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人
今天有些堵車,車到了新元路上就再難前進一步。
夏沉抬起左腕看了下表,眉宇間浮上一層難辨的煩躁沉鬱之色。索性瞅准了一個空當把車拐進了旁邊大賣場的地下停車場裏。草草鎖上車后匆匆就往外跑。
雖然嘴上不說,平常行動上也不見他多寵着孩子,但凡是夏子鐘的事,他這個當爹的沒有不上心的。
饒是如此,跑到劇院時已經九點二十過了,他進去的時候就見陸陸續續的有家長帶着孩子出來。夏沉打聽了原委,前後跑了一圈也不見夏子鍾,索性站定給夏子鐘的班主任老師打電話。
“您好,陳老師,我是夏子鐘的父親,我想問下子鍾現在在哪裏?”
老師剛大學畢業,還在實習期,聽聲音好像剛剛哭過:“啊,夏先生,子鍾他、他被綁架了……我們現在在萬光大廈23樓,您放心……”
話沒講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小陳老師怯怯地抬起頭,主任正惡狠狠地看着他:“誰打來的電話?!”
小陳老師縮縮頭:“被綁架的夏子鍾同學的父親。”
“父親?!”主任一下子拔高了聲音,“那秦三公子是怎麼回事?!你是豬腦子嗎天哪出了這種事怎麼不第一時間通知學生家長……”
我不是也被綁匪誤導了么,以為那個什麼秦悠就是孩子爹,情急之下忘了找真正的學生家長……小陳很委屈。
小陳老師正在垂着頭挨數落,突然感覺一陣風卷了過來,抬眼看去正看見一個男人向他們走過來。這個男人她只見過一次,卻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平時其他小朋友都會有家長來接,但夏子鍾小同學總是自己回家,小陳問他家人怎麼不來接他時,夏子鍾很淡定地告訴她:“我爸說男人要獨立。”
後來她在和家長約談的時候終於見到了見首不見尾的夏家家長。夏沉對她說:“我覺得男孩子還是獨立一點比較好。”頓了頓笑了一下補充道:“你說呢?陳老師。”
面無表情不說話的時候像是漫畫裏才會有的那種優雅俊美的吸血鬼或者惡魔,溫和地笑起來的時候倒和他的身份相襯,一位和藹溫雅的醫生。
當時小陳就想,幸虧自己不是那種膚淺的只看臉的女生,否則就要對一個陌生的帶着孩子的還是自己學生家長的男人淪陷了。後來回家細琢磨了一下,小陳覺得自己還是挺膚淺的,於是她把自己沒有淪陷的原因歸結為了弱小動物對於危險的敏銳直覺。
至於為什麼危險,她也說不上來,可能拿手術刀的男人都挺可怕的吧,呵呵。
夏沉很快走到他們面前,視線在小陳、主任還有五六個留守在這裏的警員身上逡巡了一遍,冷靜問道:“現在人在哪兒?”
他的周身彷佛自帶冰凍強大威壓,自覺沒有盡到監護責任的小陳老師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了,主任繃著豬肝色的臉,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二十四層,是天台。此時上去的唯一一條路已經被警方完全封鎖包圍了。
沒有多廢話。滿屋子十來個人眼睜睜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大步走到窗前,徒手打破了寬大的雙層玻璃窗,然後右手勾住外面牆緣,縱身一躍從破口翻了出去!
一群警員目瞪口呆。
小李看看帶自己的前輩:“劉哥,這……”
老劉咂咂嘴:“沒事,為了防止天台上的人掉下來,三隊早在底下清場拉起救生墊了。”
小李欲哭無淚,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啊,他現在才發現,剛才那人從自己身後晃了一圈過來的,結果自己別在腰上的槍就沒了啊……
天台上,兩方人馬還在對峙。
談判專家剛嘰里咕嚕說了一通,累得簡直要喘不過氣了,王瑞根本不理他,完全當他在放屁,陰測測地看着被另一個綁匪挾持着的夏子鍾道:“怎麼說?看來你爹也不怎麼把你當回事。也是,秦悠那個雜種雖然在外一直宣稱潔身自好,其實像你這樣的小雜種兒子還不知道有多少。”
夏子鍾依舊一臉淡定,根本不理他,完全當他在放屁。談判專家看在眼裏,不由暗暗點頭,覺得大仇得報。
王瑞又嘲弄地看了持槍對準他們的警察們一眼:“一群廢物。”然後又轉向夏子鍾,道:“來,你自己來問問你親愛的爸爸,看看他還要不要你。”說著他拿出手機,熟練地撥通一個號。
嘴上這麼說著,他心中也在忐忑,他怕秦悠那個賤人真的說孩子不是他的,隨他處置。他又仔細端詳了一遍夏子鍾,長這麼像,不會不是吧。這麼多年從沒聽說過秦三有這麼個兒子,大概只能歸結於孩子母親上不了檯面,而秦悠把他們母子倆保護得太好了。
段紹無聲地看了秦悠一眼,秦悠眼疾手快地關掉了自己的手機。
果然,那面傳來了“您撥打的手機已關機”的提示音。王瑞氣急敗壞地摁掉電話。
情況一時焦灼起來。有人過來請示段紹下一步的行動:“隊長,下一步怎麼辦。”
段紹看了一眼身邊的秦悠,又看了一眼舉着槍對準夏子鐘的綁匪,“繼續等,保證人質安全為先。”說完他看着一副典型精英級紈絝樣兒的秦悠由衷低低感慨了一聲:“你兒子教得很好。”才四五歲的孩子,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卻沒有一點兒慌亂緊張。
秦悠乾巴巴地笑了一下:“謝謝啊。”看了一眼場中臨危不懼的夏子鍾,卻覺得莫名的特別揪心,皺眉:“不過你們不該想想辦法趕快把孩子救下來嗎?”
“那個綁匪手太緊,他和他的一個搭檔都非常強,從案發到現在,他們的精神和體能一直保持着穩定的狀態。對面樓上有安排阻擊手,但位置還是不太好,不等到這個人鬆懈,我們的人……”段紹說著,突然發現對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自己這裏了。
秦悠眯着眼看着天台欄杆方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段紹皺眉:“怎麼了?”
秦悠略有些拿不準地喃喃:“有隻手……”
段紹還沒反應過來,只聽砰的一聲,順着槍聲抬眼望去,那個用槍指着夏子鐘的綁匪已經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的槍應聲而落,發出沉悶的回聲。
一個男人側掛在天台欄杆外圍,一隻手握住欄杆,另一隻手拿着黑色的手槍,槍口還在冒着淡青色的煙。他半個身子懸空,襯衫下擺隨風飄起,側臉冷漠又帥氣,映着藍天白雲和二十四層高的寬廣背景,整個場景比電影畫面還漂亮。
他說:“夏子鍾你倒是跑啊!”
夏子鍾看了男人一眼,也沒多餘反應,迅速就往警察堆里跑。
其他綁匪和警察此時才反應過來。
見狀,一個綁匪準備開槍阻止夏子鐘的動作,另一個卻把槍口對準了欄杆上的男人,按下了扳機——說時遲那時快,男人左手按在欄杆上一個借力,衣影翻動,在空中畫出一條漂亮有力的弧線,他的人已經輕巧地從欄杆外翻躍進來,子彈擦着他的肩膀飛出去。
與此同時,又是一聲槍響,槍指夏子鐘的那個人動作微微一滯,他的眼睛彷佛不可置信般微微睜大,隨即便全身無力地跪倒在地了。
夏子鍾就地一滾,瞬息功夫已經被三個警察團團保護住。人質安全,警察再沒有了顧忌,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男人鬢髮微亂,他看着安全的夏子鍾輕笑了一下,淡定自若,隨即便收斂了。
看到五六個警察舉着槍逐漸把自己包圍起來,男人果斷地扔掉了手裏的手槍,舉起雙手。他的手微微顫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勇氣耗盡的,再平凡怯懦不過的普通市民。
他慌亂又着急地說:“你們不能抓我,我是孩子的父親!”
頓時所有人都有點愣,段紹更是直接轉過頭去像看怪物一樣猶疑地看着秦悠。
秦悠無奈苦笑:“我早說過我不是他爸爸。”
旁邊一個女警蹲下來指着夏沉溫柔地問夏子鍾:“小朋友,這個是你父親?”
夏子鍾隨意看了他爹一眼,點頭:“是啊,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