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籌碼
惠太妃聽到石青瑜的反問,心頭一緊,面上依舊笑着說道:“太后也說了皇上玩心重,所以妾身想着將親事定下來,攏攏他的心,也好給太後分憂。”
石青瑜抿嘴笑道:“你若是這般說,哀家確實應該好好思量一下。許親事定下來,皇上能轉轉性兒呢。”
說完,石青瑜低頭抿了口清茶。惠太妃有些忐忑的觀察着石青瑜的表情,見石青瑜並未生氣,心中反倒更加忐忑,她一端起旁邊的茶盞抿了一口茶。石青瑜抬眼看向惠太妃,心中不禁發笑。這慌亂下的惠太妃可比上輩子愚笨多了,上輩子的惠太妃還懂得忍耐下來,用那懸空的皇后之位釣着那些大臣們,讓一些大臣以為他們都有可能成為國丈,所以向她身邊靠攏。可這輩子的惠太妃卻連這點道理都因太過急躁而忽略了。
其實有的時候,緊握在手裏的東西,遠沒有張開手擁有的多。
明峻的親事一旦定下來,那支撐他的勢力就算定下了大半。石青瑜不知道她登基稱帝要耗費多少年才能達成,她也許避不開與明峻相爭的那一天。所以早定下皇後人選也好,如今明峻的年紀小,她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消減這份外戚勢力。
而其他無法藉此進一步聚攏權勢的人,在明峻這般尋不到利益,自然會另尋其他靠山。可能投靠她石青瑜,也可能投靠其他有希望的明氏皇親。比如與明峻同輩的明岷,他今年有十三歲,其祖父曾是當朝太子,但因皇位鬥爭落敗而被幽禁。雖然明岷的祖父和父親都相繼病死,可他卻在破舊的宅院中活了下來。
雖仍是罪臣之後,又沒多少才能,可因他是當初廢太子的孫子,也曾被人抬舉着,企圖用他之名來奪了明峻的皇位。這算是有個名義起事的,沒有名義想要自立為王的又有多少?
如今士族的制衡已被打破,一旦這個朝野無法被她掌控,那許會生出戰亂。
石青瑜並非賢德之人,也不戀賢德之名。即便施行仁政,也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掌權。可她也不想天下生亂,她不想再死於叛軍手中,也不想讓百姓再遭受那樣的苦楚。有人曾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可石青瑜也算遭遇過亂世,知道那興盛時的苦怎麼能敵得過滅亡時的苦?
惠太妃雖沒見到石青瑜面上怒氣,但也不敢賭說石青瑜完全沒有氣惱,她立即垂淚道:“是妾身越了規矩,給太后添麻煩。”
石青瑜笑道:“你若是這麼說,哀家着實要惱了。怎麼叫是給添麻煩呢,哀家總有想不周全的時候,還需要你給哀家提醒着些。畢竟你是皇上的生母,心思要比哀家仔細……”
惠太妃立即跪在地上,顫聲說道:“太后這般說,實在是折煞妾身了。皇上的母親只有太后,妾身不過是曾在先帝身邊伺候過的太妃,怎敢言說身為帝母?”
石青瑜伸出手,笑着扶起惠太妃:“哀家這還沒說給什麼呢,你怎麼這般舉止?倒顯得我們姐妹疏遠了,往後皇上定親,還需要你與哀家一同看看,好為皇上選個賢后才是。”
惠太妃這才起來,但手腳已被嚇得冰涼,在抬眼看向石青瑜,見她笑得依舊溫和。
惠太妃就勉強笑道:“妾身別無他求,只求那女子能有太后萬分之一賢德,就堪為一代先後了,只是這樣的女子都怕難尋呢。”
石青瑜低頭抿了口清茶,笑道:“那些官家女兒各個教養出眾,想必能選個合適的。”
聽到石青瑜說的是“那些官家女兒”,惠太妃不由得心頭一怔,想着,難不成石青瑜並沒有意圖在石家給明峻選個皇后?那石青瑜難不成會選個官職更小的官家女兒,那樣對明峻的輔佐勢力就更加少了。可如今她也不敢再探尋,不過繼續與石青瑜閑話了幾句,就告退了。
石青瑜見惠太妃離開,就笑着吩咐道:“讓葒宴給哀家溫半碗白粥來。”
葒宴雖在石青瑜殿中做事,並不是石青瑜身邊的近身宮女,如今由葒宴到石青瑜身邊伺候,周圍宮女雖然心中奇怪,但不敢有一絲遲疑,立即就囑咐了葒宴過來。葒宴年紀已有十八,此刻低着頭,屏住了呼吸走到石青瑜面前。
石青瑜掃了眼葒宴就笑道:“你怎麼不帶那支碧玉簪子過來?一千多兩銀子的東西,哀家也想看看。”
葒宴連忙跪下,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出口,只用力磕着頭。
石青瑜笑着掃了眼站在一旁的宮女,說道:“哀家知道你沒有對他們說多少事,不過是對他們暗示了下哀家的心情。”
葒宴這才哭道:“婢子知罪,婢子知罪,婢子不敢再犯,請太后責罰。”
石青瑜冷聲說道:“責罰?你可見哀家罰過哪個宮女太監?哀家不會責難你們,許多事,你們自來到哀家身邊就該有分寸,開始只是向他人暗示了下哀家的心情,再然後呢?來人,拉下去,杖斃。”
那葒宴自知有再難活命,恐累了家人,不敢哭喊,先跪了些恩后,才由着幾個太監帶了下去。
石青瑜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再抬眼看了那些宮女說道:“與葒宴同屋的是芷娍吧,你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么?”
芷娍立即跪下,說道:“婢子發現她添了些衣物飾品,但婢子以為……”
石青瑜冷聲反問道:“以為什麼?”
芷娍無力的癱倒在地上,重重磕了一頭,哭道:“婢子猜到她可能受人飾物,卻未仔細探明稟報太后,是婢子之罪。”
石青瑜點了下頭,說道:“那就一同杖斃吧。”
芷娍深深一拜,哽咽道:“謝太后恩典。”
待芷娍也被綁出殿外,石青瑜掃了眼她身邊的太監與宮女,說道:“你們在哀家身邊久了,都知道哀家如何行事。所以,千萬要知道什麼事是不該做的。”
那些旁觀這一切的宮女太監都如木頭一樣的站立着,幾乎都沒有呼吸聲了。石青瑜不算是個苛刻的主子,她雖過得簡樸,但她身邊的人卻從未有半點虧待,而且賞賜豐厚。甚至有些新近到石青瑜身邊的宮女平日裏伺候她的時候,略微有些差池,她都可以容忍。
但當這些人觸及她底線的時候,她也絕不留情。
待石青瑜輕笑着吩咐道:“天也冷了,給哀家拿給手爐來。”
這時那些太監宮女才敢喘了口氣,立即將手爐備好,送到石青瑜面前。
石青瑜翻了下奏摺,就摸了下手爐。她看着奏摺上的那幾個名字,這是之前武科與術科科考後選的幾個較為出色的人。
石青瑜於幾日前考了武舉和術科考試,為的還是招攬人才。之前她都靠招賢館聚攏此類人才,但是畢竟招賢館不是朝廷正式認可的途徑。且僅靠招賢館一渠道招攬人才,若是有人徇私舞弊,或是藉機貪污受賄,那就會毀了招賢館這一招攬人才的途徑。
可是千金易得,一將難求。之前的數位皇帝,又十分重文輕武,讓許多文官都輕視武將。即便是些武官,也都讓自己的子孫多學詩書,轉做文官。所以習武的人基本都是貧民出身,這類人雖是勇猛,但當中很少用人知道用兵之法,能成一個極好的護衛,卻無法成為將領。而如今南雍邊界的守將並不是石青瑜的人,不然徐莽也不會那麼情意的跑到南雍去。石青瑜急需有人去為她鎮守南疆。
但待石青瑜看到一個人的考卷時,輕翹起嘴角,默念道:“敬楓?”
敬楓參加武舉考試的事,石青瑜早就知道,但默許了他。他能佔了榜首,石青瑜也不奇怪。可讓石青瑜驚奇的是他的考卷,與招賢館不同。武舉考試除去普通的比武,還有文考,文考就是考得兵法。
敬楓的字寫得並不漂亮,歪歪扭扭的似才會寫字一樣。可是如何用兵佈陣,卻寫出了幾分意味,算是個可用的人。
石青瑜反覆看過幾遍,笑着吩咐道:“讓敬楓過來。”
幾乎石青瑜的命令才下達,敬楓就立即來到石青瑜的身邊,他跪下后就抬起頭仰視着石青瑜。
敬楓眼中的情意,石青瑜看得清楚。若是敬楓對她些情愫,那更好不過。而且這個敬楓又與玉容不和,再用利益略加挑撥,就可用於牽制玉家。哪怕將來玉容成為皇夫,也不會容得玉家一家做大。
石青瑜從未做過女皇,史書上也為先例可尋。她雖信賴玉家,但她經過太多人的背叛了。但情意遠遠抵不過利益,她能掌控玉家,那玉容自是純真善良的可愛皇夫,玉家自然是她信賴的忠臣良將。可若是她的信任滋長了玉家的野心,那她也要有將玉家除去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