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求雨
閔清自石青瑜殿中走出,歪頭看了守在殿門前的玉容一眼,笑容一頓後繼續向殿外走去。玉容沒有看到閔清,他這段日子,除了石青瑜很少注意到別的人,他根本也看不到旁的人。
閔清走出皇宮回到自己的府上,僕從立即提上幾張拜帖,閔清掃過一眼,笑道:“備上些禮,挨個回帖,說我這些日子有些雜事處理,不便接待訪客。”
說完,閔清就轉身進到屋裏,才踏進屋裏,就聽到有人在外面笑着走進來:“閔兄既這麼忙碌,那小弟也不好意思叨擾了,只可惜這一壺新酒了。這可是我親自釀製,不是旁處能喝得到的。”
閔清回過頭,看向說話那人,見是芮遠,就立即掛上笑臉,說道:“是鳴遠啊。”
芮遠拎着一壺酒,走了上去,笑道:“已有一年多未見了,閔兄此次自北蠻回來,想必會得太厚重用,難怪不見尋常人了。”
閔清聽了芮遠的話,笑容未變,就看着芮遠大搖大擺的進到屋裏。比起一年前,芮遠的行事略微出格。他走進屋裏,把酒罈放在桌上,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而後狂笑一聲,又飲盡了一杯酒。
閔清低垂眼帘,為芮遠倒了一杯酒,笑道:“鳴遠不要喝醉了。”
芮遠冷哼一聲:“醉?這天下誰人不醉?人人都在夢中,我是糊塗人,誰有是清醒的人?”
閔清低頭,抿了口酒,溫聲笑道:“鳴遠似乎有鬱結難解,哪日……”
芮遠突然站起來,打斷了閔清的話,冷着臉問:“閔清,我不與你閑扯了,我只問你,你是帝黨還是后黨?”
閔清彎起眼睛,笑得溫文爾雅,微微露出一絲驚訝狀:“哦?在下久未回京,沒想到京城中竟然添了新派別,倒是有趣啊。”
芮遠眯眼看向閔清,他上前一步,靠近閔清,冷笑道:“你是后黨,你是擁護石青瑜的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幫着石青瑜,甚至屢次借我的手幫着她……”
閔清向後退了下,隨手拿起一旁的摺扇展開,擋住了芮遠口中的酒氣,笑着回道:“芮大人醉了吧,太后的名諱,怎能提及?我等臣子理應盡忠職守,忠心為國,何來幫派區分?”
芮遠大笑起來:“為國?她……她企圖……你當真不知?那樣乾坤顛倒,國家怎能安穩?”
閔清拿起芮遠拿過來的那壺酒,為他自己倒上了一杯,他輕抿一口酒,挑眉看向芮遠。
芮遠不知是氣是醉,臉漲的通紅,從閔清手中搶過酒壺,一飲而盡,之後搖晃着站起身來:“她可以成為一代賢后,然後留名青史。雖提到她都會說大順的江山是由她穩定的,可她為什麼要自毀名聲?我支持她,是希望她能保住明氏江山,而不是為了讓一個女人稱帝!不是為了顛倒乾坤,讓天理倫常混亂!她之前何等賢德,若她盡心扶持皇上,怎愁沒有太平盛世?”
“可是……哈哈……”
芮遠又指向閔清,喊道:“她有今天野心,你是幫凶。”
芮遠說著,癱倒在地上,無力說道:“我,我也是……”
閔清面上帶着淺笑,溫聲勸道:“芮大人醉了,所說的話也讓我聽不懂了。來人啊,送芮大人回府。把我從北蠻帶來的牛肉乾也備上一些,給芮大人帶上,算是我送給芮大人的禮物。”
閔清說完,就有奴僕過來攙扶芮遠。
可芮遠卻推開來扶他的僕從,按住閔清的肩膀,吐着酒氣說道:“閔兄,你要知道什麼當做,什麼不當做,不要做那千古罪人。”
閔清抬頭笑道:“那鳴遠知道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么?沒想到這麼多年,鳴遠依舊是剛中舉時的性子,着實讓我心生剛愛。若是醉了,就回府去吧,再晚一些,到了宵禁時候,鳴遠可就算是觸犯王法了。”
芮遠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略一拱手后,也笑道:“勞費閔大人掛心了,就此,別過了。”
芮遠說完,轉身搖搖晃晃的離開,他不用閔清的奴僕來扶,也對閔清送給他的牛肉乾嗤之以鼻,搖搖晃晃的就走到門口,大笑幾聲后,推開閔清府上的那一扇木頭門,就出了閔府。
閔清歪頭看着芮遠走出了屋,就抬手將酒杯還剩餘的一點兒殘酒飲盡,隨後眯眼笑道:“酒是不錯,可惜不會再喝到了。”
隨即,閔清吩咐奴僕閉門謝客,他就倒在榻上,閉起眼睛,纖長的手指輕輕的敲擊着身邊的矮桌。
在深宮之中,石青瑜也閉着眼睛,靠在榻上。在她的手邊,放着閔清今天帶回來的地圖。她只略微閉了一會兒眼睛,就聽到殿外有了吵鬧聲。石青瑜抬起眼睛看向走向她的宮女,沉聲問道:“怎麼了?”
那宮女躬身說道:“回稟太后,惠太妃又要面見太后。”
石青瑜沉聲回道:“不見,她這般吵鬧生事,有違宮中規矩,將她關進冷宮,嚴加看管。”
石青瑜說完,雙手搭在腿上,輕輕撫平了她的衣角。
隨後不久,又有許多明氏族人落罪,連同一起落罪的還有芮遠,主審官員就是閔清。這是閔清回到京城后,接辦的第一件案子,與他對付士族的時候一樣,他很快就將這些人的罪名編織起來,順勢他還除去了在明家中極有可能繼承皇位的幾個人。這幾人一除,明氏宗親的根基也隨之動搖。
閔清很擅長網羅罪名,給這些人編織的證言供詞毫無漏洞。閔清一將罪名定完,石青瑜立即下令處死這些人。芮遠也是定下的謀反罪,被判的是滿門抄斬。待到芮遠行刑那天,閔清並未特別寬待了芮遠,甚至連斷頭飯也沒給添上什麼菜色。芮遠也沒有向閔清求情,也沒有咒罵石青瑜與閔清,只用一副近乎冷漠的姿態接受了刑罰。
除去芮遠與部分明氏宗親,是威懾住了部分對石青瑜有反心的人,但也使得反對石青瑜的人更加激進。只是如今的兵權都被石青瑜掌控,那些人想要謀反,也只能聚集些家奴企圖圍攻皇宮。往往還沒等起事,就已被石青瑜擒拿。京城就又時時能聽到死人的慘叫,百姓又時常看到往日裏還高高在上的權貴,轉眼就成為階下囚的情景。
到第二年春天,朝堂就像正面臨著乾旱的虞州一樣,安靜的起不了一絲波瀾。可能反對石青瑜的人已被她震懾殺盡,現在只剩下自願忠於她的人與不得不忠於她的人。大家都在等着一個機會,能夠讓石青瑜的稱帝計劃正式揭開面紗的機會。
石青瑜發派了許多官員過去賑濟虞州災民,才沒有讓虞州興起民亂。臨近六月,虞州還是滴雨未降。石青瑜特別安排了一場祈雨議事,她親自帶着京城數百官員到了虞州被百姓祈雨。至六月初三,石青瑜身穿太后服制,一步步的走上高台,看着法師跳過祭天舞,殺過活牛活羊。
儀式進行到當天正午,天色還未有一絲變化,天依舊悶熱,一絲風都沒有。許多官員和圍觀的百姓都因着過於悶熱的天氣而躁動起來。
石青瑜抬頭看了眼天色,然後看向閔清,見閔清輕點了一下頭,她才上前一步,大聲喝道:“停下!”
石青瑜一聲令下,無人再敢說話,皆看向石青瑜。
石青瑜仰頭看天,手指青天,大聲斥道:“蒼天本應憐恤百姓,但如今卻讓百姓受乾旱之苦。哀家今日就令天降雨,以解虞州乾旱。”
石青瑜說完,天上響了幾聲悶雷,引得人們都抬頭看向天空。之前跳着祭天舞的法師,立即跪下說道:“太后,天地乃萬物之尊,怎能喝令天地,還請太後下跪求得天恕。”
可石青瑜絲毫沒有動搖,依舊指着天大聲呵斥。
但天空只聽得隱隱滾雷之聲,未見到一滴落下,那滾雷之聲巨大,如在人耳邊敲響巨鼓,嚇得幾個膽小略小的人立即癱坐在地上。此時大風吹起,吹得石青瑜裙擺飛揚,她獨自站在高台之上仰視蒼天。
閔清快步走到台下,大聲說道:“太后何不已天子之威喝令降雨?”
閔清此言說完,所有人都愣在當場。一貫石青瑜與閔清行事都較為謹慎,如今怎能行此險招?即便如今風氣雷響,但也未見得會降下雨來。若是石青瑜此時降不下雨來,不是說明石青瑜沒有天子之威?
石青瑜在旁人疑惑的目光中,又上前走了一步,手指蒼天,大聲喝令:“朕,令你降雨。”
石青瑜話音一落,大雨立即落下,雨滴打得黑黃的土地,捲起一片塵土。石青瑜被人慢慢扶下高台,明黃色的扇在她頭頂撐開。
人們幾乎同時跪下,在這場奇雨中反覆高呼着“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