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下藥
龍嘉帝寵幸了襄瀾長公主的貼身婢女——井軒宮的掌事姑姑靜儀。消息一傳開，整個後宮都震驚了。襄瀾長公主把自己的婢女送給龍嘉帝本算不得什麼事。雖然襄瀾長公主是個戴孝的未出閣的小娘子，可是皇家這一代的荒謬，眾人都習以為常了。
若是龍嘉帝寵幸的是個小宮女，眾人也不會吃驚。偏偏龍嘉帝寵幸的是一個可以被稱為姑姑，模樣又不怎麼好看的婢女，倒是頗為驚奇。
此時，龍嘉帝也頗為惱怒，弄不明白自己怎麼喝點兒酒便寵幸了這個婢女。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這個人是靜儀，在冷宮裏伺候了龍嘉帝五年的靜儀。
靜儀模樣並不怎麼好看，再加上常常待在有着絕色容顏的襄瀾長公主身邊，只能講靜儀襯得更難看幾分。當年在冷宮，龍嘉帝沒有對靜儀動過心思，如今更不會了。靜儀比龍嘉帝大上幾歲，再加上冷宮的摧殘，人更是顯得老了幾分。在冷宮的時候，王太后便日夜期盼先帝重新記起她，日夜哭哭啼啼的，沒有絲毫長輩的樣子。反倒是靜儀有時候更像是長輩。
若說除了自己的血脈至親襄瀾長公主和後宮那些美人以外，還有哪個能讓龍嘉帝多幾分耐心的，便是靜儀了。想到這裏，還算有那麼一點兒良心的龍嘉帝心中一陣煩躁。想到早上清醒過來的情景，龍嘉帝又是一煩，決定暫時不去理會這些。
然而，着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便又傳出了襄瀾長公主昨日跌倒，扭傷了腳。
這回，龍嘉帝顧不得躲自己的阿妹，便直接去見了殷楚。
“怎麼這麼不小心。”龍嘉帝坐在床邊。
“昨日本來是打算換身衣裳的，只是這雪天路滑，不小心便滑到了，扭到了腳，不礙事的。”殷楚搖了搖頭。
“你們是怎麼照顧公主的。”龍嘉帝惱怒地說。
“不礙他們事，若非他們扶着，就不是扭傷腳的事情了。昨日天色已晚，又是大年夜的，不想讓陛下擔心，只想着今日便能好了，便攔着人沒讓人告訴陛下。只是派了婢女去告知陛下一聲我累了先去休息，不能喝陛下飲酒了。也不知道那個宮婢是糊塗得什麼都沒看到，還是嚇到了，我竟然今早才知曉此事。”殷楚面露愁容，“靜儀陪了我那麼多年，固然重要，可是陛下才是最重要的，陛下若真是喜歡，阿妹自然沒有什麼說的。”
“是朕喝糊塗了。”龍嘉帝頗為愧疚地說。
“不管怎麼說，如今木已成舟了，只是苦了我這婢女。她早就該放出宮去了，卻偏偏在冷宮裏陪了我五年，硬是蹉跎了年華。剛出冷宮那會兒，陛下身邊無妃子，太后又是……”殷楚嘆了口氣，“阿妹九歲便進了冷宮，什麼都不懂，這一出來，再難相信他人，唯有靜儀可用，便又留了她一段日子，誰曾想，阿妹的身子不爭氣，又病倒了。我這一病，倒是苦了這丫頭。當日出冷宮之時，我原本許諾將這丫頭風光的嫁出去給人家做正妻，如今，阿妹怕是要食言了。”
“是朕對不起阿妹。”龍嘉帝嘆了口氣。
“伺候陛下，本是她的福氣。只是……”殷楚面露愁容。
殷楚本就好看，如今這副病西子的樣子，更是讓龍嘉帝不忍。
“阿妹有何難處，朕為你做主。”龍嘉帝說道。
“當年出了一個張氏，如今太后定然難以容下靜儀。阿楚也不喜歡宮婢出身的后妃，只是，靜儀是個什麼樣的性子，陛下也是清楚的。當初，若是沒有靜儀，說不定陛下如今就見不到阿妹了。”提到冷宮的日子，殷楚又是一臉傷心。
“靜儀的人品，朕自然明白。若是真的算起來，靜儀也是有功之人。”龍嘉帝點了點頭，“至於太后那裏，你無須理會。”
“若只是太后那裏，那倒還好。只是，靜儀能夠伺候陛下，是靜儀的福分。然而，靜儀出身低微，阿妹就算是豁出去臉面，為她在陛下那裏求得位份，卻也高不到那裏。到時候，受委屈的還是靜儀。再者，阿妹當年掌管後宮，為了給阿嫂一個乾淨的地方，用了些厲害的手段。那些人勢必懷恨在心。他們不敢報復阿妹，只是卻苦了靜儀。”說到這裏，殷楚便紅了眼圈，一副強忍着淚水的樣子。
“這樣的宮人留着做什麼。”龍嘉帝皺眉。
“阿妹也不想留着的，只是那個時候，後宮大部分都是先帝的人。那些人清理出去以後，後宮剩的人本就不多了，阿妹也只得如此。再後來，皇後進了宮，這些事便不該由阿妹管了。”殷楚解釋道。
“你找個時間將那些人給朕清理出去就是了。”龍嘉帝說道。
“只是，阿妹是公主，如今後宮有皇后、貴妃和貴姬，哪裏需要阿妹啊。”殷楚一副為難的樣子。
“朕說可以就是可以，不用顧忌皇后。”龍嘉帝有些不耐煩地說。
“還是陛下想的周到，是阿妹想錯了。皇後娘娘那般賢惠之人，又豈會和我這個小姑子計較這些。”殷楚看着龍嘉帝的臉色說道。
“你放心，朕會給靜儀一個交代。”龍嘉帝寬慰道。
“如此，阿妹便代靜儀謝過陛下了。不管怎麼說，靜儀也是有功之人，如此，今日阿妹便替靜儀討要一個恩典吧。就請陛下看在那五年的情分上，別讓靜儀受委屈。”殷楚說道。
“就封她為修容。”龍嘉帝點了點頭。
到底是有功之人，龍嘉帝心底又有着那麼一絲愧疚，便直接給了九品之中的修容。
“如此，阿妹便再厚顏為靜儀求個恩典。陛下可記得昨日的承諾？就請陛下賞賜靜儀一個封號吧。”殷楚趁機說道。
“她是有功之人，賜她一個封號是應該的。容朕想想，便賜她一個功字吧。”龍嘉帝說道。
“功修容，如此甚好。”殷楚對這個封號相當的滿意。
一個“功”字，便顯示了靜儀是有功之人。一個有功的后妃，可比一個美貌的后妃有利多了。容貌於後妃而言確實有用，可是除了顧九娘那種容貌能被男人時時刻刻地惦記着，就龍嘉帝那種性格，所謂的美人也不過是要個新鮮而已。
靜儀並不好看，成了后妃也不會比人惦記。只是偏偏她是她的宮婢。沒了美貌於靜儀而言未嘗不是保護。殷楚不指望靜儀能夠爭寵，殷楚只是想着有一個自己的人做后妃就可以了。殷楚的手中已經握有一個皇子，而且是龍嘉帝唯一的皇子，到時候母憑子貴，縱然做不了皇后，卻可以做太后。
於殷楚而言，靜儀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就可以了。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殷楚又隨意和龍嘉帝說了幾句話，龍嘉帝才離去。
“公主，靜儀姑姑這是……不對，是功修容，真是太好了。”蘇荷一臉高興地說。
這個時候，蘇荷還不明白殷楚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那便是傻子了。
“她是有功之人，這是她的福分。”殷楚心情好得很，連帶着對蘇荷說話的語氣也極為溫和。
“只是……陛下的妃子那麼多，功修容……”蘇荷雖然只是個小宮女，卻也明白，做龍嘉帝的妃子並不幸福。
她如今雖然是個奴僕，可是跟了一個受寵的主子。除了功修容跟在長公主身邊的日子長以外，其餘的人跟長公主的事件最長也未到一年。盡好了本分，日後不論是在宮裏還是公主府，也是舉頭輕重的人物。若是做得好，待她年紀大了，做公主府的掌事姑姑也是使得的。更何況，最近許多事情，長公主都讓她跟着，功修容也時時刻刻地提點她。蘇荷明白，只要她日後本分不被旁的迷了眼，定然有她的好日子過。當初若非長公主需要挑幾個生面孔出宮，她這個小宮女也沒資格進長公主的身。
龍嘉帝的妃子雖然是主子，可是龍嘉帝的妃子那麼多，家世好的一堆，長得美貌的更多。她一個容貌不出眾，又沒有好的出身的宮女若是做了妃子，只怕連命都沒有了。雖然是有那種出身低卻受盡寵愛的，比如那張氏。可是蘇荷卻明白，後宮心思多的女子多得是。尤其是從小生在世家的那些妃子，一個個的心機不只有多深。縱然有長公主做靠山又如何，到頭來弄不好什麼都沒了。
“我知曉你心中想的是什麼。靜儀跟了我那麼久，我怎麼可能不為她打算。她容貌不出眾，陛下也不會寵愛她，後宮的妃子便會對她少了幾分敵意。然而她畢竟是從我這裏出來的，陛下對她有愧，雖然那份愧疚長久不了，可是到底在冷宮裏陪了陛下五年。當初，我們母子三人也是有幾個婢女太太監的，只是最後活下來的便只有她了。若是真的有什麼事，只要陛下記起當時的好，便會對她多那麼一絲的寬容。日後，我把大皇子養在她的名下，母憑子貴，害怕沒有好日子過？更好可，希兒也算是她伺候長大的，和靜儀親近着呢。”殷楚笑着說道。
蘇荷聞言，心中一驚，仔細一些，又覺得是這個理兒。大皇子確實和長公主親近，只是蘇荷並沒有想到，長公主會打着這樣的主意。如今後宮的妃子均無子嗣，功修容若是有了皇子傍身，日後便什麼都不愁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是從我這裏出來的，那些妃子便會對她多一絲防備。不過，很快她們便沒工夫理會靜儀的事了。”殷楚眼中飛快閃過什麼。
蘇荷聞言，不知為何想到了顧九娘，頓時明白了幾分。
“靜儀就要做主子了，日後便不能時時刻刻地親近了。到底主僕一場，你去備一些酒菜吧。”殷楚吩咐道。
“是。”蘇荷說道。
“你扶我過去坐。”殷楚看了看那便的桌子。
“長公主，您的腳……”蘇荷頗為猶豫地說。長公主的腳扭傷了，雖然不重，卻到底應該好好休養。
“吩咐你什麼，你做就是了。”殷楚的聲音一厲。
蘇荷頓時回過神來，猛地想起功修容曾經說過的話，長公主最不喜歡的便是他人的忤逆。今日長公主太好說話了，反倒是讓她忘了長公主是個多麼厲害的人了。
只不過，又一想到長公主這麼做是為了功修容，頓時忍不住心中一嘆。長公主雖然說狠厲了一些，可是到底對自己的人不錯。
扶着殷楚坐在桌邊，蘇荷這才轉身要離去。
“等等，酒就算了，喝酒誤事。你吩咐完御膳房多做一些好菜以後，便將靜儀喚過來吧。”殷楚突然說道。
“是。”
見蘇荷走了，殷楚從袖子中拿出一包葯。緩緩將葯抹在茶杯上，若是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上面的粉末。
襄瀾長公主是龍嘉帝身邊的紅人，即使現在不是午膳的時間，御膳房也很快便將午膳做好了。
“奴見過長公主……”靜儀極為莊重地給殷楚施禮。
“快過來坐，以後就是陛下的妃子了，要照顧好陛下。”殷楚笑着沖靜儀找了找手。
“禮制不敢廢。奴永遠都是長公主的婢女。”靜儀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你倒是個本分的，今日不講主僕，過來坐吧。”殷楚說著，便給靜儀倒了一杯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酒誤事，今日便以茶代酒吧。”
殷楚言罷，率先喝了一口茶。
靜儀看着自己茶杯，良久都未曾有動作。
“靜儀？”殷楚心中一緊，面色卻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