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儀
齊玉湮與李璟的目光對上的時候,感覺他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從自己眼睛裏,直刺到自己心裏。她心裏一驚,然後趕緊低下頭來。
李璟盯了齊玉湮半晌,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但也說不清她到底哪裏不對勁。看她也如其他人一般,戰戰兢兢地低下頭,他覺得自己剛剛的感覺,只是錯覺而已,慢慢地將視線從齊玉湮身上移開。看了其他三位嬪妃后,他似乎有片刻猶豫,然後便對着蕭太后說道:“那就讓羅美人晚些時候到乾陽宮來吧。”
蕭太后一聽李璟終於選了人,心中甚為歡喜,忙點頭笑道:“好,那你先去忙吧。可別等羅美人過來了,你的事情還沒處理完。”
“是,母后。”李璟應了蕭皇后一聲,然後便匆匆離去。
李璟離開后,蕭太后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轉臉對着還在雲霧裏的羅巧兒說道:“羅美人,你就先回去沐浴更衣吧。”
“是。”羅巧兒一臉茫然起了身,被宮女帶了出去。追在她身後的,是梁紫雲和潘莠君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而鄭皇后,在聽到李璟點了羅巧兒的名字之後,面色一下便變得蒼白,身子似乎都在顫抖。看到此景,齊玉湮心裏一黯,有些替鄭皇后感到難受。
齊玉湮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她呆了呆。
若是洗凈自己臉上的藥膏,自己的臉色怕是會比鄭皇后還要蒼白吧?
在座的人中,除了鄭皇后之外,齊玉湮是唯一的一個知道李璟和鄭皇后之間秘密的人。
沒有誰會想到,李璟和皇后鄭妁成婚三年,皇帝居然直到今天還是個雛鳥,而前世,皇後到死都還是個處.女。
因為,李璟與鄭皇后成婚三年以來,他從沒有與鄭皇后同過房。
這個秘密,齊玉湮是前世知道的。
在李璟與鄭妁的大婚之夜,兩人在因言語不和,在洞房裏吵了起來,李璟負氣而走,鄭妁掛不住面子,就跑回了坤陽宮,誰也不服軟。此後,兩人見了面說不到兩句便會鬥上氣來,哪還有心思同房?
前一世,在宮宴結束后,李璟便來到她的重華宮時,齊玉湮才發現皇帝居然是第一次。直到她被打入冷宮之前,她是他唯一擁有過的女人。而這一世,同樣在宮宴上,他卻點了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一想到這裏,齊玉湮覺得自己的心便一陣陣的抽痛。雖然這一世早就打定了主意,再不要與他有了牽扯,可一想到他會和別的女人,像前世與她一般的親密,她還是覺得,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苦澀湧上了心頭。
齊玉湮渾渾噩噩地回了昭純宮,躺在榻上,卻久久不能成眠。雖然她這一世自己的選擇和前世不一樣了,可她一想到此時,李璟正在和羅巧兒做着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她的心裏還是堵得慌。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想到這裏,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
偷偷哭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平靜下來。她努力地說服自己,這一世自己已經在他和家人之間做出了選擇,就應該明白,陪在他身邊的女子,註定不會再是她了。
齊玉湮想到兩年後,蕭太后便會搬到鹿山行宮去,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自己到時便跟她一起走。這樣,自己就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也不用像今夜這樣黯然神傷。如今,自己就這樣默默地呆在昭純宮裏,慢慢地挨過這兩年吧。
次日清晨,梅香為齊玉湮梳頭之時,看她兩眼紅腫,眼下發青,以為她昨夜換了床才沒睡好,便叫竹韻去給齊玉湮抓點寧神助眠的葯。
竹韻聽梅香這麼一說,過來給齊玉湮看了看,見她確實精神不濟,便出了昭純宮,去太醫院拿葯。
竹韻去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滿面春風地回了昭純宮。
齊玉湮看着竹韻憂心忡忡地出門,回來的時候卻是心情大好。她原先還擔心因為自己不受寵,位份低,竹韻跟着自己受欺負,見到她現在這模樣,便放下心來,笑着問道:“竹韻,你去太醫院拿葯,一切可還順利?沒有人為難你吧?”
竹韻抬眼望着齊玉湮,眉眼彎彎一笑,說道:“姑娘擔心了,沒有人為難我呢。”
梅香聽了竹韻的話,瞪了她一眼,責怪道:“竹韻,你不長記性是不是?是貴人!還叫姑娘,小心被人聽見,亂嚼了舌根,可就不得了。”
聽了梅香的話,竹韻沖她吐了吐舌頭,笑眯眯地說道:“我記住了,以後只能叫貴人。”
齊玉湮看着竹韻一臉的春光,側眼看着她,問道:“這回去太醫院,是不是碰到王太醫了?”
竹韻聽了齊玉湮的話,兩頰上迅速飛起了一抹紅暈,小聲音地問道:“貴人,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齊玉湮用手指輕輕戳了戳竹韻的額頭,笑道:“看你一臉的桃花,想不知道都難。”
竹韻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跺了一下腳,嬌嗔道:“貴人是在取笑竹韻呢!”
“你有情,他有意,本是好事呢。我這哪裏取笑你?我分明是替你開心呢。”齊玉湮說著伸手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飲了一口茶,又將茶盞放了下去,抬頭望着竹韻,輕輕嘆息了一聲,以說道:“只是,恐怕我要委屈你和王太醫幾年了。”
竹韻一愣,望着齊玉湮,不解地問道:“貴人此話是何意?”
齊玉湮看着竹韻,落寞的一笑,說道:“竹韻,你再陪我六年,好不好?六年之後,我便許你自由之身。”六年之後,戰爭也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竹韻看着齊玉湮的模樣,急忙說道:“貴人哪裏的話,竹韻這條命是夫人所救,不要說讓竹韻陪六年,就算是讓竹韻一生陪在貴人身邊,竹韻也是願意。”
“我怎麼可能那樣自私,讓你終身不嫁呢。”齊玉湮搖了搖頭,澀笑道:“我知道你和王太醫之間有情意,只是不知道王太醫能不能等你六年。如果他等不了,我……我怕我就耽誤你了。”
聽了齊玉湮的話,竹韻面色微微泛白,她咬了咬嘴唇,然後抬起頭望着齊玉湮一笑:“他若等不了,也不值得我跟他。”
齊玉湮輕嘆一聲:“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竹韻,就衝著王太醫冒那麼大的險幫我們掩飾我的病,我相信他是一個值得你託付終生的人。只是,就算他願意等,他父母能讓他等嗎?”
“貴人,不說他了。”竹韻心裏也沒底,也不想再說這事,便強然一笑,轉換了話題:“對了,我今天聽太醫院的時候,聽到他們在議論昨晚羅美人侍寢之事。”
聽到竹韻說起這個話題,齊玉湮感覺自己的心“呯!”地跳了一下,脫口便問道:“他們都說些什麼?”
竹韻見齊玉湮為了不被皇帝看中,故意將自己扮丑,以為她心裏並不喜歡李璟,因此,在齊玉湮面前也就毫無隱瞞,笑着說道:“他們說皇上對這個羅美人很好呢!按道理,嬪妃侍寢之後便要離開乾陽宮,再回自己的寢宮歇息的。但羅美人卻是今日天亮了才回了自己的寢宮,之後皇上也沒有讓太醫院為她準備避子湯,看來皇上對她很是寵愛,準備讓她懷上龍裔呢。”
齊玉湮聽了之後,只覺得一股又酸又澀之氣直往自己心頭沖,幸好她臉擦過藥膏之後辨不清顏色,否則怕要被竹韻看出端倪了。齊玉湮強按下心中的酸楚,扯了一個笑容,言不由衷地說道:“這,羅美人受寵,那,那可是好事啊。”
竹韻笑了笑,說道:“對了,貴人,可不能再稱羅美人了。皇上剛剛下旨,封了她為小儀,從六品呢。”
梅香呆了一下,問道:“什麼,她被封了小儀?那如今在皇上的四位嬪妃中,咱們貴人的位份就是最低的了?”
竹韻看了齊玉湮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好像是這樣。”
梅香一呆,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惋惜地說道:“如果貴人你不扮丑,皇上他肯定會認出……”
看梅香就要說出自己與李璟相識之事,齊玉湮趕緊打斷她的話,說道:“位份低也好呀,就不會有人盯着我,我們三個正好可以在這昭純宮裏逍遙度日。”
梅香看着齊玉湮的模樣,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得輕輕點了點頭,無奈地說道:“貴人說的是。”
齊玉湮雖然表面上做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但心裏早已亂成一團麻。坐了一會兒,覺得心裏仍然沸騰着,便對着梅香說道:“梅香,你給準備一下筆墨,我練會兒字。”
齊玉湮閑來無事之時,總喜歡練字。她覺得只有練字之時,自己才能讓完完全全地靜下心來,將心中的鬱悶暫時趕出去。