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瑪麗說過的,月華最盛之夜的光輝,確實燦爛到極點。

軍艦—歐諾拉.黎明女神號駛離港口,悠長鳴笛伴隨潮音向極遠的彼端散開,低沉而悲愴的信號,為這場盛大祭奠拉開序幕。

滿月剛剛升起,銀紗一般光輝籠罩下的海面,明亮恍如白晝,而漸漸遠去的,月夜下的亦申露失去光澤,顯得無比黯淡。

我僵直的矗立在軍艦後端甲板上,遠眺越來越小那個輪廓,不知過了多久,遙遠的海面相繼發起連串巨響,象是要把天地炸裂一樣,震動透過潮汐傳來。

可是沒有火光,只有燥熱混雜着灰燼,被海風捎帶到呼吸之間。

“再過二十分鐘,歐諾拉號將對島嶼進行炮擊。”這艘軍艦的指揮官,麥塔肯羅準將不疾不徐自陰影里踱出來,行進間衣裳簌簌,步伐沉穩。

他站到我身側不遠,靜靜望向海天交界處的亦申露,“聽說,月光木棉只生長在與世無爭的地方,若不是海賊入侵,它或許可以遍及偉大航路所有島嶼。”

斜睇過來的眼神透出一種奇異意味,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搭在刀柄上。

“如果沒什麼事,小姐隨我回一趟海軍基地。”

“為什麼?”我輕聲反問,視線停在他大衣口袋不小心露出一角的東西上,象是顏色古舊的紙頁,只不過,並非埋在島上的炭筆畫,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會讓初次見面的海軍準將,以如此,敵意中略顯猶豫的眼神盯着。

“妮可.羅賓,我懷疑你是失蹤二十年的通緝犯。”

“請隨我回去確認身份。”眉宇間掠過少許遲疑,他用唇角勾勒出一絲安撫味道,“不要反抗,我不想傷了你。”

月光下,車矢菊藍的眼瞳帶着銳利亮度,緩慢無聲出鞘的刀鋒,折射刺目冷光,我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

刀柄上帶着絲線結成的漂亮花樣,千重卷草亂紋刃,握住刀柄,自上而下輕輕一揮,刃鋒劃破空氣,回韻清亮沉穩。

收刀入鞘,我毫不吝惜讚歎,“是把好刀。”

它的主人卻沉默。

微微低頭,鉑金髮絲在月色里彷彿會發光,英俊臉龐定格震驚與傷感交織的神色,美麗的車矢菊藍失去生機。

無聲嘆口氣,我蹲下/身,“抱歉,忘記告訴你,我的條件反射,向來比思想快些。”闔上靜靜睜大的藍眸,從他被血液浸透的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

攤開,就着月光看清楚上面的內容。

一份,通緝令。

邊角磨損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紙頁,印着一個小女孩的臉,七/八歲年紀,一雙透着驚懼與警惕的眼睛…

妮可.羅賓,七千九百萬。

啊哈~這東西我有印象,確切的說是,曾經對它抱有濃烈的,因它而產生的恨意,養大我那個人臆想中的女神,坎坷一生的開端。

二次元世界裏,出生西海奧哈拉,惡魔之子,妮可.羅賓。

竟然再次被錯認,呵呵~呵呵呵~

我單手掩面,低低的笑出聲來。

過了很久,胸腔內沸騰的笑意才漸漸平復,站起身,將手中揉成團的通緝令隨意拋開,歪着頭打量,無聲潛伏在附近各個角落裏的氣息。

“原本不想做得太絕,可惜,今晚我的心情糟透了。”

海風鼓動衣袍,發出嗚咽聲響,象是遙遠天邊有誰正哀哀哭泣,看着圍上來這些人毫不掩飾殺意的眼睛,我放空所有情緒。

…………

不知什麼時候滿月失去蹤影,視野里能看到的都變成濃重的墨藍,四下散落的暗影隨着潮汐晃動輕輕起伏,彷彿蠢蠢欲動。

指間黏滿略帶稠膩的液/體,把手抬到眼前細細端詳,那些溫熱歡暢的滑過手指,沿着手腕匯聚成,盤繞而下,最後,一滴滴砸到腳邊。

我聽到自己平緩的心跳,血液流動的聲音,浪潮沖刷船身,這座金屬堡壘發出空洞吱呀…歐諾拉.黎明女神號,已經沒有別的,活人的味道。

逐漸劇烈起來的風將身上的織物吹得緊貼,雲層迅速增厚,帶着無邊無際的黑暗從頭頂橫跨而過,象一場醒不過來的夢。

緩緩,緩緩的眨了眨眼睛,我走到唯一沒有被混亂波及的地方,彎腰拾起那柄象牙白刀鞘的長刀,抬眼對着它的主人輕聲抱怨,“都是你不好…”

我同樣不想傷到你,都是你不好…“為什麼,要對我刀劍相向呢?”

鉑金髮絲在幽暗中散發出朦朧微光,我直起身,獃獃看了許久,抿抿嘴角,轉過頭;走出一段距離,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一絲異樣,停下腳步,微微側首。

不知何時,濃墨暈染的夜色里,絲絲縷縷銀輝輕輕飄浮在空氣中。

象月光落入人間,又象是散發柔和光芒的溪流,漸漸的,忽隱忽現的銀絲越來越多,自遠方延伸而至,靜靜淌過黑暗,流向不知名的彼端。

眯起眼睛,循着光路來時方向極目遠眺,良久,難以言喻的喜悅填滿空無一物的心房,這是,沿着海風遷徙的月光木棉。

瑪麗果然有收到手信了吧?想必此時,即使亦申露已經滅亡,分別五十年的那兩個人,一定也同樣注視着這一幕吧?

…………分割線…………

天邊泛起一線魚肚白的時候,我汗如雨下揮動船槳,努力掙扎在無邊無際的蔚藍里。

軍艦—歐諾拉.黎明女神號早已經看不到蹤跡,我從它那裏帶走一隻救生艇,一卷海圖,一些食物,幾隻指針和那柄漂亮的武士刀,把它遺留在夜色中。

比起冰涼漆黑的海底,我更喜歡能夠塵歸塵土歸土。

感傷很快被拋諸腦後,在我使出幾個小時的勁,仍舊什麼也沒看到的現在,心情中屬於鬱悶的部分飛快發酵、膨脹,達到頂峰。

伸長脖子四處遠望,海天一色的蔚藍看不到半絲船舶或者別的影子,也不知道究竟是還沒離開亦申露海域氣候,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洋麵風平浪靜。

泄氣的扔掉船槳,掏出斗篷穿上,一手提起食物連同把柄刀,一面把工具書召喚出來,這般出賣勞力的事,一點也不適合我。

原本不打算這麼快使用咒文卡,我想着利用救生艇漂流一段時間,能搭到遇見的船是最好,可以順便休息什麼的…

現在看來果然行不通,偉大航路這地方半點不適合單獨航行。

閉上眼感應留着氣的幾個坐標,選出感覺最清晰的地點,解/放咒文卡。

頃刻間,身體微微失重…

…………

抵達薩洛蒙的時候,特地看了下天色,頭頂日當正午;鬆口氣,我循着港口外最熱鬧的一條街慢慢晃去。

路過水果攤的時候順便買一份報紙,瞥了眼上面的日期,心頭的忐忑終於平復下來,解除卡片時清晨太陽未升起,抵達目的地是晌午時分,與預估的相差無幾。

離開大溪地開始,每到一處我都特別留意過時間,一定距離之內,沾有氣物件定位的目的地,所用時間有長有短,卻絕不會再出現之前那種龐大誤差。

翻完報紙,我隨手將它還給擺攤那老太婆,在對方警惕的眼神中搖搖手,表示不會做出把錢討回去那種事。

得到她一個友善表情,我摸摸口袋,提着東西繼續往前走。

相當於商業重鎮的薩洛蒙,非常繁華,據說這整條航線的商品都在此地彙集流通,如此一來,地下交易也該同樣活躍。

在島上幾條商業街轉悠半天,我拐進街邊一家看上去很合眼的刀具店,直直走到櫃枱前,把武士刀放上去,打斷老闆和邊上那客人的談話。

“估個價。”

登島買報紙的時候,一摸口袋我才發現自己快身無分文,為防止出現白吃白住被店家追殺之類的囧事,當務之急是弄錢,(==)。

我統共帶着兩樣貴重點的東西,瑪麗的項鏈要留着紀念,二選一,就賣掉從海軍指揮官那裏得來的戰利品。

…………

看上去十分精明的老闆眼角睇了眼那柄刀,隨即輕輕的倒吸一口氣,不過沒等他的手碰到刀鞘,邊上的客人已經將它一把奪過。

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握住刀柄輕輕抽/出,冰冷的刀尖朝上,那人用頗激越的語調低聲道,“小烏丸形太刃,千重卷草亂紋,無銘切…”

“果然是,大快刀二十一工之一,名刀,貞宗。”收刀入鞘后仍死死抓在手上,他把臉轉向我,眼睛裏爆發出飢/渴的光,象看到絕色美人,還是脫/光那種的。

當然,他垂涎的不是戴着兜帽從頭黑到腳的我,而是抓在手上的,屬於我的戰利品。

“你喜歡?”我挑了挑眉。

“請務必將它讓給我!”態度之堅決,語氣之誠懇,彷彿首次登門見丈母娘的毛腳女婿。

長相很奇怪的男人,打扮得也非常別具特色,西裝禮帽,領口結着花,鼻樑開始到臉頰各自一道往下箭頭似的黑痕…“開個價。”我抬起下巴,點了點所謂[貞宗]。

個人長相品味我不予置評,只要他的口袋能滿/足願望。

那人激動的上前一步,嘴唇抖索正要說出什麼,冷不防邊上老闆插/進來,“名刀貞宗的持有者是海軍本部準將,麥塔肯羅。”

“貴族出身,年輕有為。”

男人臉上的表情瞬時僵硬,驚疑不定的後退半步。

我上前取回貞宗,點頭同意老闆的觀點,“是個很有味道的帥哥…”空着的那手,手指意猶未盡的搓搓下巴,“好吧~價格隨你開,我等錢用。”

老闆與男人的神情忽然變得極度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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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赤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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