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真,真真,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姚肅的話剛一出口,姚真就警惕地看着他,拉着楊宛倒退了一步。
“二哥哥你又做了什麼,要讓我幫你背黑鍋嗎?”
姚肅怒道:“真真在你眼中你哥哥就是這樣嗎?”
“是!”姚真理直氣壯地回答,掰着手指頭準備開始數姚肅陷害自己的事。姚肅一見她的姿勢,頭都大了,連忙將她的手按下,可憐兮兮道:“這次真的不是背黑鍋。”
姚真道:“那就是又做錯了什麼要求情?”
姚真的話一出口,姚肅就轉向了楊宛,義憤填膺:“宛宛妹妹你看,我就有這麼個從來不把我當哥哥的妹妹,一點都不聽話。宛宛妹妹你是一定不會跟她一樣的,對不對?”
楊宛見姚肅這般作態,倒是覺得好笑,見姚真在一旁含笑看着,知道定然也是小事,低了頭輕笑道:“二少爺說笑了,三小姐過不是關心哥哥,不願意哥哥一錯再錯罷了。”
姚肅一聽,就瞪起了眼:“宛宛妹妹你也不相信我嗎?”停一停,他忽地反應過來,道:“二少爺三小姐的,什麼稱呼。我叫你一聲宛宛妹妹,你叫我一聲肅哥哥就是了,叫什麼二少爺,聽着真彆扭。”
楊宛低頭不語,姚真卻彷彿找到了同盟,拉了姚肅道:“就是就是,哥哥你要過來一起幫我說說宛宛才是。明明以前都好好的,今天忽然就變了。”
姚肅正要說話,邊上叫着“二少爺”的人已經追了過來,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裏,一副可憐樣:“二少爺,小的可算是追上您了。”
姚肅一見到他就頭皮發麻,脫口而出:“我可不回書房。”
那追過來的小廝苦了臉,對姚肅道:“二少爺,您也可憐可憐小的才是。先生被您氣着了,如今二少爺又逃了課,小的定然是要被打板子了。二少爺也不想小的明日連路也走不得,只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才是。”
他說得可憐,姚真在一旁聽得唇邊都帶上了笑。只是他話中的意思聽明白之後,姚真又叫了起來:“哥哥你居然又讓先生生氣了,還逃課,當心爹回來之後揍你。”
話一出口,她就恍然:“哥哥你不會是讓我和宛宛去幫你求情吧?”她的頭搖得飛快:“這件事我才不幹。”說著她拉一拉楊宛的手,“宛宛你也不要去幫他的忙,哥哥自己做錯了事,就該受懲罰才是。”
且不說楊宛也根本就沒有準備幫忙,此時聽到姚肅懇求的原因,就更加沒有幫忙的念頭了。因為楊家人的關係,楊宛對教授知識的先生是有這幾分尊重的。如今聽得姚肅讓先生生氣還逃課,心下對姚肅已經不自覺地有了三分怒意。
聽得姚真這樣說,她當即道:“三小姐說笑了,婢子何德何能,能在老爺面前求情。”
話一出口,姚真姚肅兩人同時看來。灼灼目光落到她身上,讓她生出自己彷彿要灼燒起來的錯覺。
不安地動彈一下,楊宛低着頭一言不發。
姚肅問:“真真,她今天怎麼了?”說著指一指自己的腦袋,無聲地做個口型。姚真嗔怪地橫他一眼,卻又上前挽了他的手臂,撒嬌道:“哥哥你來勸一勸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忽然就自稱起婢子來。明明爹都說了要將宛宛當做妹妹好好照顧的。”
她皺了皺鼻子,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個下人在宛宛面前嚼舌頭了。”姚肅皺眉,盯着楊宛看了許久。楊宛只是低着頭不動,連一個眼神都不施捨過來。
走動了幾步,姚肅就站到了她面前。他今天穿着一雙藍青色的鞋子,上面綉着一隻展翅欲翔的雲雀。楊宛低着頭,目光落在那隻雲雀上,心中卻在想,鞋子上還有泥,也不知道去哪裏跑了。
正想着,一隻手就探了過來,在她額頭上一碰,隨後鬆開,姚肅迷惑道:“沒有發燒啊,怎麼像是說起胡話了。”
姚真撲哧一笑,甩了姚肅的的手,道:“二哥哥,哪有你這樣當著人家的面說人家說胡話的。”她過去拉了楊宛的手,柔聲細語:“宛宛,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對我說,但是你不要這樣故意疏遠我們好不好。”
楊宛對上她的眼,她的眼神誠摯。楊宛卻低下了頭,“三小姐有什麼疑問,可以去詢問夫人或者老爺。”
姚真只覺得困惑,但是見楊宛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也是有幾分生氣,鬆了手轉身就往姚夫人的院子裏走,道:“我還真要去問問娘,你是受了什麼刺激。”
幾個丫鬟連忙跟了上去,姚肅卻沒有離開,站在原地,背後不遠處就是他追得氣喘吁吁的小廝。
姚真身邊的丫鬟一走,楊宛就顯了出來。姚肅這才道:“我方才就覺得奇怪,你身邊的丫鬟呢?”
楊宛低頭不語,被抓着肩膀搖晃了一陣:“喂,說話啊。”
“少爺!”邊上小廝驚叫着,想過來攔下,被姚肅瞪了一眼,不敢動了。
楊宛被他捏得有些不太舒服,略微蹙眉,道:“婢子奴婢之身,如何敢用丫鬟。”姚肅盯着她看,見她不肯再說話,恨恨地一甩手走了:“你以為我非管你不成?”
小廝跟着跑過去,臨走前還看一眼楊宛。等到四周都安靜下來,楊宛才抬頭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心中倒不是不難過的。
姚真到了姚夫人的院子裏,臉上還帶着方才生出來的不滿,讓姚夫人一見就笑了起來:“怎麼,誰給你氣受了?”
姚真嘟着嘴坐到姚夫人身邊,道:“娘,為什麼宛宛忽然間說自己是奴婢,非要做那副姿態出來?明明就不是的。”
姚夫人聽她這樣說,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心中一嘆,卻伸手攬了姚真過來抱在懷中,嘆道:“很多事都是不能如人意的。”
姚真在她懷中歪頭側臉看她,滿臉不解。姚夫人伸手點點她的眉心,道:“因為有些事,現在宛宛明面上卻是不能在如同以前那樣了。私下裏,你待她如同姐妹就好。”
姚真皺着眉似懂非懂地點頭,好一會兒之後,低聲道:“娘,是不是外面的人又說三道四了?”她說著,往姚夫人懷中蹭進去一些,嘟嚷:“我不喜歡外面的人。上次出去,她們面上對着我笑呵呵的,私下裏說姚家是上不得檯面的,說和我往來丟了身份。”
姚夫人心中一軟,看着這個自己從小養到大,已經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疼的庶女,道:“那些人的話,不必去聽。不管怎麼說,你爹也是一品大員,就算是那些人心裏面再嫉恨不滿,面上也是不敢表現出來的。”
她輕輕摸着姚真的頭髮,說:“不過真真,她們的做派你不喜歡,現在卻必須學起來。宛宛私底下依舊是你的姐妹,但是在外人面前,卻要表現出尊卑來。”
姚真仰頭看她,發現母親臉上神色凝重,當即答應下來:“我會跟宛宛好好說說的。”聲音中卻還帶着委屈。
姚夫人輕輕拍着她的背,想着楊宛的事,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念頭。真真果然是不如楊宛,明明那麼小,卻已經懂得大人話語中的未盡之意。
如果楊家沒有出事,再過上七八年,大約也是京中受人追捧的貴女。
如今看來,實在是可惜了。
這樣想着,手底下拍着姚真的動作卻越發溫柔起來。
楊宛對姚夫人與姚真的對話一無所知,卻並不妨礙她開始尋找自己的定位。只是如今姚夫人到現在也沒有將她送到姚肅的身邊,她也不好確定,自己到底應該做些什麼。
晚膳的時候,她還是去了姚夫人的院子,站在姚夫人背後,幫着她夾菜。姚儀掃了她一眼,心中一嘆,對姚夫人道:“真真與宛宛的年歲差不多大小,真真也是到了該學一學規矩的時候了。”
姚真立刻抬頭看着姚儀,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姚章顯然對這件事有些好奇,目光中也透出難得的興味來。唯有姚肅生怕有人提醒了姚儀自己讓先生生氣的事,悶着頭扒飯。
姚夫人笑了笑,道:“我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已經與二弟妹商量過,要請個女先生回來教一教規矩。”停了一停,她的目光從楊宛和姚肅身上掃過,又道:“今兒小二身邊的下人過來報,說小二今天又將先生氣着了,小二的規矩,似乎也要學一學才是。”
姚肅的動作一僵,不等抬眼就察覺到姚儀的目光帶着不滿從自己身上掃過,他趕緊將口中的飯菜咽下去,低眉順眼地坐在那裏不說話。
姚儀摸了摸鬍鬚,道:“也是該教一教了。另外,也要派幾個懂規矩的人過去看着他才是。”
姚夫人立刻就笑了起來:“夫君說得是。”
姚肅不意這件事居然就這樣過去了,當即帶着竊喜抬起頭來,不料剛一抬頭,姚儀立刻就加了一句:“今日之事,小二也該好好罰一罰。”
他的臉立刻就灰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