男子的聲音繼續着,像一片不祥的黑雲,緩緩飄至小船上空,“魔王的復活已經很近了,所有種族的牧師同時失去神力便是明證。只有把那塊魔王寄宿在裏面的魔石交到我手裏,我試着摧毀它,或許還有補救的辦法……”
牧師失去神力了?蘭斯不自覺的抬起右手,他記得自己今天還施展了一次三級魔法呢!蘭斯覺得那個男人一定在騙人。
“我想,賈拉索,”精靈女孩猶豫着說道:“我們銀月城的大長老或許有方法毀掉它。如果我們能說服他的話……”
“別天真了,雅希蕾娜!誰會相信我,誰會相信一個魔族呢?當妳的大長老看見我白色的頭髮,他會丟來一枚赤紅的火球!當他看到我綠色的眼瞳,迎接我的將是致命的虹光噴射!況且我,賈拉索,孤獨的戰士,生於魔域卻皈依了真神的逆子,我也不會低下我高傲的頭顱去尋求那些愚人的理解!”
“我相信你,賈拉索,我相信你!”
精靈少女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蘭斯看到她兩個肩膀向內收縮,不住的顫抖。
她似乎非常激動,然而,她的聲音又忽然低了下去,彷佛高飛的雛鷹忽然被暴風折斷了雙翅,頹然墜落,“我相信……”
“我知道,好孩子!”男子的聲音笑了,附着了一絲誘惑,“妳和我是神所選擇的人,是神的地上代行者,否則,在銀月城數萬名守護者之中,我怎麼能找到妳。時間不多了,來吧,雅希蕾娜,快點來到我的身邊,讓我們一同去拯救這個絕境中的世界。我的同族,邪惡的魔族已經知道了魔石被取走的事,他們已經派出了最好的殺手,在每一個影子中尋找妳的影。他們在月光底下集會,一邊呼喚着毀滅的使者,魔王西奧尼斯的名字,一邊用冰冷的舌頭舔拭着銳利的牙尖。他們想用妳滾熱的鮮血來溫暖他們僵化的身軀,使他們殺戮的渴望在喜悅中升華。快點來吧,雅希蕾娜,妳的時間、我的時間、世界的時間,都已經所剩無幾……”那男子的聲音漸漸遠了。
“賈拉索──”精靈女孩顫抖着叫着魔族的名字,“你要走了嗎?”
一團黑色的霧氣從水面升起,慢慢升上天空,散了。
蘭斯盯着那團黑霧,竟情不自禁的被它所吸引,向前爬了一步。好在他強烈的求生本能和無敵的怯懦性格實時發揮作用,喚回了他的意志,使他懸崖勒馬,他的手指死死的扒住身下的木板,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識到那傳話用的黑霧中存在着媚惑的魔力,無疑,這又是他聞所未聞的魔族法術。
精靈魔法師,背叛的守護者雅希蕾娜,就在蘭斯伸手可及的地方靜靜的坐着。她低着頭,抱着肩膀,像受了風寒似的發抖。蘭斯看着雅希蕾娜的背影,感到夜的黑暗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蝕她纖弱的身軀,要將她吞噬無餘。
過了許久,雅希蕾娜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不要走,賈拉索,我好害怕……”
如果不是蘭斯正屏息凝神的伏在她身邊,除了她自己,這句話是不會有人聽到的。
那一瞬間她不再是十三級的強大的精靈魔法師,而是一株寒風中瑟縮的小草。蘭斯甚至懷疑,這株柔弱的小草能否撐到陽光驅散寒霜的時候,在光明裡賺得路人的一絲憐憫。
夜色深了,流浪的風吹着冰涼的河水,非要在黑色的水面上泛起無人欣賞的漣漪。
氣溫越來越低,蘭斯覺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他很奇怪雅希蕾娜為何不進船篷避寒,難道精靈不怕冷的嗎?不過若非如此,蘭斯也躲不下去了。斯克雷怎麼還不來,蘭斯想,難道把我給忘了?難道他準備睡一覺,重新記憶法術嗎?蘭斯又忍了一會,感到鼻子發癢,一個噴嚏已經箭在弦上。他知道這個噴嚏一出,自己就完了,深感這樣死掉真是窩囊。
就在緊要關頭,斯克雷姍姍來遲。
斯克雷無聲的走在岸邊的草叢中,像月光下緩緩移動的影子般安靜。他並非有意隱藏自己的腳步,只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帶着天生的優雅與輕盈。坐在船篷外的精靈法師雅希蕾娜比蘭斯更早的發現了魔族的到來。蘭斯從雅希蕾娜的動作中猜出她看見了什麼,她迅速起身,警覺的望着河岸,兩手挨着胯部一段距離垂着,五指展開,保持着隨時可以施法的警戒姿態。
斯克雷的出現給了蘭斯無比的自信與欣喜,神為之奪,竟使他度過了打噴嚏的難關,偷魔石的任務似乎也不在話下了!
蘭斯很快打起了小算盤:只要弄到那塊黑石頭,交給斯克雷大人,我和鮑利就自由了,還有一百銀幣可花!但是,聽那個賈拉索的說法,我的主人應該就是魔族派來搶奪魔石的殺手了。他們想迎接魔王西奧尼斯回地底,使他復活。如此說來,我豈不成了魔族的幫手?作為一個牧師,這可不太好!不過,那賈拉索怕也不是好東西,傳話用的鬼雲彩都附着了媚惑術,差點害本牧師現身!他說的話也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若斯克雷沒能搶到魔石,讓石頭落在賈拉索的手裏,也不是好事……
蘭斯摩拳擦掌,心裏僅存的一點正義感,或說他認為自己應該有的一點正義感向他大聲疾呼,要他以神的奴僕的身分,勇敢的向魔族斯克雷發起挑戰,戰而勝之,再親手俘獲與魔族暗中來往的精靈魔法師雅希蕾娜,把她和魔石一併送給銀月城的精靈族或國家教會處置。──當然,教會已被取締,可選的只剩下銀月城了。
蘭斯在心裏暗罵,呸!那些強者根本不是我能忤逆的!送死有什麼用?不如留着小命,日後再彌補過失!
不虔誠的牧師很快堅定了為斯克雷效命的信**,告訴自己這是為好友鮑利的安危着想,開始默想他的神聖衝擊咒語。
“尊貴的精靈守護者小姐,晚上好。”斯克雷站在離小船十幾米遠的河岸上,向雅希蕾娜行了一個魔族的拱手禮,誇張的恭敬倒像是一個諷刺,“能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我是斯克雷,魔族的第九個王子,我是來恭迎魔王陛下的。”
“是誰叫你來的,魔族?”雅希蕾娜的語氣不帶半點客氣,精靈對魔族懷着本能的仇恨,雅希蕾娜的態度,已算是十分溫和的了。
“我王,我的小姐。您不是也聽從我王的召喚了嗎?”
“我想你弄錯了,魔族。西奧尼斯是你們的王,對於我,不過是一個死者的名字。”
“但您卻把魔石從銀月城中帶到我們這邊來了,小姐。”
“荒謬!”
雅希蕾娜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抬手放出數枚魔法飛彈,紫色的光球帶着長長的彗尾,在空中結成一張紫色的光網,盤旋着向斯克雷飛去。
斯克雷望着呼嘯而來的魔法飛彈,唇邊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他姿態悠閑的平伸雙臂,開始施展法術。大大出乎精靈魔法師意料的是,斯克雷施展的竟不是防禦性魔法,而是一個耗時頗多的高階魔法。魔法飛彈的威力雖差,但九枚魔法飛彈合在一起的威力相當不小,即使是高級別的戰士硬挨這一下也會受傷,更別提眼前瘦弱的魔族法師了。
斯克雷的施法動作優雅而舒展,雙臂的動作幅度很大,猶如一支夜魔的輪舞。一般法師施法時的手勢都極力追求精巧、迅速,施法動作顯得忙碌而小氣。斯克雷這種不忘追求美感的施法方式,自信到了囂張的程度,大出精靈法師的意外。雅希蕾娜被斯克雷的動作所吸引,一時竟忘了施展下一個法術。
魔法飛彈撕裂了停滯在兩位魔法師之間的空氣,發出奇異的哨聲,眨眼間就飛到了斯克雷面前。遺憾的是,魔族法師早已施加了一個魔法盾法術,飛彈悉數打在看不見的盾牌上,立刻消匿無形,連一絲痕迹也沒有留。
魔法盾的物理防護效果非常有限,雖然持續時間較長,也很少有魔法師願意使用,甚至連蘭斯這樣的低級魔法師都不屑於記憶。可魔族法師卻偏偏倚仗魔法盾的作用來抵消精靈法師的魔法飛彈,這又出乎了雅希蕾娜的預料。
雅希蕾娜好不容易穩住心神,開始施展第二個魔法。循規蹈矩的雅希蕾娜施展了一個魔法反彈護盾來抵禦對方的第一輪魔法攻擊,她手中出現了一個淡紅的光球,一道明亮的白光閃過,光球變成了巨大的紫紅色光罩,差不多把整隻小船罩在裏面。與此同時,斯克雷的第一個法術也終於施展完畢,一面數米高的水牆忽然從漆黑的水面上騰起,又猛然落下,濺起細碎的浪花,小船在波浪中微微的搖晃起來。
雅希蕾娜驚訝的看到,一個巨大的水元素站在自己眼前,像一座黑色琉璃堆砌的小山丘。原來斯克雷的第一個魔法是召喚水元素。
斯克雷大笑道:“小姐,開戰之前要宣戰,我以為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誰跟魔族講究禮節!”
水元素剛剛成形,便揮動千鈞巨掌砸向雅希蕾娜。冰冷的水珠和凌厲的勁風迎面襲來,雅希蕾娜奮力向後一躍,險險躲開水元素的巨掌。強大的衝力把小船的船尾擊得粉碎,小船猛的向前傾斜,船篷被暴風掀起,軟軟的飄落在船後方的河水中。剛剛站起來的隱形牧師蘭斯又摔倒在地,雅希蕾娜立足未穩,在滿是水痕的木板上一滑,也摔倒了,剛好倒在蘭斯身邊,壓住了他的一隻手臂。蘭斯意志堅強,胳膊雖有些疼痛,卻並沒吭聲。
這時的情形頗為有趣,雅希蕾娜卧在蘭斯手臂上,看來倒像是一對兒恩愛的情侶。蘭斯瞪大眼睛,看着雅希蕾娜清麗絕倫的側臉,覺得只要手臂一用力就能把她摟在懷裏。在那一秒鐘,蘭斯意亂情迷,根本忘了自己的任務,對近在眼前的魔石視而不見。
不解風情的水元素向前跨了一步,高高舉起巨大的拳頭。這一拳若是落下,小船必定翻船。情況危急,雅希蕾娜掙扎着站了起來,雖然覺得着手處軟乎乎的不像木板,也無暇考慮這許多,立刻開始詠唱一個複雜的咒文,比起魔法反彈護盾那溫和而綿延的咒語,此次的詠唱高亢了許多,顯然是施展了一個強力攻擊魔法。暗紅色的魔光把舢板照得通紅,四圍的氣溫迅速升高。
蘭斯爬到了小船的最裏面,盡量離水元素遠一點。蘭斯不會游泳,此時小船雖離河岸不遠,水位不深,但出於對河水本能的恐懼,蘭斯把自己的安危都寄托在小船的存亡上了。他不敢施展魔法,便隨手撿了一件硬東西,朝水元素丟了過去。笨拙的水元素被蘭斯丟過去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暫時停止了對雅希蕾娜的攻擊。就是這片刻的喘息,令雅希蕾娜有時間完成了她的魔法。
一枚亮黃色的暴炎火球在雅希蕾娜手中凝成,與普通的火球術不同,火焰的熱量並未向四周發散,而是極力向火球內部收縮,形成了超高溫的熾熱內核,耀目的白光從能量核心迸射出來,在漆黑的河面上拓出一道道閃亮的光路,正是被稱為“超火球術”的七級塑能魔法,延遲火球術。
雅希蕾娜雙手向前一送,把危險的延遲火球推向暴怒的水元素。那沒有思維的異位面怪物被延遲火球的強光照耀着,呆在原地,彷佛被火焰烤得失去了活動能力似的。
此時的斯克雷也正感到十分為難,他早已料到精靈魔法師會施展魔法反彈護盾對付自己,但他卻沒有什麼好辦法破解,因為那精靈女子人雖然蠢,魔力卻遠非斯克雷可比。直接破壞魔法反彈護盾是不可能的,斯克雷只好施展了球形閃電魔法,用閃電球消耗對方的魔法護盾。但是,斯克雷自己沒有護盾保護着,拿被雅希蕾娜的魔法反彈護盾擋回來的閃電球毫無辦法,只有憑着天生的敏捷一一閃過。
斯克雷不敢祈望能靠一個水元素把對手解決,得儘快打穿護盾,親自解決精靈法師才好。時間有限,他不敢慢慢發射閃電球,可如此一來便把自己推進了危險境地。斯克雷在密集如雨的電光中閃躲,幾次險些被擊中。
跨越兩個法師等級的鴻溝來挑戰高級別法師,即使對斯克雷這樣的天才也太過艱險了,斯克雷的頭頂很快佈滿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一時間,漆黑的河面被一道道絢爛的閃光映得瑰麗無限。斯克雷的黑鷲停在岸邊的一棵老樹上,遙望着遠處的奇景,滿足的叫了兩聲。
明亮的延遲火球緩緩的飄向它的獵物,水元素,活像一顆殘酷的小太陽。火球悄無聲息的鑽進了水元素龐大的體內,在它透明的身軀內閃亮。被水元素攪得翻騰不已的河水像被某種強大而無所不在的壓力抑制着,漸漸平復下來。但這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罷了,魔法的暴君在積蓄它恐怖的破壞力,轉眼間便會爆發出來。
雅希蕾娜施展完延遲火球術,精神變得十分疲憊。她半睜着無神的雙眼,看了看搖搖欲墜的魔法反彈護盾。魔族的對手竟然採用球狀閃電消耗魔法反彈護盾,這是雅希蕾娜萬萬沒有料到的,但是這也暴露了對手能力上的不足。雅希蕾娜雖然用掉了她珍貴的七級魔法,可雙方的魔法對抗也度過了最初的試探與奇襲,進入了耐久戰階段,雅希蕾娜仍然有優勢。可雅希蕾娜此刻身心俱疲,已經不想再打下去了。
雅希蕾娜俯下身子,從翠綠色的長筒皮靴中取出暗藏的短劍,削斷了固定小船用的粗繩索。她剛剛做完這項工作,斯克雷的水元素便被魔法火焰徹底摧毀,在耀眼的閃光中完全湮滅。凝聚在延遲火球中的巨大能量失去了固化魔法的束縛,狂暴的迸發出來,在緩慢的河流中製造了一個強勁的水渦。小船被卷在湍急的波浪中,向河流的下游漂走了。
蘭斯沒有防備,又被帶倒在船板上。透過暗紅色的魔法罩,蘭斯看到模糊的河岸急速向後退去。小船雖已破爛不堪,卻沒有漏水,不致立刻翻船。
河岸上,斯克雷望着被激流沖走的小船,臉上的驚訝只持續了一秒鐘,就變成自信的微笑。他從口袋中取出一瓶白色的藥水,喝了下去,身上立刻浮現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斯克雷走進影影綽綽的樹影,隱身其中。他靠着加速藥水的效用和暗影的保護,像一隻矯健的黑豹般尾隨着小船,船上的兩個人誰也沒有發現。
但追了不遠,小河卻突然改道,向斯克雷這一側的河岸傾斜過來,小船帶着慣性,朝河的另一側漂去了。
斯克雷站在河岸上躊躇了一會,決定等小船漂遠一些,使用傳送術到河岸的另一邊去,悄悄接近精靈魔法師。他開始擔心起那個沒用的牧師來,那個蘭斯若是給精靈魔法師發現了,一定當場烤熟,自己又得費一番周折另找牧師。
受雇於魔族的人類牧師一動不動的縮在小船的一角,眼巴巴的盯着距他不到一米遠的精靈族少女,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由於水元素剛剛的一番折騰,小船里已經灌了半下子涼水,船上的兩位乘客全身早已濕透,像在瓢潑大雨中站了半個小時。雅希蕾娜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肌膚上,透出了衣衫裏面淡淡的粉色,看來尤其誘惑。而雅希蕾娜正值青春年少,雖是個纖弱的女孩,生命力卻蓬蓬勃勃,如同上午的太陽般。衣衫綴滿了涼水,冷冰冰的,女孩的身子便熱了起來。
近在咫尺的蘭斯,彷佛隱約能看到她淡綠色的輕紗薄衫上升起的些許水氣,而那清新淡雅的香氣,卻是實實在在的,隨着一陣熱乎乎的輕風直撲到蘭斯的臉上,鑽入他的鼻息。不虔誠的牧師禁不住心醉神迷起來,感到一陣發昏,不由自主的向眼前曼妙的背影伸出了手。
“不行!”
雅希蕾娜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把蘭斯嚇得靈魂出竅,如一尊蠟像般,保持着伸手踏步的姿勢不動了。
“我不能逃避!不能逃避……”雅希蕾娜自言自語的說:“無論如何也要把魔王石帶去給他!”
蘭斯終於清醒過來,對呀!我是有任務在身的!怎麼給忘記了!
蘭斯悄悄的縮回了手,又向後挪了一步。他此刻已經踩着船沿了,若是雅希蕾娜再向船頭的方向逼近兩步,蘭斯就得跳進水裏。
雅希蕾娜半晌沒有動靜。剛剛下定的決心似乎奪去了她最後一點力氣,她雙腿無力的跪坐在積水的小船內。魔族敵人並未給自己殺死,甚至連擊退也不算,現在還遠不能說是脫離了險境。為了激勵自己,她想起了賈拉索那張不算英俊卻無比堅毅的面孔,無論遇到怎樣的困境,那個強悍的魔族男子也從不會退縮半步,即使與所有同族為敵,即使知道這世上沒有一個種族會接受他那一頭飄逸的銀髮和一雙熒綠的眼瞳,即使世上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他也永遠只是自傲的笑着,毫不猶豫的朝自己的路走下去。
雅希蕾娜越是想到他,便越是發現自己不可能有那樣的勇氣和力量,變得更加悲觀起來。她軟弱的心中已經開始向不知身在何處的魔族刺客之王求救,只是沒有用她那黃鶯初啼般的嗓音說出口罷了。
此時蘭斯的心裏也是思潮澎湃,不能自已。他發現眼前的狀況跟斯克雷的計劃有很大出入。小船已經漂到了河岸的另一側,斯克雷即使沒有失去船的蹤跡,形影不離的跟隨顯然也是不能。在他追到小船,再次向精靈魔法師發動攻擊之前的這段時間裏,充滿着無窮無盡的變數。登岸之前,自己很可能被精靈魔法師逮到,消耗掉她的幾個低級魔法。
如果自己能夠成功的藏到小船靠岸,上了岸以後又有兩種情況。一是斯克雷已經到了,對雅希蕾娜再次發動突襲,自己可以按照原定計劃盜取魔石。而若是斯克雷沒有到,自己一個人能不被發現就不錯了,想盜取魔石是不可能的,與其等在精靈魔法師身邊,還不如躲得遠遠的,設法回到馬車那裏,估計斯克雷不會太責怪自己。
蘭斯決定選擇逃走,在兩個強力魔法師的夾縫中偷東西太危險,只要一個不小心,死得會很難看。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雅希蕾娜,發現她又可憐巴巴的坐在水裏,垂着頭,似乎在看自己在水面的倒影。他猜她在試圖召喚那個叫賈拉索的人。
不過蘭斯覺得,那個賈拉索不會給她留下找到自己的辦法。那傢伙,蘭斯本能的認為他是個壞蛋,壞蛋都是很精於自保的,不會留給她什麼線索,用魔霧傳話,同時又用魔霧加強對她的控制。眼前這個精靈女孩,如此楚楚動人,惹人憐愛,神既然給了她這樣超凡脫俗的容貌,應該不會給她一顆壞心。她這樣單純的女孩,必然是給那個老奸巨猾的壞人給利用了。
她的名字叫雅希蕾娜吧?魔霧是這樣叫她的。多美的名字,聽着就有春天的感覺,比斯克雷或賈拉索這種古怪的魔族名字好多了!
這樣想着,蘭斯對雅希蕾娜的好感大增,覺得自己和她比較親近了,比對那個冷冰冰的斯克雷更為親近!抱着對雅希蕾娜的好感,蘭斯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新的想法──他完全可以反戈一擊,跟雅希蕾娜連手,幹掉魔族少年斯克雷!
蘭斯回味着剛剛的戰鬥。魔法對攻看起來是斯克雷佔了些上風,然而,他卻是作好了襲擊的準備,每一個法術都是經過精心選擇才釋放出來的。雅希蕾娜則不然,她被水元素逼得手忙腳亂,斯克雷卻仍然不能藉機收拾掉她,顯然是無法攻破她的魔法反彈護盾,可見斯克雷的法師級別不如雅希蕾娜。這次雅希蕾娜有了準備,再想打贏她就更困難了。說到底,如果斯克雷能擊敗雅希蕾娜,自己就不必跟着來了,只要他把雅希蕾娜打暈拖到馬車上來,不就可以任意魚肉了嗎?擊破魔族結界拿走魔石,或是做些更加邪惡、不道德的事都隨他的便了!
斯克雷的勝算很小,蘭斯充分意識到這一點。若是再加上自己的陣前投敵,那麼,拿下斯克雷是十拿九穩的事!到那時,收拾掉車夫,救出鮑利純屬小事一樁。相反,魔族的邪惡卑鄙反覆無常蘭斯早有耳聞,自己若是幫助斯克雷拿到魔石,他說不定要把自己和鮑利滅口呢!
蘭斯想到斯克雷對自己頤指氣使的輕蔑態度,心裏不禁有氣。再怎麼說,我蘭斯過去也算個受人尊重的教士!雖然年少,人們看我時哪個眼裏不加幾分敬重?決定了,幫助危難中的美麗純潔的精靈族少女,同她一起戰勝邪惡而蔑視生命的魔族男人,正是我蘭斯作為一個聖職者的天職所在啊!
神啊,在最後的最後,您還是沒有拋棄您卑微的奴僕,使他看到了真相!
蘭斯感慨萬分,對天祈禱,他一邊祈禱,一邊用充滿慈悲的目光看着前方的少女。他雖然看不到自己的眼神,但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他敬愛的洛瑪特神甫的層次。不由自主的,這虔誠的牧師把視線移向少女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部,和她裸露出來的渾圓肩膀。他正在得意,小船卻“砰”的撞在河岸上,險險把他翻進河裏。
正想得出神的雅希蕾娜也被船身的震動驚嚇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眼中帶着幾許驚惶與茫然,向四周查看了一番,彷佛一個睡得正香的小女孩,被雷聲從美夢中驚醒。
蘭斯小心的往船頭一縮,他發現經過這一個晚上的煎熬,自己的無聲移動技能已經可以和頂級的盜賊相媲美了。一米不到的距離,居然能在以耳聰目明聞名於世的精靈族身邊活動而不被發現,再強的盜賊也不行呀!
蘭斯耐心的等着雅希蕾娜下船,朝陰暗的樹林裏走去。他要等到她徹底遠離這條廢船再悄悄下船。然後他會從另一個方向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自己是一個遭了水難的牧師──如果他還能再找到她的話。如若不然,蘭斯將放棄他的正義感,逃到馬車那裏,或者將鮑利拖走,或者被車夫降伏,繼續過“過得一天算是一天”的日子。
不一會,樹林裏升起了一團火。如果蘭斯有着如精靈或魔族般出眾的夜視能力,他應該能看到火堆旁豎起了一個用樹枝搭成的簡易支架,架子上搭着濕透的衣衫。但蘭斯看不了那麼遠,他活動活動僵化的筋骨,朝河岸邁了一步,打算下船了。就在此時,一個嬌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小船邊上。蘭斯聽到腳踩在淺水中發出的嘩嘩聲,才知道雅希蕾娜又回來了。他連忙退回船頭,躲了起來。
當雅希蕾娜的身形從夜的濃霧中走出,再次展現在蘭斯眼中時,他驚訝的看到,美麗的雅希蕾娜身上不着半點絲縷,只有淡金色的髮絲柔柔的垂在身前,半遮着她玲瓏秀美的胸部。那兩點若隱若現的嫣紅,和光潔的小腹之下的陰影,使蘭斯全身的血液迅速上行,充滿了他一貫冷靜的大腦。蘭斯的腦袋由於充滿了奔騰的年輕之血和旖旎卻不真切的遐思,變得異常沉重,需要他用兩手托着,才沒有壓彎了脖子。
在蘭斯短短的生涯里,和女孩子正面相對的機會都少而又少,更不要提什麼親眼見到女孩子的**了。他只是從神學院的一些典籍中偶爾見到半裸的女子畫像,那些書頁因為常常被年輕的小牧師們無意的翻閱,而變得比其它書頁更加破爛。比起那些失真的圖畫,眼前的一切無疑更具衝擊力。對年輕氣盛的少年來說,能在女人們洗浴的河邊遠遠的望上一眼,已足夠他們臉紅心跳的,而此時,一個年輕女孩的嬌軀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兼且是傾國傾城的絕色少女,蘭斯感到自己快要瘋了!
但是蘭斯不愧為艾哈邁神學院最有潛質的年輕牧師,在他沸騰的大腦中始終有一個沉寂的角落在冷靜的分析着局勢。靠着最後一點清醒的神志,蘭斯克制住強烈的**與衝動,居然固守在自己的陣地上一動不動。
原來,雅希蕾娜的衣裳完全濕透了,便索性把衣裳脫下來烤火,又回到船上找換穿的衣物。精靈本是自然的女兒,雅希蕾娜雖然膽小而怕羞,可衣衫**、冷冰冰,粘在皮膚上實在難受!她看看四下無人,又細細聽了聽輕風傳來的訊息,終於咬牙把濕衣全部脫掉,只有用銀鏈掛在頸子上的魔王之石沒有摘下。
雅希蕾娜輕盈的跳上小船。小船卡在岸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在水流中搖搖晃晃,船裏面已經灌了一尺多深的積水。雅希蕾娜知道,怕是不會有乾衣服可穿了,無奈的搖了搖頭,俯下身子在水裏找她的包裹,可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她懷疑包裹掉下船去了,感到有些氣餒,又站直了身子,一邊用手指拈着一綹綹濕漉漉的秀髮,一邊茫然的望着船頭方向的水面。
不經意間,雅希蕾娜注意到船頭積水較淺的地方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定睛一看,正是包裹的一角。雅希蕾娜頑皮的一笑,緩步走過去把包裹從水裏提了出來,拿到岸上去了。
雅希蕾娜可不知道,她去撿包裹的時候,距離一個虔誠的聖神教教徒只有半步之遙。那人飽餐秀色,她水濕了的秀髮甚至拂到了那人正在痙攣中的手背上。若她的知覺沒有被寒冷變得有些麻木,她說不定能感覺到那人呼出的熱乎乎氣息在她白皙的後頸上呵癢。
雅希蕾娜的身姿淺淺搖曳,沒有一絲扭捏作態,卻帶着一種凡俗女孩學不來的天然風致,蘭斯看得不禁入迷了。
蘭斯凝望着雅希蕾娜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亂如麻,說不清是逃過一劫的喜悅,還是依依不捨的惜別。
忽然,蘭斯看見一個可疑的黑影,出現在雅希蕾娜身後不遠處。仔細一看,正是他的僱主,魔族少年斯克雷。
斯克雷已在距小船不到十米的一塊大石後面藏了許久,用他那充滿敵意的目光盯着雅希蕾娜的背脊。從雅希蕾娜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脫掉身上的衣衫,搭在架子上烤火的時候,斯克雷已經來到她附近了,只是她警惕性太高,斯克雷不敢太接近她。而現在,雅希蕾娜一直繃緊的神經有所放鬆,正是偷襲她的絕佳時機!
斯克雷弓着腰身,像一隻敏捷的黑豹般,無聲的撲向了雅希蕾娜。曾經接受過刺客特訓的他,對自己的影藏和靜移有絕對的自信。那精靈弱不禁風的身體,肯定禁受不起斯克雷的一記重擊!
千鈞一髮之際,小船那邊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水響。雅希蕾娜回頭向小船的方向張望,卻看到一個披着黑色長斗篷的男人向自己撲過來,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
斯克雷看到雅希蕾娜回頭,知道這下完蛋了。面對面的魔法對攻他一點勝算都沒有。本來他若是不停,直接衝上去近身格鬥,仍有取勝的機會,可他又給雅希蕾娜的尖叫聲嚇得愣了一下,失去了機會。
斯克雷感到絕望,頭腦中一陣恍惚。他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雅希蕾娜,束手待斃了。
雅希蕾娜沒有片刻遲疑,尖叫之後,迅速的抬起手臂,把包裹擋在**的前胸,雙腿內屈,跪坐在沙地上,努力的把羞處都遮了起來。
“呀!不要過來!”雅希蕾娜尖叫,“不許看!”
“啊?”小船上的蘭斯和河灘上的斯克雷同時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雅希蕾娜臉色蒼白得可怕,雙頰卻偏掛着兩朵艷麗的紅雲。她驚恐的瞪着大眼睛,兩行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不要看……”雅希蕾娜聲音顫抖的說。
斯克雷跳過去一記手刀把雅希蕾娜打昏。雅希蕾娜亮閃閃的天藍色眼瞳頓時失去了神采,兩手還保持着抱胸的姿態,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草叢中一根銳利的木刺劃破了她手臂的肌膚,幾滴如紅寶石般晶瑩的血珠滾落在草葉上,放出幽幽的亮光。
斯克雷的副手,一直隱藏在敵人身邊的勇敢牧師蘭斯跑了過來。
“恭喜大人!”蘭斯說。
“真是!”斯克雷沒理蘭斯,蹲下身子把雅希蕾娜脖子上的銀鏈扯了下來,遞給蘭斯:“精靈的女孩子怎麼這樣!有什麼好藏的嘛,不是挺漂亮的?”
說著,斯克雷把側卧在地上的雅希蕾娜翻了過來,攤開她遮在胸口上的小手。
“你瞧,挺漂亮吧?”斯克雷說,一邊還用手握了握雅希蕾娜玲瓏可愛的胸部。
蘭斯感到眼前的東西太刺激,撇過了臉去,以哼哼作答。
魔族真是邪惡!蘭斯一邊在心裏罵斯克雷,一邊把魔石項鏈放在沙地上,施展了神聖衝擊魔法。白光閃過,縈繞在魔石上那層不祥的黑氣緩緩消散,掛墜變成了一塊看來平平無奇的黑色圓石,和小河裏常見的鵝卵石差不多。
蘭斯看了一眼身邊的斯克雷,發現他還在對着雅希蕾娜的胸着迷。不知怎的,蘭斯覺得斯克雷眼中的光彩有些特別,是他所不了解的一種感情,與其說是**,不如說是嫉妒和厭惡!蘭斯想,可能是罩在魔族眼瞳上的鏡片遮住了他本來的眼神吧!無論怎樣的男子,當他看着像雅希蕾娜那樣的美貌少女光着身子躺在面前,眼裏是不可能現出“厭惡”這種情感的。
蘭斯見斯克雷無意過來取走魔石,便伸手將黑石頭撿了起來,這才發現銀鏈斷了,魔石已經脫落下來。蘭斯把魔石放在右手手心裏,發覺它只是很小的一粒石頭,並非像看起來那樣大。他好奇把石頭捏在手指間,想試試它到底有多大,忽然一股鑽心的疼痛感從指尖傳來,直刺到他的腦子裏。他立刻想把石頭丟出去,但他的身體已經麻痹了,完全動彈不得,連發出一聲叫喊也不能。
蘭斯瞪着眼睛,看到石子的黑色開始向上下兩個端點退去,彷佛由指尖注入了他的體內。他只眨了一下眼睛,便看到整塊石子已經完全變成白色,身體的知覺也開始恢復,只有右手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他把石子換到左手手心,再不敢動它了。
“魔石取出來了嗎?拿來我看看!咦,怎麼變成白色的了?”斯克雷終於把興緻從雅希蕾娜身上移開,注意起蘭斯手裏的魔石來。
“不知道,大人。”
蘭斯把他失去知覺的右手用力的抵在腰上,感到那隻手像是沒長在自己手腕上似的。麻木感並沒有沿着手臂上行,倒是很值得慶幸。蘭斯懷疑石頭上施展了某種未知的防護魔法,再也不敢用手指捏它了,很自覺的把魔石交到斯克雷手裏。
斯克雷拿着白石頭把玩了好一會,像是在辨別真偽,他沒有像蘭斯一樣受到魔石的影響。斯克雷把魔石放進衣襟上的小口袋裏,重新紮好了斗篷。他看了蘭斯一眼,滿意的笑了,丟給蘭斯一袋銀幣,遠遠超過講好的任務報酬。
“幹得不錯,牧師!這些錢是你的了!和你那個大個子同伴快點離開艾哈邁吧!這兒太危險了。”
“謝謝大人!”蘭斯高興的顛了顛錢袋,對斯克雷的印象大為改觀。
但隨即蘭斯又擔憂的看着失去知覺的雅希蕾娜。兩人相遇時間很短,他是來偷襲她的,她並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卻已看過她的身體了。那可憐的雅希蕾娜,在蘭斯心中已經佔到了一塊不大不小的領地。
雅希蕾娜超卓的魔法天賦,使她從小就作為魔王封印的守護者被培養。她的幼年生活,即使在生活平淡的銀月城精靈當中,也是特別的單調和寂寞。因此雅希蕾娜雖然魔力強大,本質卻天真純樸。當雅希蕾娜與魔族的刺客之王賈拉索相遇時,輕易的就陷入了魔族的羅網之中。這與蘭斯的求學生活雖不大一樣,卻異曲同工,都是被動的隨波逐流。在蘭斯的潛意識中,已看到了自己與雅希蕾娜的相似之處,把她看成自己親近的人了。
“把她,就這樣留在這裏嗎?”蘭斯問斯克雷。
“哦,對了,我應該殺死她的。”斯克雷輕描淡寫的說道。
斯克雷說的雖是殘忍的事,可蘭斯卻無法把邪惡這兩個字安到斯克雷頭上。蘭斯覺得是斯克雷那張俊臉在起作用,又對自己感到失望。
“你想留着她嗎?”斯克雷看到蘭斯陰鬱的樣子,感興趣的問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要對她做『那件事』吧!”
“哪件事?”蘭斯聽了感到很詫異。
“就是男人對女人喜歡做的那件事呀!”斯克雷瞇着眼睛看蘭斯,說道:“我聽說,人類的男子都是極好色的,如果看見美麗的女孩子,會不擇手段的據為己有。”
蘭斯聽了,嚇了一大跳,心想不愧是魔族,什麼都敢說。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雅希蕾娜,趕緊避過了臉。
“魔族不是這樣嗎?”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蘭斯問斯克雷。
“在我們魔族那裏,男人沒什麼地位的。”斯克雷笑着說,帥氣的揮了一下手,“女孩們若是看到了喜歡的男子,便向他提出決鬥,如果贏了,那男人就是她的奴隸了,隨便她怎樣處置。”
蘭斯感到斯克雷的笑容很得意,又不知他為什麼得意。
“要是男的贏了呢?”蘭斯問道。
“要是男的贏了,女孩可以宣佈決鬥無效。不過,一般來說,取勝的男人向女孩提出『那件事』的要求,她也多半會答應,因為魔族敬重勇士。”
蘭斯對魔族的風俗感到無話可說,沉默不語。
“你不做『那件事』嗎?她現在沒法反抗的。”斯克雷誘惑蘭斯說。
“不做!”蘭斯紅着臉,生氣的說。
“我想看看。”斯克雷看了看蘭斯,又看了看雅希蕾娜,“每次有情侶做『那件事』的時候,媽媽總是把我趕回魔法塔。”
“什麼,魔族做『那件事』的時候,別人可以隨便參觀的嗎?”蘭斯大驚,顫聲問道。
“不行,但可以用魔法或妖精偷窺,情侶們縱然發現了,也不會很生氣。”
“你們魔族真是……”蘭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斯克雷說。
“真的不做?”
“不做!”
“那隨你了。我還是把她殺掉算了,雖然有點可惜。”斯克雷拿出一把閃着黑光的小匕首朝雅希蕾娜走去。
“慢着!”蘭斯急忙拉住他。
“你回心轉意了?好,做吧,我走得遠遠的看。”斯克雷說。
“誰說我要做那件事了!”蘭斯氣急敗壞的說道。
“那我把她殺了。”
“我的意思是說,雅希蕾娜是斯克雷大人您打敗的,即使,即使要做那件事,也不應該由我來啊!”蘭斯扭捏的說。
對不起了,雅希蕾娜小姐,這也是為了救妳。
“噢,對呀!她是我打敗的,應該算我的。”斯克雷用手揉着下巴,好像很頭疼,“我明白了,這才是你猶豫的原因吧,蘭斯。你剛剛說她叫什麼名字來着?”
“雅希蕾娜。我躲在船上時聽到的。”蘭斯決定不把賈拉索的名字告訴斯克雷。斯克雷畢竟是魔族,魔族的內鬥對於人類來說,就是好事。
“雅希蕾娜?好名字。那麼,蘭斯,我把雅希蕾娜給你了。”
“您說什麼?!”
“把眼睛瞪那麼大幹什麼?我說,把雅希蕾娜賞給你了,蘭斯,反正我留着也沒用。這下你不必顧忌我了吧?做吧,做吧,我遠遠的看着!”斯克雷鼓勵蘭斯。
“真的給我了嗎?”
“廢話!當然是真的,魔族說話從來不反悔。”
“好,那我要把她留着,等她清醒了再跟她做。”蘭斯看着雅希蕾娜清麗的小臉說。
“她清醒了,一發火球術就叫你喪命。”
“那是我的事了。斯克雷大人,您已經把雅希蕾娜給我了,您可不能反悔。”
“好吧!”斯克雷發覺自己上了大當,嘆了口氣,“回去的路很遠,你能背得動她嗎?”
“我試試。”
蘭斯看了看光着身子的雅希蕾娜,跑到篝火那邊,從雅希蕾娜的衣裳里挑了一件比較乾的,拿回來給她披上。斯克雷奇怪的看着蘭斯,搞不懂他為何要如此麻煩。
蘭斯背起雅希蕾娜走了幾步。她很輕,蘭斯雖不強壯,要背動她也不費什麼力氣。可是蘭斯感到她柔軟的身子貼在後背上,禁不住心神激蕩起來,他怕受不了誘惑,又把雅希蕾娜放下了。
“不行,”蘭斯說:“回去的路太遠了,我和雅希蕾娜留在這裏吧,您回去的時候,叫鮑利過來接我們好了。”
斯克雷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蘭斯感激的看着斯克雷的背影,心想,這個魔族比艾哈邁的許多官員都要通情達理。
斯克雷走後,蘭斯便把雅希蕾娜抱到了篝火旁。他把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讓她舒服的躺着。偶然間,蘭斯看見雅希蕾娜的手臂正在流血,感到十分心疼,便用神聖魔法為她治療了一下。聖潔的白光閃過,女孩的手臂又恢復了健康,連最淺的傷痕也沒有留下。
蘭斯拿着雅希蕾娜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手臂,看着她瑩白如玉的肌膚,心想牧師失去神力的事,果然是謊話。
夜風透過蘭斯單薄的牧師袍,吹走了他身上的汗水。蘭斯的心情終於放鬆,一直處在緊張狀態的**也隨之虛脫。他低頭看了看雅希蕾娜可愛的睡臉,少女竟正在笑着,似乎做着好夢。她把昏厥變成了香甜的安睡,不到日上三竿是不想醒來的。
被愛着的人欺騙,被自己的親族追殺,被不相識的異族襲擊,帶着關係到世界命運的寶貝,在陌生的城市與原野中流浪。她的背後是背叛別人的憂傷,前方等着她的是對她的背叛。這樣的雅希蕾娜,也只有在夢中才會笑吧!
蘭斯看着雅希蕾娜,覺得自己顛沛流離的苦,與雅希蕾娜的無望旅途根本無法相比,也許自己真的是太怯懦了。
蘭斯輕輕撫摸着雅希蕾娜的長發。天上的暗雲時聚時散,月亮就從雲縫之間,投下她冰冷而純粹的光。
“主啊,”蘭斯對着月亮說:“我今天從一個窮凶極惡的魔族手裏,救了一個純潔的精靈女孩。”
斯克雷靜靜的伏在草叢之中,想看蘭斯和雅希蕾娜做“那件事”。因為怕黑鷲回去向媽媽告狀,斯克雷不敢借用妖精的力量,只能親自上陣,可蘭斯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
等了不久,草叢中來了一群飢餓的蚊子,圍着斯克雷“嗡嗡嗡”的叫。斯克雷為了可能得到的眼福,強行忍着,再說他換了地方也沒用,蚊子的活動時間已經到了。
最後斯克雷放棄了希望,他的手背、腳踝和臉上已經佈滿了蚊子叮出來的大包。斯克雷惡狠狠的抓着癢,痛罵蘭斯的無能,離開了蘭斯和雅希蕾娜。他沿着小河走,找到了一座小橋,接着召來了黑鷲,讓妖精把馬車帶過來,接自己和蘭斯,還有蘭斯的小奴隸,雅希蕾娜。
斯克雷站在橋頭,俯瞰橋下的河水。黑色的水流迎面湧來,展現給斯克雷無窮的量感與威壓,斯克雷的豪氣漸漸產生,把對蘭斯和雅希蕾娜的綺思拋諸腦後。
等了一段時間,馬車從崎嶇的小路上搖搖擺擺的來了。斯克雷坐在了車夫旁邊,給他指路。他們很快找到了雅希蕾娜燃起來的篝火,蘭斯聽見動靜,抱着雅希蕾娜迎上來了。
大個子鮑利瞪着眼睛看雅希蕾娜,他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少女,禁不住看得呆了。當鮑利聽說這少女已歸了蘭斯,張開的嘴巴就再也沒合上。而斯克雷見了蘭斯抱着雅希蕾娜親昵的樣子,心底的幻想又開始冒頭,他想,我是不是錯過了好戲呀,那卑鄙的牧師,可能已經對雅希蕾娜做了“那件事”!
斯克雷大呼上當,他看看蘭斯的表情,覺得跟自己離開時沒什麼兩樣,於是他又想看看雅希蕾娜的身體。但蘭斯警覺的抱着雅希蕾娜的身體,不給斯克雷看。斯克雷想起這件東西已經許給蘭斯了,只好作罷。魔族說出口的話是一定算數的。
馬車載着他們四個人,向艾哈邁城前進。靜夜裏只聽到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轅吱呀吱呀的怪叫,交替的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