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賭局

第003章賭局

“小兄弟,要不要進來試試手氣?”那個站在金玉賭坊門口的黑衣男子有些諂媚地開口詢問。

流徵愣了愣,隨即搖搖頭。

“嘿,都站在門口了怎麼不進去?”

“沒錢。”

流徵性子沉靜,素來是惜字如金,且直截了當。

然而聽了這兩個字,那黑衣男子卻反倒是笑了起來:“沒錢?那真是太好了。也算你今日走運,我家大老闆途經清水縣,親自坐莊。此時正放了話出來,要請個人進去替咱們賭坊賭一把,若贏了,算小兄弟你的,若輸了,則我們大老闆一力承擔。”

天下竟然有這麼好的事?

只可惜流徵對賭局並無興趣,所以也只是淡淡道:“不必了。”

黑衣男人急了:“你這傻小子!你可知金玉賭坊是什麼地方?大至十三行省小至其下州縣,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金玉賭坊!從來都只有人被趕出去,可從沒有人……哎?”

流徵已經轉過頭打算往門裏走。

“你……”

“嗯,進去吧。”流徵淡淡道。

一進門就能感受到賭坊里那種特有的嘈雜,吵得人腦袋嗡嗡響,流徵覺得有些頭痛,她用餘光一掃便找到了先前的那位鏢師,他正賭在興頭上,整個臉都漲得通紅。

黑衣男人已經先一步走到樓梯口邊上,手一揚:“小兄弟,樓上請。”

樓上?倒是聽不見什麼動靜。

流徵緩緩走上樓梯,卻發現二樓的氣氛與一樓大堂相比竟然截然相反。樓下人聲鼎沸,樓上卻靜得幾乎落針可聞。

整個二樓只擺了一桌賭局。

賭桌這邊坐的是個白衣的男子,身後還站了個負劍的青衣手下,兩人都背對着流徵,看不到樣貌。賭桌對面則坐了個三十歲上下笑容嫵媚的女人,見黑衣男人引了人上來,便立刻起身,也是朝流徵上下過了一眼,笑得更為撩人:“公子,請坐。”

她指的是她方才坐的位置。

即便流徵並未進過賭坊,也隱隱感覺到那位置應是主座,那……是不是就是剛才那黑衣男人所說的“坐莊”的意思?可流徵尋思着,這女子給人的感覺倒是不大像什麼“大老闆”。

反正都上來了,坐就坐吧。流徵並不多想,上前坐了過去。

這一下倒是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意外。

尤其流徵這一坐下,便看見了坐在她對面那白衣男子大皺眉頭。而流徵也沒想到這男子竟是個年紀極輕的公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清雋文雅,一點也不像流徵想像中的那種粗豪的江湖人,周身的氣質倒是更接近於什麼書香世家的大家公子。

流徵摸不清情況,所以便不吭聲。

可那白衣的公子卻不大高興,口氣有些像質問:“秦玉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從主位上退下來的秦玉娘仍是滿面笑容:“上官少主已經輸了鳴玉劍、引魂丹、清風劍法三十九式給奴家的主人,不知……還有沒有別的可輸?若是沒有,今日便……”

“你怎知我沒有?”

那位白衣的“上官少主”看起來脾氣有些壞,不耐煩地打斷了秦玉娘的話。可這話一出,秦玉娘卻笑得更歡了。

“不知上官少主這次要押什麼?該不會是你們上官世家的孤鴻山莊吧?”

姓上官的公子沉默了。

“若上官少主想不出,那奴家便替少主出個主意。”秦玉娘挑了挑眉,“就門外那輛馬車上的人,如何?”

“你——”

白衣公子沒生氣,倒是他身後的青衣侍從氣得橫眉,刷的一聲拔出劍來。

秦玉娘一點不懼,笑吟吟地盯着那位“上官少主”。

上官少主皺着眉揮了一下手,那青衣的侍從忿忿地收了劍,又退了回去。

“你可知那馬車中是何人?”

“自然知道。”

“那麼,怎麼個賭法?”

流徵微微挑眉,怎麼這位少主還當真要以樓下那馬車裏的人為賭注?她略一思索,想到了她剛在樓下看見的那隻挑起車簾的手,那手又白又細,十分動人,看到那樣的手,會令人忍不住地去猜想,有那麼一隻手的女人會是怎樣的絕色?

這麼一想,連流徵也有些想知道這場賭局該如何賭了。

秦玉娘似乎是個天生愛笑的人,面上總掛着笑容,但若細細品味,每每的笑容似乎又不大一樣。比如此刻,她雖然在笑,可那笑容之中卻透着一股隱隱的威壓,令人不敢輕視。

“上官少主放心,我們金玉賭坊從來不以大欺小。”她略微頓了頓,看一眼坐在對面一直不動聲色的流徵,心中暗嘆,又轉頭道,“方才上官少主已連輸了奴家三局,此時若仍由奴家來與少主賭,實在有些不公。所以奴家的主人方才在門口尋了這位公子。由他來與上官少主賭這一局。”

“行。”上官少主用陰惻惻的眼神看了對面的流徵一眼,“就他。”

“上官少主的賭注就壓樓下馬車上的人。”秦玉娘笑容更深,“而奴家這邊……自然也不能比上官少主的賭注差。”

在座眾人都凝神等待,等着秦玉娘所說的“不能差”的賭注。

“不如這樣吧。”秦玉娘似笑非笑,“若上官少主贏了這局,方才所輸的鳴玉劍、引魂丹、清風劍法三十九式都不作數,並且,少主想知道的答案……凌雲劍的下落也會奉上。”

凌雲劍?流徵眉間微動,不做聲。

“好!一言為定!”

上官少主一拍桌子,震得流徵倒是先嚇了一跳。見她畏縮,對面的上官少主更是得意,輕蔑朝她一笑:“在下孤鴻山莊上官策雲,請教這位公子。”

“嗯……”流徵不喜言談,隨便哼了一聲。

上官策雲只當她是沒見識,便直入主題:“就由公子來選賭法吧。牌九還是骰子?”

流徵微皺眉頭:“都不會。”

上官策雲有點上火:“比骰子的點數大小總會吧!”

“好。”流徵點頭。

一旁的秦玉娘似乎覺得十分有趣,讓人送了茶點上來,選了個位置坐了,翹着腿一邊喝茶一邊看戲。先前帶流徵上樓的黑衣男子朝秦玉娘遞了個隱隱擔憂的眼神,卻馬上被秦玉娘一個白眼瞪了回去,只得灰溜溜地又下了樓。

“三局兩勝,這位公子……請先。”

許是上官策雲之前連輸幾把,此刻就算面對着根本不會賭的路人,也多了幾分謹慎,再不像之前那般一局定勝負。而他心中也想好了,萬一金玉賭坊敢做什麼手腳……不,料他們也不敢做手腳,他剛才特意多問了一句,若金玉賭坊真敢亂來,那便是得罪了兩大世家。憑它有再大的後台,也別想有什麼好下場。

流徵拿着骰盅有些遲疑,隨便搖幾下?接着,她便真的只是輕描淡寫地隨手搖晃了幾下。在場的人都有些呆愣,然而流徵已經停了手,將骰盅放置在桌上。

秦玉娘噗嗤一聲竟然笑出聲來。

上官策雲簡直要瘋了,這金玉賭坊是什麼意思!竟然找了這麼個根本不會賭的人來?是為了羞辱他還是……他一咬牙也拿起了面前的骰盅。

上官策雲賭技上佳,再加之他內力不錯,很容易控制那骰盅里三顆小小的骰子。

可誰讓他踏到金玉賭坊這塊鐵板?這世上還從沒有人從金玉賭坊的老闆手裏贏走過一個銅板。原本他來此地也不是為了賭錢,而是為了來問一個問題。誰想到這大掌柜秦玉娘十分狡詐,非說要賭贏了她才能見到賭坊幕後的大老闆。

這一回上官策雲得了機會,當然是卯足了勁拼上十二分的本事。

流徵極為認真地盯着看。

上下左右,腕力和手法……

她那過目不忘的本事絕非尋常。她能一眼記住她爹娘每天早晨練功的所有招式,也可以記住孫婆婆每日做菜洗衣縫補打掃的動作次序。自幼她爹娘就不大管她,所以,流徵所有的生活技能幾乎都是靠着默記學會的。

至於她家中書房裏的那些書……不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曲藝話本,甚至最後她臨出門時找到的那些武功秘籍,她過一眼就全記住了。

最後,她想了想,把那些秘笈一把火燒成了灰。

反正她已經全背下來,如果爹娘回來,她再默寫出來就行。但爹娘沒回來,她也不在家,就不能放心讓手無寸鐵的孫婆婆和那些秘笈呆在一起。

所以,此時上官策雲的搖骰手法,自是被她全記了下來。

第一局結束了。

兩人一起揭開骰盅,當然是流徵輸了。那麼隨手幾下,只搖出了個九點。而上官策雲則是兩六一五,十七點。他留了一分力,有點試探的意思。

“第二局?”流徵伸手扣上骰盅。

上官策雲點頭,眼神里已有了幾分得色。

第二局顯然令所有人大驚失色。

因為流徵這一次卻不像第一次那般綿軟無力地隨便晃了幾下,而是照着上一局裏上官策雲的手法一模一樣地搖了一遍,連力度也不差一分。上官策雲微微變色,打起精神也搖了一回。這一回動作微有變化,流徵又細心看了默記下來。

第二局開盅之時,秦玉娘突然笑了一句:“有趣,真是有趣。”

開盅,流徵與上一局的上官策雲一樣,二六一五,十七點。

上官策雲又是驚訝又略微有些安心,他慢吞吞地揭開骰盅,料想自己必定三個都是六,可誰料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六兩五,十六點!

平了。

上官策雲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然而,第三局竟與第二局差不多。

流徵又照着上官策雲第二局的手法搖了一遍骰盅,上官策雲則如臨大敵,凝神也搖了一通,搖完之後一頭汗。

秦玉娘見了,喊了一聲:“來人,給上官少主遞個熱手巾上來。”

這一句話之後便開盅了,流徵一揭開盅蓋,裏面赫然是三個紅六!而上官策雲卻是二六一五,十七點!

這一下縱然是傻子也能看出有鬼!

上官策雲臉色鐵青,而跟在他身後的青衣侍從也將手按在劍上,擺出一副隨時都要拔劍拚命的架勢。

“看來上官少主今日手氣不大好!”秦玉娘笑呵呵地看着上官策雲,“不過嘛,奴家素來都知道上官少主賭品尚佳,想必是不會賴賬的。來人——”

一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頭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是。”

“快些去取紙筆來,讓上官少主立個字契,自願將他的未婚妻南宮雅讓與這位公子,不論這位公子將其為妻為妾還是為奴為婢……上官少主終生不可過問。”秦玉娘雖是在笑,可流徵卻覺得她那笑容中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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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掛東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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