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才叔
佐敦道的吳松街離加拿芬道並不遠,張皓軒沒花多少時間就走了回去,這段時間只要不是多麼緊急的事情,到任何地方他都是走着去的。
香港並不大,而張皓軒也已經太久沒有見過現代化城市了,所以他選擇步行來感受一下工業文明,雖然這裏比起21世紀的第一世還要差很多。
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回來,而且還是……以這種落魄的方式,不過他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覺得很有趣,漫長的歲月早已經將他的心打磨得足夠堅韌。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只有靈魂穿越回來的自己,還有離開的機會。
來到了吳松街的一棟破破爛爛的五層樓房前,張皓軒順着樓梯上了第四層,這個身體的前主人現在就住在這裏。
“聽說你今天去拍廣告了哎?”才到樓梯口,一個稚嫩的聲音就鑽進了耳朵,然後一張俏麗的臉蛋,帶着笑容從牆壁後面探出。
“是啊,”原本沒有表情的臉,變魔術的露出一個微笑,就好像一直在微笑,“大概到了周一,你就可能看到我的廣告牌了。”
“真的嗎?”少女露出驚喜的模樣,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非常可愛,“柯士甸路那邊會有投放嗎?”
她大約12歲左右,140厘米的個子略顯矮,但開始發育的身材很勻稱,充滿青春的活力,臉蛋肉嘟嘟的,五官雖然還沒完全長開,但已經能看出將來的美麗。
“我不知道,這是服裝公司的事情,”張皓軒聳了聳肩,走到她面前,伸手往她腦袋按去,“怎麼,今天又逃課了?”
誰知對方身體一晃讓開了,然後雙手叉腰的數落道:“痴線,也不看現在幾點了,而且今天是周五好不好。”
然後她吐着舌頭做了個鬼臉:“別以為我跟你一樣,我可是優秀學生。”
“看來前幾天你媽媽那句‘當心像那個遊手好閒的傢伙,長大了什麼都做不了’,肯定指的不是我。”張皓軒呵呵一笑,跨入了走道。
少女的臉蛋不由有些發紅,但跺足之後還是追了上去:“你打算做模特?不唱歌了?”
“怎麼會,”張皓軒回過頭笑了笑,“拍廣告是姨媽介紹的工作,而且也是為了我好,我總不能拒絕吧?當然,我依然在寫歌,並想辦法和唱片公司簽約。”
“那……”對方轉着眼睛,猶豫着想要說什麼。
“別擔心,”他笑着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在她的小鼻子上颳了下,“只要能出唱片,我一定給你寫歌。”
“誰……誰要你寫歌!”少女在地上重重跺了一腳,腮幫子鼓鼓的,似乎很是生氣,口是心非的驕傲模樣非常可愛。
“哦?那麼,之前是我聽錯了?”張皓軒調笑的問道。
少女的腮幫子鼓得更高了,眉宇間也流露出氣憤的神色,但就是硬着脖子不肯說軟話。
“好了好了,”張皓軒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伸出右手露出小指,“我們拉鉤怎麼樣。”
小珍不由一喜,當即伸手和他勾了勾:“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前一分鐘還是氣呼呼的,后一分鐘就再次眉開眼笑,小孩子的情緒總是來得快去得快,哪怕是個很聰明的小孩子。
又哄了她幾句,等小姑娘高高興興回家了,張皓軒才進了她家對面的那扇門。
儘管在樓道里還一副和悅的神色,進門之後,他的表情就再次回歸淡漠,然後走到窗戶邊的小桌旁邊,雙手撐在上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擺在上面的東西,一些關於電影、音樂的五花八門的報紙和雜誌。
“現在就看等廣告牌貼出后,能收集到多少信仰之力了,”他如此說道,“雖然可能不會太多,但至少不再只能從邱家小姑娘那裏獲取。”
小珍是他目前唯一的信仰之力來源,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思維還很單純,又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不要以為每個家庭的老么都受寵,小珍上面有八個哥哥姐姐,就算父母想要多給她一點關心也沒辦法。
而進入青春期后,每個孩子都會開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肯和父母講,但她們又很需要一個聽眾,這個時候有個人能成為她的傾聽者,她就會很信任對方。
張皓軒當初只是稍微哄了她一下,為她彈了彈結他唱了唱歌,就收穫了她的崇拜。也正因這無心插柳的行為,他得以感受到了一絲信仰之力,意外之餘也就推翻了之前的計劃。
不過收穫的信仰之力很微弱,加上張皓軒在權衡之後暫時摒棄了以傳教的方式收集信仰之力的做法,所以花了許久時間才積累了一點點。而由於世界規則的壓制也很大,在今天的廣告拍攝中,只是做實驗的刺激了幾下關家慧,這點信仰之力就用去了一少半。
這還是建立在他對人體非常了解,佔據這具身體后,在自己身體上面試驗過多次的情況下——多巴胺的成癮性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簡直不值一提,當然,已經回家后的關小姐,會不會很難熬,會不會產生戒斷反應,那就不是他要關心的了。
“必須儘快找個唱片公司簽約,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張皓軒看着面前的這些資料,摩挲着下巴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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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隔壁傳來哚哚哚的菜刀切案板的聲音后,張皓軒放下了手中的書本來到廚房,從柜子裏找出一盒杯麵泡上,這就是今天的晚飯了。
味道很一般,不過分量還算足夠,填飽肚子沒問題。倒不是張皓軒吝嗇,他並不在乎口腹之慾——至少現在不在乎,所以能讓肚子不再咕咕叫就可以了,反正不指望能從食物中攝取他所需要的東西。
呼嚕呼嚕吃完泡麵稍微收拾了下,張皓軒坐回單人沙發繼續看起書來,那是本關於音樂製作方面的書籍,而類似的關於電影電視製作方面的書,以及一些和娛樂圈有關的報刊雜誌,在茶几上還擺着不少。
他看書相當快,很多地方都是嘩啦嘩啦翻上幾頁就過了,可要以為他在應付了事,那就大錯特錯。只要是看過的,隨便挑出一段,他都可以倒背如流——真正的從最後一個字,倒着背誦到開頭第一個字。
穿越過來后雖然落魄,但多少還有些本源之力,用來淬鍊這具身體之後,這點記憶和分析能力只是小意思。
如此直到電話鈴響起,張皓軒才算停了下來,過去拿起了聽筒:“你好,我是張皓軒……姨媽啊,今天真是要謝謝你,謝謝你幫我介紹的廣告工作……是的,我知道……真的嗎?不,還沒有……好的,那我等才叔的電話了。”
說到這裏他掛上了電話,雖然從頭到尾,語氣里充滿了感激、熱切等各種情緒,但他的表情始終沒有太大變化,若有人在面前,肯定會覺得非常詭異。
當然,張皓軒沒有任何感覺,放下電話后隨即坐回去繼續看書,直到電話鈴再次響起。
“才叔?是,我在家……好的,我準備一下,馬上就下樓。”兩句話之後,他就放下了聽筒,然後整理了下衣服,來到神龕前點燃三炷香。
上面沒有供奉什麼神仙,只有一張黑白色的女人照片,看上去四十多歲,儘管顯得頗為蒼老,眼角還是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美貌。
“雖然你兒子實際上已經死了,但我頂替了他存在於這個世界,就不會讓人輕視,”將三炷香插到香爐當中,張皓軒凝視着那張黑白照片,“張皓軒這個名字不錯,世界會記住的。”
在漫長的歲月里,他曾有過無數名字,但都隨着時間的流逝拋在了腦後,包括第一世的地球名字,所以叫什麼並不重要,既然現在這個身體叫張皓軒,那麼他就叫張皓軒了。
上完香之後又收拾了下,他出門下樓走到了街上,四處的霓虹燈五彩斑斕,昭示着這座城市的繁華,現在的香港已經無愧於東方之珠這個稱號了。
張皓軒徑直來到路口,在這裏等了幾分鐘,然後吱呀一聲,一輛車在面前停下,隨着裏面的人招了招手,他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謝謝你來接我,才叔。”張皓軒用謙遜的語氣說道,和見到長輩的後輩別無二致,雖然他的年齡可能是面前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的幾十倍。
“等會兒呢,到了酒吧不要亂跑,也不要亂說話,我讓你說什麼,你才說什麼。”發動汽車握着方向盤直視前方,沒有半分多餘目光給他的中年人,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我答應了你姨媽幫忙,就一定會幫,可要是你自己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了,那我就沒辦法了。”
“好的,我一定小心,才叔。”張皓軒點了點頭,依然是那副恭順規矩的模樣。
車廂里安靜了下來,半晌后一直看着路的才叔才嘆了口氣:“你媽媽和你姨媽以前和我住同一棟樓,你媽媽從小的要強,那件事之後就和家裏斷絕了關係,只有你姨媽還和她有些聯繫,沒想到居然就這麼……你一定要爭口氣,阿軒。”
“我知道,才叔,媽媽去世了,我只能靠自己,也必須靠自己。”張皓軒語氣里的哀傷和堅定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知道就好。”從他上車到現在,才叔才算露出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